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香引一

離開南來藻,雲月和雲起租了馬就去了城外。

出了城,一片不大的平原出現在視線裡,坐在馬上的人伸長了脖子能看到遠處連綿起伏的青色丘陵。

兩匹健馬踏着青黃草地飛馳而過,向遼遠的丘陵奔去。天很藍,天上有雄鷹伴着奔馬齊飛。溫和的陽光照着馬上的人,他們髮絲飛揚,眉眼彎彎。

他們到了一座丘陵頂上,丘陵上衰草青柏,北雁旋飛。南方的仲冬就如同北方的寒秋。

二人打馬回身,可以眺望到整個岐城。

雲月看着壯闊的平原和城池,面帶淡笑,微風吹起她的耳發,拂過她的下巴。她扮成男子模樣,由於看起來年紀很小,顯然未及弱冠,她只梳了一半的頭髮,在頭頂團了一個髻,另一半垂到腰際,隨風輕飄。

雲起跟她差不多,也是墨發半梳,在頭頂梳了個髮髻,一半散開垂下。散開的頭髮被風吹亂了,幾根髮絲貼上了臉,他擡手抹開了。

雲起和雲月長得一點也不像,雲月的眉如撇開的水墨般清雅淡然,而他的眉濃密堅硬,形如劍鋒。眼、鼻、脣跟雲堂倒是有五分相似,只是如今他年紀還輕,不如雲堂的五官堅毅,還透着少年的清朗。

雲月看向雲起,臉上的笑展開來。

“南方就是好,一年四季青山不老。這樣的時節,若是在雲牧嶺,樹葉早就落光了,恐怕都下雪了。”雲起感嘆道。

雲月看了他半晌,嘆了口氣:“哥,我還記得父親說,今年你過了十八歲就送你去軍營。可是現在……”

“軍營註定是我的歸宿,早晚而已。”雲起笑着打斷她。

“你不該來南邑的。”雲月突然說,“我知道你來這裡是爲逃避。”

雲起聞言收了笑,他看着雲月說:“阿月,雲家的處境你我都清楚。高氏接手雲家軍,雖然動不了父親帶出來的部下,但絕不會讓姓雲的入軍。在南邑,我是前途渺茫,可是在京城,我沒有前途。何況,在南邑我還可以照顧你。”雲起說着皺起眉頭,肅了臉,“若說我來之前心裡藏着逃避的念頭,來了這半年,我覺得我來對了。”

本來雲月想勸他回京,他這一席話,倒說得她無言以對了。

雲起越說越氣憤:“要他不是王爺,我早就揍他了。阿月,若是他一直這樣,你不如紅杏出牆算了!”

“哪有機會啊……”

“你還真有這心思?!”雲起反應過來,驚得瞪大了眼。

“你都這麼說了,我聽你的啊。”雲月抿嘴笑。

“哥哥開玩笑的。呵呵……”雲起訕訕一笑。

雲月搖了搖馬鞭,目光越過丘陵下的平原,看向岐城。

“哥,你放心好了,我日子過得好着呢,雖然被人忽視確實不好受,但是我有你,還有四個丫鬟。王府的下人對我也挺好的。周曠珩不理會我,我還不把他放在眼裡呢。”雲月昂着下巴說,頗是自得。

“嗯,反正你也不喜歡他。”雲起點點頭說。

“是啊,幸好。”雲月隨口應道。

西風有些凜冽,將她的話吹得破碎,“幸好”二字沒入誰的耳,也沒入誰的心。

二人騎馬在城外玩耍了一陣,夕陽暗淡了,兩人才回城。

回府前,雲月去了一趟仁濟醫館,她找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兒,是醫館的首席大夫何大夫。聽府裡的下人說,這個大夫是從京城跟着南邑王到岐城來的,之前是宮裡的御醫,王府裡的人生了病都是找他。那還有不提前打招呼的理?

雲月跟他說了些話,然後塞給他一個錢袋。何大夫瞪着清明的眼睛看着雲月,硬是反應了片刻才說:“你是南邑王府的哪位?”

