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復榘拒絕增兵就已經讓他的方案胎死腹中,但李宗仁從心裡深處不願承擔丟掉膠東濟南的責任,李宗仁左思右想,決定再與他談談。
第二天李宗仁在司令部召開作戰會議,在會上他首先分析了曰軍動態,以及曰軍將來的攻擊方向,然後又詳細談了五戰區目前的狀況,以及他和莊繼華各自提出的作戰方案。
“…韓副司令,諸位,你們對兩個方案有什麼看法?”最後李宗仁以徵求意見的方式結束了他的長篇分析。
三集團軍的將領們沒有說話,都拿眼看着韓復榘,等待他的決定。
韓復榘慢吞吞的轉動手上的雪茄,這個習慣是從南京的文明人那裡學的,這個東西看上很洋氣。
李宗仁的兩個方案他都不感興趣,第三集團軍撤進沂蒙山,曰軍從南北一擠,非把集團擠成粉末不可,就算躲過去,將來怎麼辦?這無疑是拿第三集團軍冒險。
“德公,聚而殲之,說得好聽,殲不了呢?曰軍衝破我們的阻擊呢?”韓復榘反問道。
李宗仁心裡也拿不準是否真的能擋住曰軍的攻擊,不過他認爲第三集團軍的五萬人撤進沂蒙山是完全可行的,沂蒙山區完全可以掩護這五萬大軍。八路軍在太行山的經驗已經證明,曰軍無暇佔領山區,第三集團軍完全可以在這裡休養生息。
“這是冒險,我不能拿第三集團軍六萬弟兄去冒險。”韓復榘斷然說到,然後他換了個口氣說:“司令官,不能聽莊文革那小子的,一個小毛頭,他打過多少仗,”隨即他又想起南京,便又悻悻的補充了句:“不過希圖僥倖罷了。”
“那麼你的意見是什麼呢?”李宗仁皺眉問道。
“照我的意思,德公的方案可行,不過,第三集團軍不是撤進沂蒙山,而是向西撤退,與主力會合,然後在運河區阻擊消耗曰軍。”韓復榘說,這個打法對他最有利,一旦打起來,他就迅速放棄濟南,南下與主力會合,然後再看情況而動。
韓復榘拒絕撤進沂蒙山,其實就等於否決了他和莊繼華的倆人的方案,可如果按照韓復榘的打法,那完全是被動防禦,幾十萬人縮到運河區捱打防禦,曰軍空軍會把他們炸得粉碎。
李宗仁想想後說:“根據我們在南京的經驗,二十四集團軍可以擋住兩個曰軍師團的進攻,四十九集團軍和二十三集團軍同樣可以擋住兩個師團,此外還有新調來的新三十八師和新二十二師,五十九軍,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我們完全可以擋住十萬曰軍的進攻。你們在沂蒙山看似危險,實際很安全,曰軍根本無暇進攻沂蒙山。”
“上海和娘子關都曾經以爲能擋住曰軍,結果呢?都沒擋住。”韓復榘不服氣的反駁說,他已經下決心,絕不進沂蒙山,那是一條死路。
“向方,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樣,那還不如直接利用在黃河南岸阻擊曰軍,這樣或許可以保住濟南。”李宗仁還是想先在濟南打一打,挫敗曰軍銳氣,然後再誘敵深入。
“後退決戰,濟南不用要這麼多兵力,我們第三集團軍足夠了。”韓復榘毫不讓步:“德公給我們補充一些裝備和彈藥就行了。”
“你能守多長時間?”李宗仁心中嘆口氣,口中卻逼了一句。
“最少一週。”韓復榘大大咧咧的說。
李宗仁把目光轉向在坐的將領:“你們的意見呢?”
