東方等隱衛繃緊了渾身的神經,戒備的盯着眼前這幫聲勢浩大,人數衆多的敵人,呼吸有些急促,有些沉重。
他們知道,能夠脫身的機會,只有一瞬,若是抓不住,今日,他們必將傷亡慘重。
“是你所爲嗎?”上官若愚危險的眯起雙目,一字一字咬牙問道,“是不是你乾的!給我回話。”
她只想知道,他做過的事,還有多少,是她所不知道的。
“是。”南宮無憂坦然點頭,他曾說過,只要她問,他便不會有任何隱瞞,這話至今仍舊作數,“他辱了你。”
沒有人能夠罵她,說她的壞話,更何況,還是當着他的面。
那人,該死!
他平靜至極的話語中,聽不出任何悔意,更聽不出任何的歉意,彷彿他下令殺害的,只是腳邊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而非一條鮮活的,活生生存在的,人命。
上官若愚只覺得太陽穴抽抽的疼,伸手暗了暗眉心,“那紅蓮呢?她又做了什麼事?她的死,是不是也同你有關?”
白皙如玉的手掌黯然收緊,繃緊的繮繩,發出咯吱咯吱細碎的聲響。
他緘默不語,不願回答,因爲他知,若她知曉內情,必定會比現在更疼,更痛。
“娘娘,這些事您先回來再談好不好?”夜月忍不住出聲勸道。
“回來?”她涼涼的譏笑一聲,“回哪兒去?”
“回朕的身邊,只要你回來,任何事,朕都將既往不咎。”只要她願意回來,他不會再過問她此番逃離之舉,不會再調查,是誰在暗中助她離開。
深沉如夜的黑眸中,閃爍着笨拙的懇求與期盼。
上官玲有些不忍,“壞蛋看上去好可憐啊。”
“白癡。”上官白無語的瞪了她一眼,她怎麼不想想,孃親被關在那個鬼地方時,不也一樣可憐嗎?她怎麼可能事到臨頭,去同情敵人?
上官玲被捱了一句罵,只能無辜的縮縮腦袋,再不敢說話。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說道,眉宇間已是一片決然,“南宮無憂,我絕不會跟你回去的,你死心吧。”
清脆明亮的聲音,回到在這護城河畔,迴盪在所有人的耳邊。
影部的隱衛已是不敢回頭去看帝王的臉色,那股讓他們毛骨悚然的寒意,近在咫尺。
主子怒了!
他們真不知該佩服皇后娘娘無所畏懼的找死行爲,還是該嘲笑她有勇無謀的衝動,激怒主子,和主子唱反調,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這股叫人不寒而慄的殺意,引起了東方等人的警覺。
“南商帝,你想同孤開戰?”風瑾墨眉梢一挑,笑道:“兩國和平歷年已久,南商帝今日,是打算將孤圍剿在此,挑起兩國戰火嗎?”
這是威脅,也是警告。
但凡南宮無憂下令動手,只怕會將此事上升到國家與國家的嚴重高度,風瑾墨若能安全離開,回到北海,必定不會嚥下這口氣,再加上風王對他的寵溺,爲了替他報仇,掀起兩國戰火,不是沒有可能。
夜月只一想,就將很有可能出現的後果想得一清二楚,他狠狠皺眉,遲疑的向主子看了一眼。
“那又如何。”南宮無憂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神色冷峭,“朕此生在乎的,唯有一人,天下萬民,與朕何干?”
話鏗鏘有力,卻又無情至極。
不少京城中的侍衛,紛紛感到心寒,但哪怕是這樣,他們也不曾對帝王產生任何質疑。
忠誠,什麼叫忠?是明知道帝王做的是錯的,也要毫不猶豫的尾隨、支持。
或許這是愚忠,但這些人,每一個,都願意爲此付出,即便是他們的生命。
“你當真不肯回來?”他微微轉眸,寒潭般深邃漆黑的眸子,定眼凝視着她,眼底凝聚的暗色,仿若黑洞,要將她吞沒。
上官若愚闇暗咬牙,“不回,我寧死不回!”
“是他給你灌下了湯麼?”眸光微冷,所有的暖意,被寸寸冰封,身影驀地在馬上消失,手掌輕輕抽出腰部軟劍,直逼風瑾墨而來。
他的速度奇快,似一抹驚鴻,眨眼間,就已突破以東方爲首的保護網,抵至風瑾墨眼前。
凝重的殺意如同巨山,直面撲來。
風瑾墨傾身而上,手腕一翻,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南海腰間別着的彎刀吸出,緊握在手,迎上近在咫尺的敵人。
一紅一白的身影在空中交纏,互不相讓。
從頭頂上散落下的可怕勁風,吹起漫天沙土,模糊了所有人的視野。
“殺!救出皇后。”眼看着主子親自動手,夜月當即拔刀,埋頭衝向敵人。
主子想要做的事,他們絕無二話。
“殺殺殺!”南商國的護衛高喊着口號,如同一隻只嘶鳴嚎叫的餓狼,雙目猩紅,從前方殺來。
“衝!”東方早就看這幫人不爽,拔刀出鞘,第一個迎了上去。
人數懸殊的交戰,卻打得勢均力敵,刀鋒相觸,火花四濺,以東方、南海、北斗爲首的三人,仗着超凡的武功,手起刀落,無情收割着那些實力遜色的敵人。
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戰袍,一張張浴血的面孔,帶着男兒的剛毅與肅殺。
即使人數懸殊,即使這裡是南商的地盤,他們仍舊不曾退縮,不曾害怕。
“娘娘。”有護衛趁亂試圖湊近上官若愚身旁。
“滾蛋。”她一腳將人踹飛,面容森冷,“老孃說了,不會跟你們走!”