“你記着我這張臉就是了。”雲月衝他眨眼。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鬍須,再看了雲月一眼,把錢袋收下了。

自從出去了一次,雲月的神采好了許多,她碰到周曠珩都能笑着打招呼了。雖然他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但至少沒有沉着臉看她,這讓她很是欣慰。

南邑的冬天雖然不會下雪,氣溫比北方暖和一點,可是冬天畢竟是冬天,不至於真的一點不冷。南邑人冬日裡不習慣燒火爐,所以室內與室外幾乎是同樣的溫度,人只要在屋裡靜止不動,很快手腳便會變得冰涼。

雲起一旬休沐一日,雲月十日才能出府一次,其餘時間只能困在王府。她坐不住,在王府無事可做,便常常召集王府的下人來活動筋骨。

南邑王到了南邑近六年,多年來南邑王府沉寂慣了,突然熱鬧起來,沒人能忽略雲月的存在。

這些天,無事的時候,周曠珩有時會坐在王府的正廳裡喝茶看書,常常一看就是一個時辰。他從前都是在荀院看書,這些日子突然來到正廳裡看書,一衆下人沒覺得奇怪,只是有些不習慣。

這天周曠珩正在看一本史書,看得入神,廳裡不知何處發出一聲輕響他都沒在意。等他回過神來,便看見雲月蹭着細碎的腳步到了他的案前。

她今日穿了一身束袖深衣,藕荷色織錦質地,襯得她膚色白淨紅潤。頭髮編成辮子盤在頭頂,用兩支髮簪束了,沒什麼別的飾物。

見周曠珩擡起頭了,雲月對她笑道:“王爺,你不冷嗎,要不一起活動活動?”她笑着,大大的眼睛裡映着他的身影。

“小孩子家的遊戲,本王不參與。”周曠珩不笑,但臉色還好。

雲月狀似遺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然後她上前一步,蹲下身撿起一個花哨的東西,對周曠珩呵呵笑道,“那我出去了?”

周曠珩看看她手裡的沙包,再看看她笑得無邪的臉,沉默不語。

雲月自覺當他默認了,匆匆行了一個禮就蹦蹦跳跳跑出去了。她跑到了大院裡,周曠珩還能聽見她的聲音:“行了,別恭維了。本小姐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

周曠珩勾起嘴角,院外的下人都伸長了脖子偷瞄正廳,他的笑瞬間便消弭於無形。

打沙包玩膩了,玩了次蹴鞠,雲月把王府院裡一盆據說很貴的蘭草砸死了,雖然沒人讓她賠,但她不敢再玩。她發明了一項新的遊戲:捉迷藏。她的這個捉迷藏同一般的捉迷藏不一樣,應該叫做賭迷藏。

參加的人分爲兩撥,一撥捉人一撥藏。在一個時辰內,藏的人被找到便將賭注給捉到他的人,捉的人若是沒能在一個時辰內捉完藏的人,他們便把所得的錢全部交給逃脫的人。賭注下不得少於十文錢,上卻是不封頂。

遊戲區域限於王府內,只要在王府內,地方不限。

賭迷藏玩的就是刺激,靠運氣也考驗智力,一經提出便獲得了一致好評。王府上下從黑虎到休沐的王府侍衛都踊躍參與。

保守的大多選擇了捉,具有冒險精神或者賭徒心理的大多選擇了藏,雲月當然選擇了藏。

連着幾日,王府簡直鬧翻了天,不過反正王爺不管,他們都沒什麼拘束。王府那麼大,只要不去荀院,幾乎就是任他們鬧了。

第一天雲月在王府正廳房樑上被捉,第二天在宣蘭院自己被窩裡被捉。而黑虎每次都大搖大擺走進荀院,躲在裡面伺候王爺,兩次都躲過了一個時辰,賺了個盆滿鉢滿。不止其他人不甘心,就連雲月都不平衡了。

這日,黑虎又從荀院出來,從捉人的那幾個手裡接過一串串銅錢。

雲月看着恨得牙癢癢,裡面也有她的錢呢。

不就是周曠珩的院子麼,有什麼不能進的。他是王爺,她還是王妃呢!

