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知道劉雲水的心思,明軍潰敗,軍心不穩,若是以騎兵衝擊他們的大營,或可一戰而下,但他有着不同的想法,全國的明軍不下兩百萬,多殺一兩萬有什麼區別?關鍵是征服而不是殺戮!
對面的士兵,可都是漢人。
他撫着下巴,卻是反問道:“雲水,洪承疇現在在做什麼?”
劉雲水搖搖頭,“這個……屬下不知道,也想不出!”
“洪承疇新敗,在得到援軍之前,暫時無力攻擊固關,”李自成悠悠地道:“且放他一馬,他是官出生,必然會思索失利的原因。”
劉雲水急道:“大都督,洪承疇潰敗,軍心渙散,正是殲滅的大好機會……”
李自成笑道:“不急,給他一個晚的時間考慮,如果他不肯退兵,我們明日再行出擊不遲!”
“大都督,若是洪承疇趁夜脫逃……”
“今日炮擊,洪承疇能夠脫逃,乃是天不該絕,”李自成神秘一笑,道:“朝廷的軍隊,不下二百萬,你能殺得光嗎?”
劉雲水聽出李自成話有話,卻是不甚明白,“大都督……”
“雲水,我們不是要消滅所有的明軍,實際這也做不到,”李自成淡淡笑道:“我們是要震懾明軍,尤其是震懾明軍的將領。”
劉雲水這纔有些醒悟,大都督果然運籌帷幄,先保證固關……可他還有些擔心,“大都督,洪承疇肯範嗎?”
“他有得選擇嗎?”李自成大笑,“即便他抽調更多的軍隊,能打下固關嗎?軍隊打光了,他這個三邊總督,可是孤家寡人,朝廷能放過他嗎?”
劉雲水這才轉憂爲喜,“大都督,屬下明白了。”
“回去準備吧,明日再行出擊,洪承疇即便連夜逃竄,最多也是隴州,只要騎兵一動,他還能繼續北嗎?”
“是,大都督,屬下這回去準備。”
翌日,遊騎回報,明軍尚未離開,駐紮在汧水北岸的大帳尚在。
李自成大笑,“這樣更好,天命軍出擊,還可以節育數十里的路程。”
早飯後,李自成立即調兵遣將,馬有水部昨日經過大戰,需要休整,劉雲水部的騎兵便做爲先鋒,但劉雲水部的士兵,並不擅長弓箭,只能利用騎兵的速度,拖住洪承疇部,真正承擔主攻任務的,卻是周賓部。
劉雲水不放心,“大都督,第五千戶只有五百餘槍手,而洪承疇部至少還有一萬士兵……”
“雲水不用擔心,”李自成笑道:“我只有五個百戶的戰兵,能擊敗洪承疇部的萬餘士兵,也是讓他知難而退,以後不要再打固關的主意,我最擔心的倒是你,”他用手點着劉雲水的鼻子,“千萬不要誤傷了洪承疇,如果明軍換了三邊總督,我又得廢心思讓他見識天命軍的戰鬥力,少不得又是一番大戰。”
劉雲水摸摸下巴,訕訕一笑,“固關固若金湯,是明軍再次進攻,我們也只是損失一些子彈而已!”
“我們現在不缺子彈,不過,我們缺少的是時間,”李自成道:“隴右歸附的時間不長,百姓又是極爲貧困,所以,我們也不能長期作戰,須得與洪承疇臨時停戰。”
周賓起身道:“大都督,那明軍的士兵呢?能否殲滅他們?”
“不殲滅明軍士兵,如何體現我軍在野外的戰鬥力?”李自成思索片刻,道:“不過,也不用全殲,總得給洪承疇留下兩分臉面,以後也好相見。”
“是,屬下明白了!”
周賓退下了,劉雲水卻是不太情願,“大都督,天命軍與朝廷,已經是敵人了,還需要合作嗎?”
李自成笑道:“是敵人不錯,這叫既鬥爭又合作,你是軍人,這個你不懂。”他倒是有些擔心,明廷一般不與敵人合作,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否行得通。
這些複雜的問題,劉雲水的確不懂,也不再多問,他的興趣,還是在戰場。
劉雲水部的騎兵,做爲先鋒,率先出了關城,沿着穀道東去,直至明軍大營,明軍士兵見到騎兵,知道天命軍要反擊了,頓時緊張起來,立即飛報洪承疇。
洪承疇正在猶豫,究竟要不要撤軍,如果撤軍,他這次出征天命軍,算是完敗了,不但沒拿下固關,還折損了數萬將士,但相持下去,也是很難出現轉機,大營只剩下萬餘士兵,絕對無力攻擊固關。
難道坐等天命軍主動投降?
正當洪承疇一籌莫展之時,親兵告訴他,天命軍的騎兵來了,不下千餘人,圍着大營轉悠,顯然是不懷好意。
洪承疇大驚,一旦被騎兵盯,想要撤出士兵難了,天命軍的騎兵雖然人數不多,但騎兵速度快,來去如風,如果自己撤軍,他們一定會圍來肆虐步兵,即便打不過,也可以快速脫離戰場。
天命軍究竟要幹什麼?
