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牧領了王爺的令,守帳小兵放他進去,點了燈退了出去。
進了營帳,巳牧正要把雲月丟在地上。
“別丟!放,放下來。” 雲月在他腰背上擰了一把,有氣無力道。
巳牧不覺痛,反而覺得癢癢的。他訥訥“哦”一聲,蹲下身先把雲月雙腳放在地上。
雲月撐着他肩頭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你會不會揹人啊!”雲月臉頰通紅,腦子發暈,顯然是充血了。
巳牧站起來,睜大眼:“你裝的?”
雲月抹抹臉,理了理衣襟轉開頭。
“你膽子也太大了,王爺面前都敢耍花樣。”巳牧驚道,“我,我去跟王爺說清楚。”說着轉身就要走。
“站住!”雲月聲音不大不小,頗具威懾力,“我裝暈,你看不出來。你說王爺是說你笨呢?還是說你跟我合謀呢?”
巳牧轉身,看着雲月,臉上的表情如同吃了蒼蠅。
“好了,多大點事兒啊!”犯了這麼大的錯,雲月也不在乎這點兒了。她轉身打量營帳,前半部分是桌案小凳,中間豎了屏風,後面應該是牀榻。跟普通大將營帳差不多。
雲月走到案邊要拿杯子倒水喝。
“王爺帳裡的東西不讓隨便動。”巳牧還未糾結完,見雲月動作,緊張地過來勸。
雲月撇嘴,往側邊走了幾步皺眉問,“我惹王爺生氣了,你說怎麼辦?”
巳牧思索了片刻才說:“下跪認錯,求饒,討一頓軍棍就差不多了。哦,不能找理由,王爺說,任何理由都是藉口。”
雲月眉頭糾在一起,似乎狠狠下了決心說:“除了軍棍還有沒有別的?”
“有!”巳牧彷彿想起了什麼,臉色苦了苦,“不過軍棍最輕鬆乾脆,別的都是犯了大錯才用的。”
“那你看我要挨多少棍?”雲月試探着問。
“你在衆人面前與王爺對着幹,恐怕數目不少。”巳牧一本正經回答,“不過只要你態度好,或許王爺能手下留情。”
雲月心裡咯噔一聲,公然對着幹就不行了,那偷跑出來到了榕樹山得多少棍?
“不過裝暈是不行的。”巳牧還記着這事兒,“從前我犯了錯,王爺罰過我掏兩個月馬糞,一夜之間來回奔襲三百里買豆漿,跪在雨裡一天一夜,蹲馬步十個時辰……”
“好了好了!”雲月聽得冒汗,這麼看來,還是挨棍子來得乾脆輕鬆,“你看我最多能挨多少棍?”
巳牧一巴掌拍在雲月肩膀,她那邊肩膀即刻塌了下去。
“呃……最多五十,躺十來天夠了。”巳牧說得輕鬆。
“……”
外頭小兵恭敬喊了聲王爺,雲月突然一抖,膝蓋一軟就要跪下。但見巳牧還在,硬是撐住了。
小兵撩起帳簾,周曠珩一人走進來。
“王爺!”雲月率先拱手行禮,比巳牧都快。
周曠珩斜眸看她一眼,對巳牧說:“你去拿些吃食來。”
巳牧出去之前,看了雲月一眼,對她點點頭。彷彿在說:你捱了打我照顧你!
巳牧一走,雲月疾走兩步,到周曠珩腳邊。見雲月捱過來,周曠珩皺眉睨視她。雲月低頭,掀袍,咚一聲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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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我錯了!”
雲月的動作行雲流水,彷彿演練多次,周曠珩看得一愣。
看周曠珩微愣了下,雲月心裡竊喜。幸好,從小在她大哥面前,爲了認錯,這樣的動作還有好幾套呢!
見狀,周曠珩心中滿腔的怒氣不至於讓他難受了。
“說說錯在哪了?”周曠珩負手問。
“我不該私自出府救我哥。”雲月說,頗是痛心疾首。
周曠珩輕哼一聲:“還有呢?”
“不該在衆人面前對你無禮。”雲月埋着頭,字字痛心。
“繼續。”
雲月頓了頓,還有什麼?
片刻沉默,雲月額頭冒出細汗。她想了幾彈指,將頭埋得更低,幾乎要觸到周曠珩腳尖了。
“請王爺訓示!”雲月套話說得溜,彷彿心誠至極。
可週曠珩是什麼人?身居高位,從小到大,這些話早就聽慣了。這些話套路她哥還行,在他這裡行得通就怪了。
“起來。”周曠珩說。
“王爺不賜罪我……妾身不敢起來。”雲月語聲切切,彷彿真的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周曠珩臉色沒變化,仍然黑着臉,沉着眼。
“你起來,看着本王。”周曠珩看着雲月腦袋說。
雲月咬咬牙,閉眼調整了下情緒,緩緩立了起來。擡頭擡得乾脆,但看見他的眼睛卻再也裝不了。
周曠珩冷哼一聲,她又要低頭。
“看着本王說,錯在何處。”周曠珩說。
雲月不敢低頭,但目光躲閃。看着周曠珩的眼睛,彷彿自己就要陷進去,她不敢看。
周曠珩臉色又沉了些:“本王看你根本不知錯。”
雲月抿脣,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傷,她突然覺得很疼,腳板也疼。
“雲起被綁,爲何不告訴本王?”周曠珩看見了她手上的擦傷,按住心軟說。
“你那麼忙。我自己能解決。”
“你能解決?那是誰差點被章行逸……”說到這周曠珩火氣難抑,想打人,但打不得。他眼角瞟到她的腳,“把鞋脫了!”