翌日,早上照樣起了大霧,霧散了以後,天朗氣清,溫陽普照。

午後,周曠珩在荀院院子裡練功,練了一會兒便滿頭大汗。他脫了外袍,只穿着束袖深衣。玄色深衣緊貼他高大的身軀,勾勒出優美的線條。寬肩窄腰大長腿,加上他的長相,連黑虎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黑虎出了院門,一刻鐘後喜滋滋地回來了。周曠珩還在練功,只是武器從長劍換成了紅纓槍。黑虎走進屋裡,在書房的茶案邊用小火爐煮茶,時不時望一眼院門。過了一會兒,他看到雲月揹着手踏進了院門。

黑虎手一抖,差點打碎茶碟。但他隨即想起雲月不是捉人的那方,鎮定了片刻便繼續安心煮茶。

雲月一進門便看見周曠珩颯爽的英姿翻飛,一柄紅纓槍在他手上舞得生風。他的招式凌厲紮實,沒有半點花哨,招招衝着奪命而去。光是一眼,雲月就挪不開目光了。

挑,刺,揮舞,每一個動作都很乾脆,雲月不懂武功,其實看不出什麼,只覺得好看。

周曠珩分神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深沉肅殺,看得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這纔想起,周曠珩是大嶽朝最年輕的將軍王。

雲月早就知道,周曠珩十八歲便隻身來到南邑,率領不到三萬的南邑軍,與強悍善戰的夷族征戰三年,將夷人趕到了衢峽江以南,逼得大夷單于同他訂了盟,奠定了南邑的和平安定。接着又大肆革新,用鐵腕一般的手段,奪了地主囤積起來無人耕種的田地,還地於農民,吸引了臨近的中原和西越百姓前來定居。

只不過六年,六年前的南邑餓殍遍野,如今的南邑繁榮昌盛。都是因爲面前這個人,而這個人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同京城皇宮裡的那位同歲,手段和才幹卻是天壤之別。

雲月看着周曠珩和他手裡的紅纓□□,神情有片刻愣怔。

片刻後,她回過神來,挪到院裡一個大大的魚缸邊上,確定院門外的人看不見她,她蹲在魚缸邊,雙手撐着下巴專心致志看周曠珩練武。看着看着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悠遠,看了許久過後,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嘴角突然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她意識到了之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收住了笑。

此時周曠珩剛好停了動作。

“你們的玩具又丟進來了?”周曠珩練完了武,支着槍側對着雲月,沒有看她。

雲月噌的一下站起來,退了幾步貼着院牆說:“沒有沒有,我是專門來看你的。”她說完乾笑了兩聲。

很明顯的言不由衷,周曠珩沒有理她,他轉身走幾步,坐到檐廊下擦起槍來。雲月看一眼他健壯有力的胳膊,再摸一把自己的細胳臂細腿兒,身上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黑虎端了一杯茶出來,徑直走到周曠珩身邊,先把汗巾遞給他,然後才把茶放在他手邊。

“再倒一杯來。”周曠珩說。

黑虎一時沒反應過來,沒動。

雲月受寵若驚般道謝:“先謝過王爺,不過王爺不用客氣,我不渴。”她說着走到周曠珩面前,鼻翼動了動,咧開嘴笑道:“這茶可是竹葉青?”

說完有意無意瞥了一眼黑虎,他垂首站在周曠珩旁邊,沒有絲毫警惕。

周曠珩眼皮不擡,淡淡道:“嗯。”

“我那有上好的茉莉綠茶,讓黑虎現在去取了,我親手煮給你喝怎麼樣?”說這話時,雲月雙眼閃着奇異的光。她說完坐在了檐廊下,就在周曠珩身旁。

黑虎突然睜大了眼驚恐地看着她。

周曠珩還沒回答,雲月先扭過頭衝他說:“黑虎,快去啊。”

黑虎轉過頭看着自家王爺,一副要哭了的樣子。周曠珩放下手裡的擦槍的布,只瞥了他一眼,他便眼神一凜,站直了對雲月說:“小的這就去。”說完昂首挺胸英勇就義去了。

雲月衝黑虎的背影擺擺手笑道:“快去快回啊。”

周曠珩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繼續擦槍。雲月轉過頭來,拿起手邊的茶就喝,一口氣喝完了還嫌棄:“這也叫茶,拿樹葉煮的吧?”