洪承疇一時沒有對策,但天命軍來了,他不能讓士兵們驚慌,昨日慘敗,軍心已經不穩,一旦出現意外,後果不堪設想,搞不好小命丟在固關了。
“走,去看看!”
洪承疇隨着親兵來到大營的外圍,果然看到千餘騎兵,打着九州軍旗,沒錯,是天命軍的騎兵!
他心暗想:壞了,天命軍圍着大營打轉,暫時並沒有攻擊的意思,看來是不想讓自己撤回去了,怎麼辦?
明軍雖有萬餘人,天命軍的騎兵多得多,但在野外,步兵如果沒有結陣,絕對無法抵擋騎兵,像現在這樣,以大營爲依託,的確可以抵擋騎兵的攻擊,但卻無法移動,更無法北迴到固原。
不能戰,不能走,難道要被困死?
洪承疇沒去過遼東,如果他與遼東的韃子對陣過,會明白遼東明軍的處境,基本和他現在的境況差不多,既無法主動攻擊騎兵,在騎兵的速度面前,又無法安然撤退!
洪承疇一時想不出克敵的法子,只得對士兵們道:“弓箭兵準備,勿讓天命軍靠近!”
這其實是廢話,明軍的弓箭兵早準備好了,而天命軍的騎兵,還是遠遠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並沒有攻擊的打算,他們的目的,只是拖住明軍,阻止明軍撤退。
半個多時辰之後,穀道再次有了動靜,原來周賓部五個百戶的槍手來了,他們纔是攻擊明軍的主力,在他們的身後,是五個百戶的輔兵。
洪承疇見天命軍增兵,知道不是好事,西寧步槍,他太熟悉了,那簡直是明軍的死神。僥倖從固關逃得性命的明軍,已經見識過明軍的步槍,頓時嚇得不輕,連雙肩也是不住顫動,如果不是有大營可以駐守,他們幾乎要當逃兵了。
“媽呀,天命軍的裝備官兵都好,這還算是反賊嗎?”
“督軍大人真的有克敵之法嗎?”
“讓讓,我要回去小解,早飯時涼水喝多了……”
……
天命軍的槍手們,有騎兵護衛,明軍並不敢出營接戰,只得拿起弓箭,看守大營,洪承疇也是眉頭緊鎖,天命軍這是要幹什麼?難道真要斬盡殺絕嗎?
一向自信而有自己主張的洪承疇,在天命軍面前,已經沒了主張,對面才五百餘槍手啊!
周賓並不管明軍的想法,有了在射程碾壓對手的步槍,他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戰法:與對手拉開距離,保持射程的優勢,我能打到你,你卻不能射到我,以後沒有戰爭,只有屠殺!
明軍的大營依汧水而立,南面便是汧水,東西方向也受到汧水的阻擾,只有北面較寬敞,周賓親率士兵們來到北面,恰好能阻止明軍北歸。
五百餘士兵,在明軍大營二百步外列了隊型,前、、後三排,人數基本相當,前排的士兵單腿下跪,後排的士兵,都是立在地面,不動如山。
洪承疇雖是進士出生,標準的人,但在軍事常有獨到的見解,楊鶴任三邊總督的時候,軍事常常依賴他,此時看到天命軍的陣勢,心不覺長嘆。
他一直在苦練陝西的軍隊,但與天命軍相,軍容差了一大截,難怪在天命軍面前,明軍屢戰屢敗。
天命軍,究竟要如何收場?
周賓立在槍手們的身後,見槍手們準備已畢,遂道:“明軍露面的不多,點射,除了洪承疇,任何人都是射殺的對象!”
“砰,砰砰……”
第一排槍手依次射出子彈,露頭的明軍頓時鬼哭狼嚎,不用洪承疇下令,一個個早隱了形跡,不是死透了,是手捂傷口,在大營內翻滾、哭叫,將洪承疇完全暴露出來,如果不是李自成要保護洪承疇,身數十彈都有可能。
第二排槍手已經做好準備,可惜已經沒有射擊的目標了,包括洪承疇在內,明軍撤退至大營內,早不見了身影。
周邊的面泛出一絲冷笑,用步槍肆虐明軍,心是痛快,這是一邊倒的戰鬥,己方並沒有傷亡,幸好大都督發明了步槍。
他朝大營內瞅了瞅,亦是不見人影,看來明軍早已退入大營的深處了,遂道:“向前百步,保持戰鬥陣型!”
三排槍手,平行向前推進,隨時保持射擊的姿勢,可惜,明軍並沒有露面,不是嚇傻了,是在緊急商討對策。
第一排槍手抓緊時間裝彈,第二排槍手隨意向大營內#射了幾槍,依然沒有動靜。
“將軍,怎麼辦?”
這樣被吊打,明軍都不還手?周賓都替洪承疇生氣了,即便弓箭的射程不如步槍,好歹也要應付幾箭,他望着平靜的大營,冷冷地道:“輔兵去兩個百戶,將這一帶的據馬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