“啊?”雲月擡頭,看見周曠珩的臉,即刻彎腰乖乖脫了那雙靴子。
雲月赤腳站在地上,地面不很平,有細小土渣。她很輕地吸了口涼氣。
周曠珩走開,繞過屏風,裡面有開櫃子的聲音。片刻後他出來了,手上提了一雙靴子,新的。
“還提着做什麼?丟了!”周曠珩
“哦。”雲月將手裡髒髒的靴子丟在角落裡,看了一眼才轉頭。她自然而然伸手要去拿他手裡的靴子。周曠珩卻沒有遞過來。
“呵呵呵呵……”雲月收回手,乾笑。
“坐下。”周曠珩沉聲說。
雲月坐在了小凳上。
見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乖得不得了,周曠珩臉色又好了些。
周曠珩走出營帳,讓小兵打熱水來。回來時雲月正看着案上的水壺,一手在杯子旁點着,要拿不拿的。
“想喝就喝。”周曠珩皺眉說。
雲月聽了,擡頭對他討好地笑了笑。拿出兩個杯子,倒了兩杯水。一杯推到桌案對面,一杯自己端起來喝了。
周曠珩坐在她對面,捏起茶杯卻不喝。
雲月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見周曠珩看她,她對他笑笑,喝了。
“南來藻是怎麼回事?”周曠珩突然問。
雲月嚥下嘴裡的水,眨眼。
“本王想聽你親口坦白。”周曠珩看着雲月眼睛,聲音清淡。
“是我的店啊。就是因爲這店有利可圖,土匪才綁了我哥。”雲月看着周曠珩說,眼神不虛。
“莨罕北來藻和岐城南來藻是同一個東家。”周曠珩用的陳述語氣。
“都是我的店啊,怎麼了?”遠嫁到南邑,有點自己的財產很正常。
“有段時間你很缺錢。王府給你的月錢你不夠花,卻置辦了兩家來往於岐城和莨罕的小店。”周曠珩沉了臉色,“你到底想做什麼?”
“賺錢啊。”雲月理所當然說,提起茶壺又要倒水。
“本王給你的錢當真不夠?”周曠珩皺眉。
雲月放下茶壺,收了手放在膝上。
“王爺知道我要做什麼。”雲月笑,眸色變深了。她這個樣子,周曠珩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可記得本王讓你別再想着雲家?”周曠珩皺眉。
“自然記得。”雲月看着他,眸色蒙了一層霧,卻還是笑,“可我沒答應。何況,我說過不會讓王爺爲難。”
周曠珩不喜歡她這樣對他說話,很不喜歡。
他喝了口水,定定看着雲月說。“南來藻涉嫌通敵賣國,本王已經下令讓人封了。”
雲月眸色倏地凝實了:“什麼?!”她站了起來,“我沒有通敵賣國!不可以封!”
周曠珩忍不住勾脣笑,果然雲月還是雲月。
雲月見他笑了,怔了一瞬。雖然好看,她還是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沒了主動權。
“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窮了一年,好不容易經營好了。你放過它們吧。”周曠珩吃軟不吃硬,雲月很清楚,只能轉變策略。她看着他,擺出一臉委屈,就差嘟嘴撒嬌了。
“你說你沒答應?”周曠珩問,笑意未收。
“我答應我答應!”雲月點頭如搗蒜。
周曠珩眼裡帶了笑意,雲月看得失了神。好不容易轉開眼,不由得嘆氣。
恰時簾外小兵說熱水來了,周曠珩讓他們端進來。
“先洗臉。”周曠珩說,瞥見雲月手上有傷口,而且髒兮兮的。
他擰了帕子遞給她。
雲月接過來,微紅了臉,她將帕子蓋在臉上,擦了幾下,揭開後見周曠珩還在看着她,她呵呵笑道:“水太熱了……”
接下來洗手洗腳,雲月都有些不自在。
洗完了,周曠珩說:“手。”
雲月下意識便把雙手伸到案上,周曠珩低頭爲她擦藥。她看着他的手,也不知他從哪裡拿出來的藥。
藥膏擦在手上是涼的,他的手卻是熱的。雲月覺得很奇異,手上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
“腳。”雲月還在發愣,卻聽周曠珩說。
“我我我自己來吧。”雲月磕巴道。
周曠珩起身,坐到她旁邊。雖然他沒再說什麼,但意思很明顯了。
雲月看周曠珩堅持,乖乖地把腳擡起來,伸到了他的膝上。
她的腳很白,相比於自己的小得多。周曠珩見過幾次,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次她的腳就在眼前,剛洗完,熱熱的紅紅的,熱度透過布料,傳到了他腿上。周曠珩想捏,忍住了。
腳底擦破了皮,不很嚴重,周曠珩沾了藥膏,輕輕擦在傷口邊。
雲月忍不住笑出了聲,周曠珩擡頭看她。雲月趕緊抿緊嘴脣,使勁憋着笑:“癢。”
周曠珩眸色沉了沉,威嚴道:“不許笑。”
雲月咬着嘴脣憋笑,周曠珩動作很輕很慢。擦完藥,她險些憋出內傷來。
傷口不嚴重,沒有包紮,不好穿鞋,更不能下地。雲月左顧右盼,不知道腳拿下來後放哪兒。
周曠珩擦了手,微微傾身去抱她,動作很自然。方觸到她肩膀,突然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