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張宗周孤身歸北
王裕一出來,就封鎖了瓦刺營地。
其實也不用王裕出來封鎖,瓦刺營地從來是處於被封鎖之中。
京營好幾個衛的人馬,將瓦刺營地封鎖在裡面。
畢竟大明天子腳下,怎麼可能讓駐紮三千瓦刺軍隊,而不防範。
雖然瓦刺人說是使團,但是在蒙古幾乎每一個壯丁都需要上戰場,壯丁就是軍隊。
只是王裕來到這裡,卻得到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你說張宗周根本沒有回來?”王裕問道。
“屬下一直盯得很緊,之前放了此獠出去,屬下就親自盯着,每一個進出的人,我都搜查過,甚至連每一個能夠藏身的地方,都已經看過了。”錦衣衛千戶雲澄說道。
“屬下,敢以性命擔保,此人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
王裕對雲澄的話,倒也不是不相信。
但是他仍舊不想放棄,徑直搜查了瓦刺營地,將瓦刺所有人都清查了一個遍,果然瓦刺之中少了兩個人。
一個自然是張宗周,另外一個就是張宗周的替身。
王裕臉色有些難看,說道:“立即派人去長城各關口,捉拿此人。”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王裕已經明白張宗周大概率是抓不住了。
此刻的張宗周在什麼地方?
他就在燕山的崇山峻嶺之中。
北上的各關卡有錦衣衛人盯着,還有張宗周的畫像。錦衣衛的畫師,並不像想象的那麼抽象,宮廷畫師之中,還是有一批不錯的人手。
張宗周可不敢去冒險。
但是問題是,關卡很多時候是對於大隊人馬來說的,張宗周一個人,他常年在草原之上,身體素質也不錯。
故而翻山越嶺,徑直向北,有時候迷失了方向,只能夜觀北斗,確定自己的位置。
他一路向北,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
途中,大明的大小城堡,乃至於烽火臺,都統統繞行。而這個時候大明還沒有蜿蜒如龍的城牆,山體之間,有大量的空白地帶。
只是,這些地方不能行進大軍,對個人來說,也是不好走之極。
更不要說,山中野獸,豺狼虎豹之類。
等張宗周再次看見一望無際草原的時候,已經北方大起,雖然沒有下雪,但也相差不大了,而張宗周此刻就好像是一個野人一般。
他徒步進入草原百餘里,才遇見了一個部落,拿出也先的金牌,這個部落立即拿出最後的東西招待張宗周,更是讓女人洗乾淨了鑽進張宗周的被窩。
這種女人張宗周一般是不用的。
只是在山中一個多月,對張宗周來說,實在是太悽慘了,他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想要發泄。故而折騰了半夜。
第二日,一路飛馳到了應昌。
準確的來說,是應昌附近。
因爲應昌作爲元代的城池,已經被徐達給扒掉了,但是應昌已經很有政治意義,北元退出北京之後,元順帝就在這裡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這裡一度是北元的政治中心。而且距離元上都,也就是開平衛,不過幾百里,翻越瀚海就到了。
開平衛在瀚海之南,應昌在瀚海之北,遙遙相對。
也先在應昌附近的草場之上,再次見到了張宗周。
此刻的張宗周雖然已經沐浴更衣,但是身上的風霜之色,不會因爲換了一件衣服就沒有了。
也先見狀,不由感嘆道:“先生辛苦了。”
張宗周說道:“爲王爺辦事,有什麼辛苦可言?只是南邊局勢大變,臣不得不微服私還,還請王爺恕罪。”
也先說道:“先生是以大局爲重,當機立斷,使團雖然有三千人,十數萬兩財物,但是都比不上先生你啊。”
不管也先所言是真是假,張宗周聽了都非常感動。
也先說道:“先生回來就好,沒有先生,南方的變局,本王根本摸不着頭腦,先生給本王說說,南朝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張宗周說道:“臣正要說。”隨即將從喜寧那邊得到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再加上張宗周自己的分析。
東廠與錦衣衛相比,更側重於監控朝堂之上,故而很多秘聞,對於喜寧來說不算什麼,而張宗周也是一流之人物。
所以對大明朝廷上的變化,也分析的八九不離十。
也先聽了之後,沉默良久,嘆息一聲說道:“也就是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如果沒有互市,草原所需要大量物資,都無法補充,下面的人沒有辦法安置,到時候,他不想打南邊,下面就要亂起來了。
雖然,瓦刺統治範圍之內,其實也有一些手工業,比如東北,奴兒干都司境內很多部落都會打鐵。
瓦刺在西域也能得到一些物資補充。
但是比起瓦刺的需要來說,根本就是杯酒車薪。
在雙方撕破臉,朝貢貿易正式斷絕開始,瓦刺與大明之間必有一戰,這一戰的勝負來重新規劃彼此之間的關係。
也先早就有所準備。
他接了脫歡的位置到現在,也是暗中思量過不知道多少次,如何進攻南朝。但是真的事到臨頭了,也先沒有快意,沒有興奮,只有心中沉甸甸的沉重。
也先對大明的實力有清晰的認識,正因爲如此,他知道這一戰不好打。但是不管好不好打,都要打了。
也先問張宗周道:“先生,你以爲這一戰該怎麼打?”
張宗周說道:“王爺,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事不成,萬般大事,都以正名分爲首,王爺問臣該做什麼事情,臣以爲當正名分?”
也先微微皺眉,說道:“正什麼名分?”
張宗周這一番,典型是儒家思維。也先雖然重用張宗周,是看重他的智慧與能力,對什麼之乎者也,卻不感興趣。
張宗周說道:“自從捕魚兒之戰後,草原英雄不敢南顧,各自稱汗,卻不敢加帝號。王爺的淮王,其實也是私下稱呼,不敢以此名號,致信南朝。”
“而今時勢不同,現在的南朝不是當初的南朝,而今的草原已經不是過去的草原,草原萬族都在王爺旗幟之下,縱橫何止萬里,鐵騎何止百萬?”
“正是重起號令,令大汗踐祚登基,光復大元之基業,以此爲號,草原內外定然欣然而從之。”
“草原萬族,凝聚爲一,以此攻明,事半而功倍。”
張宗周這番話,擊中了幾乎所有蒙古人的心窩。
就好像所有漢人都有一大漢帝國夢,所有蒙古人都有一個成吉思汗夢。瓦刺雖然厲害,以強力壓服了所有部落。
但是很多部落是面服心不服。
也先並不在意,因爲面服心不服的人多了去了,只要瓦刺實力一直強橫下去,也先的統治就不會出問題。
但是有時候,有人陽奉陰違,也是難免的事情了。
正如張宗周所言,大元的旗號,其實只是他們在家裡關門自己稱呼而已,與大明的官方文書上從來是沒有的。
也先大張旗鼓打出這個旗號,固然能凝聚人心,對南下有幫助。
但是也先心中卻有一個隱憂。
不是別的事情,就是脫脫不花。也先一直有篡位之心,登基踐祚,似乎成全的是脫脫不花,對也先似乎並不友好。
也先說道:“先生,此計甚好,只是大汗與我之間從來是面和心不和,如此做,將來恐怕不好辦吧。”
張宗周自如明白也先話裡未盡之意,說道:“王爺,凡是都要有取捨,不管什麼時候,王爺想要做大事,都不是太好辦的。”
“只要外立威嚴,內擁大功才能做成。”
“這大功要從何處來?王爺,只有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