孫桐萱看看韓復榘答道:“沂蒙山地區貧困,完全無法供給六萬大軍給養,而且一旦與後方隔絕,彈藥也無法補充,傷員無法後送,這個策略太冒險。後撤決戰可行,至於是不是在運河區倒可斟酌。更主要的是,南線,我們在南線的兵力太薄弱,一旦南線被突破,我軍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境況。”
李宗仁點點頭,第三集團軍的兩大主將都不願撤進沂蒙山,看來撤進沂蒙山的的方案他們不會接受。
李宗仁非常失望的回徐州去了,濟南之行沒有取得任何結果,可回來沒多久就接到報告,韓復榘正在向後方搶運物資,這個消息不是徐州方面報告的,而是軍統濟南站報告的,李宗仁氣得差點當衆破口大罵。
李宗仁和莊繼華都已經完全明白韓復榘要做什麼了,可當莊繼華提出扣住他運到徐州附近的物資時,還是猶豫了,第三集團軍還是中國武裝,韓復榘與曰本人勾勾搭搭,不能把他逼到曰本人那裡去。莊繼華不相信韓復榘會投降曰本人,但李宗仁卻相信,韓復榘一定做得出來。
“沒用,韓向方早防這一手了,物資不是運到徐州,而是運向商丘。”徐祖貽苦笑下說。
商丘,李宗仁和莊繼華都大爲驚訝,那不是五戰區防區,是一戰區防區。
“媽的,這老小子居然想跑到一戰區去?”莊繼華十分憤怒,這樣的軍隊這樣的軍隊領導人怎麼可以相信:“德公,我先說句話,我絕不與韓復榘共同作戰,我已經完全不信任他了。您可以將他調離第五戰區。”
李宗仁苦笑着搖頭,一個還沒真正開戰就想跑的司令官,誰也不敢與他共同作戰,萬一在關鍵時刻,他扔下陣地跑了,無疑會把友軍陷於死地。
“電告韓復榘,告訴物資不準運出五戰區,必須堅守濟南一週。”李宗仁還是想先勸勸,不要逼得太緊。
不過隨後李宗仁向蔣介石提出調廖磊二十一集團軍到第五戰區,二十一集團軍是由桂軍精銳組成,其中就有北伐中有鋼軍之稱的第七軍。二十一集團軍在上海受創很重,現在正在安慶休整。李宗仁清楚廣西的預備役狀況,只要粵漢鐵路通車,一個月之內,這支部隊就能恢復元氣。
蔣介石接到李宗仁的報告時,同時也收到莊繼華的報告,莊繼華不像李宗仁那樣委婉,他在報告中明確表示,韓復榘要逃跑,他已經無法信任他,更不可能與他共同作戰,建議將他和第三集團軍調離五戰區,如果不調走他,他也無法給他們安排任務。
從報告中,蔣介石完全可以想象莊繼華怒火填膺的樣子,韓復榘的舉動其實他一清二楚,軍統的報告也送到他的桌上來了。
“看來,德鄰和文革都已經不信任韓向方了。”蔣介石有些疲倦的對白崇禧說,他沒說是否調走第三集團軍的事,這個命令絕不可下,以韓復榘的桀驁不馴,他不會服從這樣的命令,到時就沒有緩衝餘地了。
“委員長,您是不是給韓向方發個電報,重申一定要守住黃河南岸,堅守濟南。”白崇禧建議道,他心裡對韓復榘的舉動也很不滿,大家都在出力,你現在還在想怎麼保存實力,這未免有些太過。
蔣介石微微搖頭,電報根本沒用,韓復榘要會遵命,李宗仁的命令就夠了:“健生,我想你去一趟徐州和濟南,與德鄰文革向方他們談談,國難如此,更要精誠團結。另外,給第三集團軍補充的一百萬軍費,你也帶去。”
白崇禧心中有些奇怪,這次蔣介石爲何如此大方,一下就拿出一百萬,這個好人居然還由他來當。
“那二十一集團軍呢?”
“調過去,兩手準備吧。”蔣介石平靜的說。
看着白崇禧離開的背影,蔣介石心中冷笑,韓復榘,只要你敢逃,咱們就新賬老賬一起算。與其他人相比,蔣介石更瞭解韓復榘,這個人一向傲慢,自以爲是,打定主意就不會輕易改變,白崇禧的勸解不一定有效。如果這樣也好,到時候處置他時,誰也不能說什麼,也不會說什麼。莊繼華能殺敢殺周瀾,我是他老師,難道就不敢殺韓復榘了嗎?
白崇禧到達徐州時,第四十九集團軍司令部和直屬部隊已經全部從蚌埠遷到徐州,孫震藍運東統帥的南線部隊也在向徐州集結,在這裡有兩萬新兵在等待他們。
楊森的二十四集團軍也遷到徐州附近的鹿莊,他的部隊補充了四萬人,已經齊裝滿員了,正在徐州周圍加緊訓練。
還在路上的部隊還有,孫立人的新三十八師、廖耀湘的新二十二師,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五十九軍。
隨着部隊的到來,李宗仁的信心也漸漸提高,他對川軍的裝備很驚訝,難怪當初劉湘信心滿滿,遠來川軍的裝備已經超過了德械師。在與楊森等川軍將領商議時,楊森等人堅決支持莊繼華的方案,認爲如果把曰軍放到徐州附近,完全可再打一個南京大捷出來。
楊森他們的信心給了李宗仁很大信心,在白崇禧到來時他把兩個作戰方案請他評論,在軍事方面他很信任白崇禧,不過他沒說那個方案是誰的。
“德公,要是我的話,就會採納後退決戰的方案。”白崇禧拿起莊繼華的方案說:“不過,韓復榘會同意撤進沂蒙山嗎?”
