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亮後, 雲月才醒來。周曠珩不在,她裹着被子出門看了一圈,不見人。她等了一刻鐘, 肚子餓得咕咕叫, 還是回了宣蘭院。剛吃完早飯, 黑虎就來催了。
“今日元宵佳節, 與去年一樣, 王妃先在這等着。”
“王爺呢?”雲月看着黑虎問。
“王爺去軍營了,午後會回來。”
“他喝藥了嗎?”
“王爺說不必……”
“他說什麼你都聽?”雲月問,語氣並不嚴厲, 卻問得黑虎一陣心虛。
黑虎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 他才辯解了一句:“王妃總是違背王爺的意思, 能好好站在這裡是奇蹟。我等屬下, 即便是子樂相非,平日裡看着對王爺隨意, 但若是有絲毫違抗。”黑虎指的是雲月裝斷腿的事,“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嘿,你也想教訓我?”雲月奇道。
“黑虎並無此意。”
“行了,把藥煎好,我來勸他喝。”
“是。”聞言黑虎臉色瞬間放晴, 歡天喜地地應了。
雲月覺得自己似乎被坑了。
中午正睡得香的時候, 有腳步聲走進屋, 雲月一下便醒了。她跑出來, 卻見門口站了個熟悉的女子。
“你又來了。”對方不打招呼, 雲月也不給她好臉色。
相馨擡眼看一眼雲月,徑自進了屋, 在廳裡坐下了。雲月見她臉色不好,又不像是因爲她的樣子,她便懶得理她。
雲月進了書房,隨手拿了本書看。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忍不住笑了出來。
幾次過後,相馨氣沖沖跑進來,沒頭沒腦抽掉她手裡的書大喊:“爲什麼是你?憑什麼是你?!”
“你瘋了?”雲月站起來,她比相馨高些,氣勢也比她強。
“我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憑什麼變成你的了?”相馨卻不怵,她瞪着雲月,眼眶發紅。
“關我什麼事?”雲月終於知道她發什麼瘋了,“你以爲我很願意?若是有得選,我也不會來這裡!”
雲月的聲音很大,語氣很兇,相馨愣了半晌,隨即兩顆豆大的眼淚流了出來。
“這麼多年,也早該接受現實了,現在又發什麼瘋?”雲月沒好氣,還是稍稍軟了語氣。
“我要……我父親……”相馨抽抽噎噎的,也說不清楚,“我…要,要…嫁人了。”
“嫁給誰?”雲月聽清了,只瞥了她一眼。
“我不想嫁!”
“呵,不想嫁就拒婚吶,別在我這兒哭。”雲月扯回她的書,坐好了繼續看。
相馨愣愣看着雲月,似乎她說了什麼聳人聽聞的話。
“不會啊?”雲月擡眼看她,“我教你啊,當年我和王爺若非是皇帝陛下賜的婚,我現在也不用在這聽你哭。”
“你當初拒婚,是真的?”相馨拿出手帕擦乾淨了眼淚。
“你都聽說了?”雲月漫不經心道,“那還有何煩惱的,照做就行了。”
“你……”相馨有些驚訝,“不怕我搶走王爺?”
“求之不得。”雲月淡淡道,“不管是誰,把他搶走吧,我一定謝她全家。”
“喂,雲月……”
“所以你拒婚吧,別回去了,或者在路上跑掉,我可以幫……”
“雲月。”
雲月一驚,一擡頭就見相馨呆怔着臉看着她的身後。這樣叫她全名的人除了相馨也只有一人了。
“我不是真的教她逃婚……”雲月緩緩轉身,果然見周曠珩黑着臉站在她面前。
周曠珩當然不知道雲月想什麼,他只聽見她說她要謝謝搶走他的人。
見周曠珩臉色不太好,雲月又說:“你又不娶她,她敢逃婚就怪了。”
聞言周曠珩沒了情緒,相馨卻橫着眼瞪着雲月。
相馨坐了不一會兒,她哥就過來領走了人。相非順帶瞪了雲月一眼,雲月視而不見,他也拿她沒辦法。
又過了不久,黑虎端了藥進來。雲月正看着周曠珩發呆。
“王爺生我氣呢,你先去試試。”雲月說。
黑虎瞅了一眼王爺,果然臉色比早上出去時難看些。他硬着頭皮去了,還沒說句話,就被堵了回來。
黑虎把藥放在雲月面前,目不斜視走了出去。
“王爺,喝藥嗎?”雲月把一大碗藥放在周曠珩面前。
周曠珩擡頭看着她,不說話。
“看起來好好喝的樣子。大夫說是藥三分毒,我喝一小口應該沒事吧?”雲月湊到藥碗前,盯着黑乎乎的湯藥說。
周曠珩撇開她的腦袋,端起藥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喝了。
雲月嘿嘿笑,給他倒了一杯水。
這次元宵夜宴,來的人除了上次那些,還多了個申應。
還是原來的位置,但巳牧看向前方,冷哼了一聲。他對面換了人,是最不討他喜歡的那人。當然申應也不待見他,兩人都當對面的人不存在。
巳牧看向主位,雲月就在王爺旁邊,他瞥了好幾眼,看着還是彆扭。
這次相馨一直沉默着沒再獻寶,一頓飯吃得很快。
送客時,雲月悄悄蹭到子樂身邊,看着天對他說:“明日天氣不錯,子樂兄再帶我出去一趟吧?”
