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宸此番相問,曹牧文便開口道,“王守仁已經有我在監視,又爲何派你前來呢?”龔宸聽聞淺淺一笑,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說道:“之前數個月,你盯着王守仁一直是無事的,以後或許也是如此。只不過,便在過幾日,王守仁便不會向現在這般的清閒了,他那休憩了一年多筋骨,可要好生奔波一番。”
聽聞此言,曹牧文心中倒是大奇,便想開口問道,“龔兄你所說是何是?”只不過此話還未開口,龔宸卻率先打斷說,“我就不詳細說了,便是一點,這江西看似太平的光景,恐怕要停一段時間了。”龔宸長嘆一口氣,隨着此時合同而來的風,飄向了遠方。此話說者有意,聽着更是有意了。曹牧文一聽此言,心中頓時震驚。
什麼?!曹牧文心中猛的想到,要打仗了?!心中想到此處便飛快的思索了起來,憑藉記憶中的信息,但是……曹牧文猛地怔住了,不對啊!時間上似是不對,要說歷史上寧王叛亂的時間,現在還未到,這麼說來,龔宸所言之事,並不是戰事,或者並不是指的“寧王之亂”。
曹牧文清了清嗓子,稍微緩解了心中的焦慮。但是……他這麼想到,自己來到這個時間線後,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歷史的進程?或許這根本不是什麼時間穿越,而是另一個世界?“平行世界”的概念在他心中也是有的,若是這種可能,那麼之前自己所看歷史書,自己掌握的歷史知識就不怎麼準確了,因爲他自己也無法判斷,這究竟是“過去”還是“另一個現代”。曹牧文此時心中紛亂如麻,回想着自己來到這裡這幾年的事情,有沒有什麼事和歷史上相悖的!?
這!這怎麼想的出來!?曹牧文自己自然是清楚明白的,所謂歷史不過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罷了。史書上寫的,也很有可能是經過後人篡改的,而到了現代卻還被人們當成了正史而進行歷史推斷,從而可能會導致這麼一個可能性——曹牧文所掌握的所有的歷史知識,在這裡、這個時代上,可能是一文不值的。或許事情都會發生,但是其中的過程卻大相徑庭了,從而還會導致結果完全和歷史上記載的相悖,還有可能,就是史書上的記載與真實發生的事情相悖。所以,錯的是史書而不是歷史這種可能也會發生。曹牧文剛剛還飛快思索的腦海在明白這一個問題後一瞬間停止了。他略微發呆的怔住了。
龔宸也發現了對方的奇怪表現,只當是被自己的話震驚了。也只是笑笑,拉了拉曹牧文的衣袖,示意他繼續前進。
曹牧文如同木偶般的前進着,只是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去想,如何去判斷了。因爲剛剛的問題揭示了一道理,便是曹牧文之前所盤算真僞的依據,便是歷史,若是歷史——也就是他所掌握的種種知識——中有所偏差,便有可能想南美洲的那一隻煽動翅膀的蝴蝶一樣,引發他思想上的“蝴蝶效應”。曹牧文無所適從。
“曹兄弟?曹兄弟?”龔宸問道,愈發對和自己結伴一同去賞煙花的這位感到好奇,“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在想什麼?”
曹牧文聽到他的叫喚,稍稍回過神來,猛地怔了一下,扭頭看向龔宸,心臟還在紊亂的跳着,頭腦卻要快速的整理出了起碼能搪塞龔宸的話來。
曹牧文說道,“呃……我,我只是一時有些驚訝。剛……剛剛你說,這‘太平的光景持續不了多久了’,我一聽,很是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噢,原來是這樣……”龔宸很是淡然的說道,眼睛此時盯住了曹牧文的雙眼,後者既沒有可疑的避開,也沒有刻意的預期相視。他又說道,“龔兄,只是有所不解,而且我來江西的時間並不久,本省的風土人情,具體情行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從北京一路敢來後,我便一直呆在南昌城中,連……連城都沒出去過幾次。”說道這裡,曹牧文笑了笑。“所以,我剛剛初始聽聞你說的,自然是驚訝的緊了。”
“哦!原來如此啊。”龔宸的眼睛離開了曹牧文的上身,轉向了前方,一邊引領着曹牧文慢慢的向前走,一邊說道,“我還當嚇到你了,原來這樣啊!不怪你,你也是初來乍到。”龔宸笑了笑,此時後距離鄱陽湖北岸觀賞煙花的地點並不是太遠了。現在四周的人流見多,前方也有人停下來駐足觀看。
龔宸四下看到,儘量的照着人少的地方行去,曹牧文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心中卻認爲他這般小心有些小題大做。
“這江西,自然是風土人情繁複,漢番各族交雜,雖然這南昌城很少,並不能代表整個江西。”龔宸此時正色道,“江西南邊自是地勢起伏,繁雜,山巒疊張。雖說不太高,但是崎嶇不平,山路難走,管理起來自然是艱難的。”龔宸說道,並且看着曹牧文的雙腿。
“不知道,曹兄弟?”龔宸突然問道,神色見略有調笑輕快之感,“不知道你的身手怎麼樣?最爲一名錦衣衛百戶?”面對突然而來的這個個人問題,曹牧文略一吃驚,答道,“哈哈,怎麼突然問這麼個不相干的問題。要說到身手嘛?”曹牧文暗自思量,一旦掂量起自己的輕重來,曹牧文的心涼了半截。他訕然道,“這個,其實不怎麼樣的。不過,要說放槍,倒是不錯。”
“放槍?”龔宸聽聞的驚訝也絲毫不小於剛剛對面那人的驚訝程度,“這麼說,曹兄弟,你對火器比刀劍等兵刃使用起來更是捻熟?”