“這就是難處,韓復榘無論如何都不願撤進沂蒙山。”李宗仁嘆口氣,這個韓復榘油鹽不進,怎麼勸都不管用,物資照樣在往商丘運,他這個司令官竟毫無辦法。
“如果按照這個方案,于學忠留在青島就沒意義了。”白崇禧說。
“對,我打算把他們調到南線,劃歸李品仙指揮,用來阻擊南線曰軍。”李宗仁解釋道:“放棄膠東,只是韓復榘拒絕其他部隊到濟南。”
“他這是怕你們去了就不走。”白崇禧笑笑說。
“我知道,”李宗仁平靜的說:“可他自己卻不想打,就想跑,你去濟南與談談吧,文革那裡我再勸勸他,這也是個犟種,我從來沒見他這樣堅決過。”
白崇禧與莊繼華的交流幾乎完全失敗,其他的都好說,唯獨韓復榘講不通,莊繼華堅決要求把他調出五戰區,而且簡述了一大堆理由,什麼要去的戰役勝利必須是各部隊協同作戰,協同作戰的基本一點是相互信任,沒有信任基礎的部隊不可能在一起作戰。隨後他反問白崇禧,如果由於韓復榘的原因導致戰役失敗,致使部隊遭受重大損失,這算誰的?德公的?他莊繼華的?還是你白健生的?白崇禧無言以對。
莊繼華似乎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陪白崇禧,而是每天到各部隊中檢查,不但去四十九集團軍,也去二十四集團軍和二十二集團軍(駐紮在徐州以北的靠近山東邊界的沛縣豐縣一帶)督促訓練。
鄧錫侯等人前段時間的仗打得窩囊,眼看着同出四川的楊森、孫震等人取得的勝利,心中很是羨慕,楊森郭勳祺到徐州後,他們幾個四川老鄉聚在一起議論,楊森他們好像有意要刺激鄧錫侯,全部帶着勳章出席,讓鄧錫侯他們有氣難出。
不過除了這些以外,楊森郭勳祺也沒作更多的事情,相反把他們總結的針對曰軍戰術毫無保留的交給了鄧錫侯,這讓鄧錫侯非常感激。
白崇禧沒說通莊繼華就去了濟南,莊繼華卻忽然接到俞濟時的電報,希望調張靈甫去七十四軍。
“良楨,挖牆角挖到我這裡了,這是一員虎將,我絕不放人。”莊繼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過他擔心張靈甫自己跑,[***]中經常發生這樣的事,不得意的軍官通過熟人在另一支部隊找到位置,然後丟下一紙辭職報告,便跑了。於是他便抽了個空到醫院。
“傷員恢復的怎麼樣?”
“很不錯。”玉院長比較滿意五戰區提供的環境,這裡留下的絕大部分是輕傷員,重傷員已經送到武漢,甚至是渝城。
“這裡只有三千傷員,其他三個地方人數少點,也有兩千。”玉院長陪着莊繼華邊走邊說。他們經過之處,傷員們紛紛站起來敬禮。
“曰本三八槍穿透能力很強,殺傷力卻不強,打中人體,一穿而過,除非打中要害,否則很難讓士兵失去戰鬥力,不如我們的中正式步槍。”莊繼華向周圍向傷員還禮後說。
“難怪,我就說槍傷怎麼都是兩個眼,重傷,要麼是炮彈造成的,要麼就是機槍造成的,槍傷的重傷很少。”玉院長有些恍然大悟,他本不是軍人,對武器的瞭解很少,他一直有些奇怪,爲何槍傷大部分都是輕傷,看上去血淋淋的挺嚇人,其實不重,最多一兩個月就能恢復,重上戰場。
莊繼華與玉院長正說着,眼角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停下腳步細看,遠來就是那個浮橋邊的護士,她身邊有一男一女,這兩個人看上去也有些眼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