她去意已決。
優雅的將左腿收回,把兩個寶寶護在身後,默默向後方挪動,這麼激烈的戰鬥,她還是離遠些比較好,萬一被殃及,這刀劍可沒長眼睛,錯傷了她倒沒啥,錯傷了寶寶,那可不得了。
“孃親,人家好怕怕哦。”上官玲輕拍着加快跳動的小心臟,戰戰兢兢說道。
“不用怕,有孃親在。”只要她在,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的孩子。
上官若愚警覺的避開戰局,護着寶寶,慢吞吞往河畔靠近,試圖先上船,避免被誤傷。
“咻。”一把長刀忽然從她背後揮來。
好在上官若愚早有防備,立馬將兩個小傢伙往地上一撲,整個人狼狽摔倒,長刃貼着她的頭皮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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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愚。”本與風瑾墨勢均力敵的白衣男子,餘光瞥見這令他肝膽劇烈的一幕,竟露出破綻。
風瑾墨順勢出手,鋒利的刀尖噗哧一聲,沒入他的左邊肩頭,鮮血宛如泉涌,滴答滴答,從高處揮灑落地。
上官若愚也聽見了這一聲呼喚,茫然擡起頭,染滿塵埃的面容,在看見上方他被一刀戳傷的一幕後,微微變了。
似緊張,似惶恐。
雖然只有一瞬,卻仍舊被他看在眼底。
眉宇間閃過一絲滿足,她終是在乎他的。
手掌緩緩擡起,緊握住刀刃,薄脣微啓:“她在關心朕,朕怎能受傷?你該死!”
雙指輕輕一折,竟將那鋒利的刀刃咔嚓一聲以內力折斷,手腕一翻,趁風瑾墨詫異之際,刀片從指尖彈出,如同暗器,噗哧襲上他握刀的手腕。
“唔。”一股尖銳的疼痛從手腕傳來,風瑾墨不自禁發出一聲悶哼。
左手無用,他還有右手!
今日,他絕不會退讓半步,狹長的桃花眼,輕掃過下方正在逃離戰局的三道人影,眸光堅定且決絕。
“南商帝,她在你身邊並不快樂,你何苦死死糾纏?”他凌空站定,譏笑着,諷刺道。
南宮無憂神色不變,隨手點住穴道,止了不斷流淌的鮮血,長髮如玉,玉冠高束,尊貴得宛如神祗,高不可攀。
“又如何?”哪怕彼此傷害,哪怕只能互相折磨,他也絕不會放手,更不可能放開她。
“呵,看來交涉失敗,不知南商帝可敢與孤打賭?”風瑾墨狀似無奈的輕搖着頭,笑容似有妖氣,“若今日,孤能帶她離去,從今往後,她便是孤的,還請南商帝,自願放手。”
“放肆。”迴應他的,是一聲修羅般陰鷙的低喝。
白影忽閃,內力暴漲,殺意包裹在他的身側,如炮彈般,再次逼來。
三千華髮似羣魔亂舞,在空中翻飛。
上官若愚剛跳上甲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見了讓她窒息的一幕。
那人彷彿入了魔,拼着被風瑾墨手中斷劍刺傷的危險,任由斷劍刺入腹部,不退反進,一掌擊中他的胸口,將那抹紅影從半空擊落,爾後,順勢墜地,步步緊逼,仿若要將他誅殺於此地似的。
“漂亮哥哥……”上官玲也看到了這令她心驚肉跳的一幕,嚇得小臉瞬間變得慘白。
“爺。”東方一走神,被夜月一刀貫穿肩胛骨,他咬着牙,反手揮出一掌,將夜月逼退,爾後,發了狂似的,朝風瑾墨墜落的方向衝去。
他絕不能讓爺死在這種地方,絕不!
“砰。”紅色的身影墜入他的懷中,順勢翻身,背部朝上。
“轟轟。”兩股強悍的內力,無情襲上他的胸口,東方虎身一震,臉上的血色瞬間消退,只剩下如紙般的慘白。
“哇——”鮮血從口中噴出,濺了風瑾墨一臉。
他怔怔擡首,只見跟隨他多年的護衛,面露一絲欣喜放鬆的淺笑,隨後,便徹底失去了生息。
東方,死了?
風瑾墨呼吸一滯,體內被重傷的筋脈,開始隱隱作痛,胸口似被利刃刺穿,鑽心的疼痛,從神經末梢傳來。
“南宮無憂!”他一字一字咬着這個名字,殺意染滿眸底。
將身上失去生息的侍衛推開,拂袖起身,澎湃的內力,掀起他豔豔紅袍,如若殺神,冷冷凝視着前方白衣飄飄的男子。
“你找死。”他低吼道,赤手向南宮無憂逼去。
那人巍然不動,對於一個失去冷靜的敵人,他連退的yu望,也不曾有過。
手中軟劍輕輕在空中滑出一道優美的寒芒,迎上風瑾墨急速逼來的身軀。
紅與白的身影,再度交纏,青絲與白髮如海藻般亂舞着,紛飛着。
不斷有人倒下,鮮血染紅了大地。
那些人,有些是她熟悉的,有些她從未見過。
她看見夜月渾身浴血,看見宮中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護衛,被砍掉手臂,還在拼死戰鬥。
不該是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
身體踉蹌着後退,正當她神色恍惚之際,凌空一抹人影,被人掀飛,砰地一聲,砸到船頭的甲板上,身軀微微抽搐幾下,脖子一歪,又是一條生命失去。
就死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