子樂也看向天空:“不是心情不好不想見到任何人嗎?”
雲月這纔想起年前他來南邑,她還在裝殘疾,雲雨是說過他來過。
“這不現在心情好了嘛。”雲月望天傻笑。
“可惜現在子樂沒這個本事了。”子樂嘆道。
雲月看見門口等着的申應,突然露齒笑了:“那姑娘……”雲月用下巴指着申應說,“跟你有過節?”
子樂臉色變了變,很快恢復平常:“下屬而已,哪來的過節。”
“吳纓都告訴我了,有什麼可隱瞞的。”雲月斜眼瞥着子樂,果然見他橫眉瞪了一眼吳纓。
“看來真有過節啊。”雲月看着申應的背影笑。
子樂卻苦了臉:“王妃莫開玩笑,都是爲王爺做事,出不得岔子。”子樂話音剛落,前方申應轉過頭來,卻是看向雲月。她看了雲月一會兒,對她點頭致意。
“還算有禮貌。”雲月笑道,“明天我要出府,別的人都行,王爺受了風寒,不能讓他來。”
“王妃,屬下……”子樂剛想拒絕,卻見雲月看着申應笑得雞賊,他趕緊閉了嘴。
那邊周曠珩和相非說完了話,相非走過來,子樂也跟着走了。
送走了一羣人,雲月還不忘催着周曠珩喝了藥才走。一想到明日可以出府,她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不料第二日,雲月穿了男裝走到大門口,見到的陣仗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云子來了!”他們都看見了她,只有巳牧那廝喊了出來。
雲月看見她哥也在,本喜出望外,不料眼神一瞟,不好,周曠珩也在。
她自然而然站到她哥哥身邊,對周曠珩隨意行了個禮。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外走,雲起身份低,走在最後,雲月便也落在後面。
“怎麼這麼多人?”雲月低聲問。她數了數,除了去年那些人,還多了申應和三個不認識的男子。
“吳纓叫我來的,我都不知道幹嘛去。”雲起也低聲回道。
“你不是隻休沐五日嗎?怎麼還在這兒?”雲月問。
“嗯,我前日就該走了,黑虎叫我先別走。”
兩人稀裡糊塗上了馬,走出幾步巳牧纔過來搭話。
“小云子!”巳牧昂頭笑,“待會兒跟我一隊,大哥讓你贏!”
“贏什麼?”
“贏球啊!”巳牧說。
“你怎麼說粗話!”雲起插話道。這段日子,他在軍營裡聽了不少這樣的粗話。
“誰說粗話了?”巳牧冷眼看向雲起,“我說的馬球!沒見識!小云子,這人誰?”
“我哥。”雲月隨口答,她的心思早被馬球吸引了,“我們這是去打馬球?和哪些人?”
巳牧見雲月如此感興趣,也沒多想這是她哪個哥哥:“是啊,哦,子樂來不及跟你說。就我們這些人,還有幾個副將。”
巳牧說完,雲月便轉頭看向她哥,兩人躍躍欲試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巳牧不開心了,小云子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哥哥……
向南出了城門,一行人打馬狂奔了二十來裡地,到了岐城守備軍大營。
營門高大,插滿了南邑軍的旗幟。門口除了守門小兵,還站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鄭雪城、郭良君等人對走來的人挨個行禮,從南邑王到巳牧都昂頭走了,只有最後兩個人停在了他們面前。鄭雪城擡頭,見了那兩人趕緊站直了,還順帶拍起了身邊的郭良君。
雲月憋笑。
雲起一本正經向二人行禮。
幾人鬧完了,向校場走去。
南邑軍訓練項目有此項,驃騎軍中人人都會打馬球,在場的幾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今日難得王爺也上陣,圍觀的兵將不少,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
小兵牽來健馬,參加的人走到校場中間。雲月好不容易擠進去了,周曠珩卻不讓她參加。
“在外面看着,去相馨那裡。”周曠珩說。
雲月轉頭看了眼相馨,她在六十米開外的看臺上端正坐着。
“不可能。”雲月不聽,“來都來了,不上陣多丟人。”說着就爬上了馬。
周曠珩沉了臉。
“你先看我打一局好不好?”雲月自覺大庭廣衆之下不好違抗他的命令,遂軟了語氣說,“我跟着你,沒事的,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周曠珩還未來得及說話,那邊幾個副將和巳牧都來喊雲月。雲月應一聲就走了,走到一半回頭朝他笑。他緩了臉色,還是由她去了。
分隊的時候,十幾人坐在馬上圍成圈,由子樂和相非牽頭點人。
爲了勢均力敵,兩人划拳,贏了的先點。
相非贏了,當先就點了自家王爺。之後一直笑着,彷彿得了王爺就贏了似的。子樂點了另一個將軍,相非又點了巳牧。
最後,雲起被相非點走了,只剩下申應和雲月。到子樂點人。
子樂的眼神劃過申應,落在了雲月臉上。
“我跟着我家王爺!”雲月率先喊出來。
所有人都轉頭看她,她彷彿無所覺,自然而然打馬到了周曠珩身邊。
那邊申應不等子樂喊她,也打馬走到了他的陣營。
相非這邊的巳牧雲起等人都是明顯的欣喜,而對面,鄭雪城吳纓等人卻一臉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