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禍已種蕭牆間
這個人日本使臣不是別人,正是李實在日本時候負責接待的伊勢貞親。
伊勢貞親這一次來,也是日本正統年間第一次朝貢。
他身邊的侍從見伊勢貞親對幾個年輕人如此客氣,也紛紛行禮,只是牽着汗血寶馬過來,跟着自己的主人出了馬市之後,一個年輕人問道:“叔父大人,何至於對幾個武士如此客氣?”
這個人是他的侄子伊勢貞宗。
伊勢貞親坐在馬車之上,閉目養神說道:“我們此來是有求而來的,這幾個年輕人,其中好幾個人從穿着上,非富極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讓人將龍馬看好了,回去獻給將軍,或許能緩和一下將軍的情緒。”
一想到而今的日本局勢。
伊勢貞親就感到頭疼了。
其實在李實出使日本之後,大明與日本的關係並不是太好的。
誠然,李實與日本達成的協議,讓日本也從中日貿易之中,得到一分利益,這一分利益讓足利家勢力大增。
但是在佐渡島銀礦的消息傳出去之後。
整個日本上層都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日本上下對大明都有一種仇恨的感覺,似乎自己的東西被大明給搶去一般。
只是礙於大明強大的武力。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日本雖然自大,但還不敢挑戰大明的地步。不過日本內部對大明的不滿情緒卻是很有基礎的。
這也是爲什麼,大明派遣使臣出訪過日本之後。日本這麼多年都沒有來朝貢。
這本身就是日本一種不滿情緒。
甚至說如果不是日本內部情況出現了新的變數,雖然大明強盛之極,大明大皇帝四十大壽辦得轟轟烈烈,日本也爲必須想來。
這個日本內部的新情況是什麼情況?
是足利義政,也就是日本幕府將軍的子嗣問題。
足利義政算起來比朱祁鎮還小上幾歲,但是結婚十幾年,卻也沒有一個兒子。三十多歲的人在這個時代,已經算年紀很大了。
足以影響日本內部的政治穩定。
而且前文也說過,日本足利氏的統治本來就不是很穩定,內部矛盾重重,只是足利義政在三管四職的守護之下,尚且能保持政治上的穩定。
在足利義政這麼長時間無嗣的情況之下。
足利義政就在大臣的擁護之下,將自己的弟弟足利義參成爲他的繼承人。並讓細川勝元,也就是幕府之中資格最老的家老,擔任他的守護人。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
就在今年足利義政得了一個兒子。取名爲足利義尚。
這樣一來,足利義政就起了將自己的兒子列爲自己的繼承人的想法。只是這個想法被細川勝元激烈的反對。
足利義政與細川勝元兩人之間的默契,也因爲這一件事情打破了。
細川勝元不管是從個人道義上來說----他是足利義參的守護人,必須保護足利義參,登上將軍之位,從個人利益上來說---他已經將注壓在足利義參身上了。一旦將軍換人,對他的利益有極大的損傷。從幕府出發,足利義參已經確立爲儲君了,而且足利義政年紀不小了,兒子太小了。而今三十多歲的足利義政能不能活到足利義尚長大,都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畢竟,在古代日本人的壽命,即便是日本高層的壽命,平均也不是太長的。
這就是一場可以預見的政治危機。
所以,細川勝元絕對妥協。
於是乎,足利義政與細川勝元之間的矛盾,就成爲日本而今最大的矛盾。
足利義政已經下定決心了,將自己的兒子扶持上將軍之位,這一次派遣使臣來大明,就是想用的大明的名義來壓制國內的反對力量。
準備讓大明封足利義尚爲日本太子。畢竟足利義政頭上還有一個日本國王的頭銜。
只是伊勢貞親卻不是認爲這樣能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
日本畢竟不是朝鮮。
日本從來不是大明的乖兒子,甚至將大明拉入這一場政治紛爭之中,說不定會有反效果。這纔是伊勢貞親下大手筆,要將汗血寶馬賣回去的原因所在。
不是伊勢貞親覺得他辦不成這一件事情。而是他即便辦成了也沒有太大的效果。
伊勢貞親一切都繫於足利義政之身,只能想辦法討好足利義政了。
伊勢貞親回到會同觀,問道:“禮部李尚書還沒有見到嗎?”
身邊的人說道:“大人,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上午,李尚書有時間見我們一面。”
伊勢貞親嘆息一聲,說道:“如此就再好不過了。”他隨即吩咐下去,準備一分合適的禮物,他要送給李尚書。
這李尚書不是別人,就是當初奉命出使的李實。
這位四川解元,這麼多年已經熬到了禮部尚書的位置上,也是因爲他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多次出使外藩,頗有奔波勞碌之苦。
朱祁鎮記在心上,這纔將李實扶上了禮部尚書位置上。
雖然禮部的差事總體上來說,還是很清閒的。但是足夠清貴。
只是而今連清閒也算不上了。
李實忙得四腳朝天。別的不說整個聖誕節禮儀安排,已經對外國使臣的安排,羣臣的禮儀安排,等等,都是由禮部來掌總的。
而今年來朝見外臣又特別的多。
大明在正統二十八年對外大舉用兵,最爲震撼的,就是一舉抵定西域。擴土萬里,西域國家以瓦刺爲首,多了十幾個,而南洋國家卻更震撼於安南之滅。
安南在南洋地區根本就是小霸主地位。
他雖然稱臣於大明,但是自己也建立一套朝貢體系,要別的國家來朝貢自己。
這樣一個區域性強國,就這樣被大明給滅了,更是打出了斬首三十萬級的大戰。而在南洋很多國家,恐怕全部人口加起來,還沒有三十萬之多。
自然是震撼非常。
正逢早早傳出來,這一次千秋節要大辦。再加上開海這麼多年,海上貿易往來非常頻繁,於是這一次來朝貢的國家超過了一百個。
其中有不少是新來的。
李實也不知道是不是來騙貢的,這就要李實這個禮部尚書把最後的關卡。等如是種種的事情,李實可謂忙的腳不沾地。
別的不說,會同館的房間不夠,而聖誕節將近,不僅僅外國來的人多。國內的人來的更多,幾乎硬生生要將北京城給塞滿了。
李實想盡辦法,這才徵用了一些寺院,纔算是將這些人給好好的安頓下來了。
自然沒有心思去見日本的使臣。
即便到了約定時間,李實差一點忘記了這一件事情,如果不是身邊的人提醒。他就要忘記了。
內閣那邊要他過去。
畢竟這不是禮部一家的事情,要光祿寺,順天府,等等好多個衙門一起行動,才能將這一件大事給辦好。
內閣負責協調各部門。
他聽了日本使臣就在外面,心中暗道:“想不見也不行了,總不能讓他們日日都在外面等着,傳出來去了也不好聽。”
日本使臣幾乎好像一個標杆一般,在外面站了十幾天了。
即便伊勢貞親不在,也要讓子侄留下一個,那種畢恭畢敬的態度,讓人實在挑不出什麼缺點。
李實不得不將人叫過來,想要長話短說,問清楚什麼事情之後,立即將這一件事情給打發了。
李實召見伊勢貞親,彼此之間寒暄什麼的就不必多說了。直入正題,伊勢貞親說道:“國主新得愛子,想請天朝冊封爲日本太子。以安國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