“那杯是本王的。”周曠珩丟下手裡的抹布,站了起來。雲月還坐着,他人高,立在她面前,就算一言不發也給她很大的壓力。

“抱歉啊,我……”雲月似乎很尷尬,“我現在就給你煮一壺。”說完也不等他回答,蹬掉鞋子就跑進了屋裡。

雲月這種不請自來,不知客氣二字爲何的主動,常常讓人無可奈何,即使是周曠珩也不例外。

見雲月進了書房,走到茶案邊淨了手動了他的茶具,他也沒想趕人,就這麼由她去了。

154.君不悟194.聲聲慢二112.渭城曲二99.小闌干一21.楚雲深二2.少年遊二58.戀情深一40.探花慢一152.長橋月二154.君不悟11.弄雨花三17.折桂令三190.歸去來133.水龍吟一137.相見歡二131.定風波一175.蒼梧謠三85.九迴腸二40.探花慢一96.獨倚樓31.慶春澤一162.清平調三51.千春詞二163.一痕沙一110.柳梢青三124.應長天一154.君不悟93.桂枝秋一47.山桃紅一94.桂枝秋二164.一痕沙二83.燕山亭三108.柳梢青一55.鳳樓吟三2.少年遊二15.折桂令一100.小闌干二77.無夢令二85.九迴腸二43.探花慢四33.慶春澤三19.伴雲來二161.清平調二92.濺羅裙三95.桂枝秋三117.鳳求凰一100.小闌干二104.東陽歌三18.伴雲來一184.東平引二68.風歸雲三155.行路難45.人南渡一166.子夜歌一119.荷花媚一191.歸去來二133.水龍吟一71.破陣子一100.小闌干二70.花間意二14.天香引三48.山桃紅二154.君不悟82.燕山亭二52.千春詞三192.歸去來三165.一痕沙三131.定風波一187.月城春二90.濺羅裙一75.鬆梢月三90.濺羅裙一121.荷花媚三23.雙聲子一71.破陣子一39.海棠春三122.鳥鳴澗一122.鳥鳴澗一22.楚雲深三136.相見歡一150.無漏子三9.弄雨花一40.探花慢一145.東風寒一164.一痕沙二115.小庭花三59.戀情深二109.柳梢青二147.東風寒三1.少年遊一125.應長天二99.小闌干一187.月城春二125.應長天二18.伴雲來一141.江月令三152.長橋月二9.弄雨花一45.人南渡一109.柳梢青二
154.君不悟194.聲聲慢二112.渭城曲二99.小闌干一21.楚雲深二2.少年遊二58.戀情深一40.探花慢一152.長橋月二154.君不悟11.弄雨花三17.折桂令三190.歸去來133.水龍吟一137.相見歡二131.定風波一175.蒼梧謠三85.九迴腸二40.探花慢一96.獨倚樓31.慶春澤一162.清平調三51.千春詞二163.一痕沙一110.柳梢青三124.應長天一154.君不悟93.桂枝秋一47.山桃紅一94.桂枝秋二164.一痕沙二83.燕山亭三108.柳梢青一55.鳳樓吟三2.少年遊二15.折桂令一100.小闌干二77.無夢令二85.九迴腸二43.探花慢四33.慶春澤三19.伴雲來二161.清平調二92.濺羅裙三95.桂枝秋三117.鳳求凰一100.小闌干二104.東陽歌三18.伴雲來一184.東平引二68.風歸雲三155.行路難45.人南渡一166.子夜歌一119.荷花媚一191.歸去來二133.水龍吟一71.破陣子一100.小闌干二70.花間意二14.天香引三48.山桃紅二154.君不悟82.燕山亭二52.千春詞三192.歸去來三165.一痕沙三131.定風波一187.月城春二90.濺羅裙一75.鬆梢月三90.濺羅裙一121.荷花媚三23.雙聲子一71.破陣子一39.海棠春三122.鳥鳴澗一122.鳥鳴澗一22.楚雲深三136.相見歡一150.無漏子三9.弄雨花一40.探花慢一145.東風寒一164.一痕沙二115.小庭花三59.戀情深二109.柳梢青二147.東風寒三1.少年遊一125.應長天二99.小闌干一187.月城春二125.應長天二18.伴雲來一141.江月令三152.長橋月二9.弄雨花一45.人南渡一109.柳梢青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