“呃……呵呵。”曹牧文感到有一點不好意思,略帶含糊的說,“嗯,我耍弄刀劍什麼的時間不長,自幼也沒練習過,所以並不太熟練,倒是火器使用較爲簡便,我便索性多加鑽研火器使用了。”
“哈哈,說道這些個*,火器的,若是操作的熟練的,倒是一個厲害的殺傷利器,速度快,威力大,並且難以防備。”龔宸如此說道,“火器的熟手,的確是不比那些精通刀刃格殺之技的人差。”
“嗯。”曹牧文深感贊同,“你說的是。不過,爲何又有如此一問?”
“唉……”龔宸說道長出一口氣,說道,“既然曹兄弟你若問,我便就告知你吧。”說罷,他望向了兩邊,微微皺皺眉,此時四周的百姓不少,大多是一家老小齊上陣外出觀賞着端午煙火的。再往前便是湖邊的,在那裡的堤岸上觀賞的人更多,人多嘴雜,龔宸自然不希望到哪裡在將來。
曹牧文也左右的打量,想尋麼一個人少些的地方,不過今天這個日子,尋得個人少的去處還真是不易。也難爲了龔宸,這件事情竟然讓他如此的小心,曹牧文一是不解,二則是原本就好奇的心被調動的更高。
“這裡,我們去那裡吧。那裡人少些。”曹牧文看到一個樹蔭之下,那裡人暫時少些,並且距離湖邊堤岸並不遠,再那裡可以看到對岸即將釋放的煙火。
龔宸也注意到了那裡,兩人便起步走了過去。走到那裡,曹牧文看着湖對岸,那裡只有三三兩兩極少的燈火,並且這裡也不是兩岸相隔最遠的地方。龔宸也隨着曹牧文的時間看向了遠方。此時,漆黑的夜和城中燈火的璀璨交相輝映;波瀾不驚的湖面被偶爾吹來的微風激盪出陣陣漣漪。在這黑如鏡子的湖面上,映照着對岸的倒影,上面也是璀璨絢爛的燈火,就像它的真實面一樣,充滿了虛僞。
曹牧文靜靜的等着,沒有開口。龔宸似乎也沒有提前開口的想法,兩人在這裡靜靜的看着遠方的湖面還有更遠出得湖岸。一時無話。遠遠的,從湖的右手方向,划來了幾艘遊船,有大而華麗者,亦有小而精巧着,雖是隔得較遠,曹牧文還是能從那個方向聽聞到陣陣悅耳的管絃。
或許其中就有一艘船是王守仁他們的。曹牧文這樣想着。
就在此時此刻的鄱陽湖中,一艘華美碩大的遊船上面,一行人面面相覷。因爲剛剛有人開了口,說出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船上衆人聽罷,心中均是大驚,不少人後背上生了冷汗,一言不發。
餘符便是於此,他一言不發的坐在主座上。心中有些埋怨這個不速之客,而那位帶來這個不好消息的人,此刻正坐在餘符他正對面的位置。
院平章此時心口還上下起伏,胸膛上也是起伏不定。他不是一個擅長運動的人,這一眼便可以從他的外表便可知。原本這個事情,他今天便已經知曉,最爲錦衣衛千戶,負責一所的機密要務,這自然是應該得。但是就在今天——端午節的一大早,院平章端坐在他那張價值連城的“辦工桌”前面,看着外地的屬下送來的密保時,心臟均是劇烈的跳動,原本就偶有心悸的這位中年人頓時感到了一陣痛苦。而現在,坐在江西巡撫餘符對面的他,也有這種感覺。這並非是說他遇到了什麼會危及到自己的災禍,對!沒錯!這是個災禍,但他可以從容應對,但是不知怎的,院平章——這位不怎麼稱職的錦衣衛千戶,此時內心深處忐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