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人呆呆看着她, 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來得早點的鄭雪城和郭良君站起來,他們看着衆人,臉上帶着莫名的優越感。
雲月面色自然, 她給衆人布茶, 一個個準確叫出了他們的名號。
“刑將軍, 請用茶。”
“奉姜兄。喝茶”
“陸將軍。喝茶。”
……
過了一會兒, 見衆人不動, 雲月苦笑道:“不會真要我賠罪吧?”
幾人沒有動靜,雲月當真將手置於腰際,屈膝行禮。
鄭雪城和郭良君趕緊跳開。
“別別別, 王妃快起來,末將……屬下……我們受不起啊!”鄭雪城使勁擺手。
坐着的幾人聽到王妃二字, 蹭蹭幾下跳了起來, 都往一邊退。
“我說呢。”邢戊芳氣得頭臉發紅, “這麼好的人才不讓進軍營,王爺這是……有個詞語叫什麼來着?”
“金屋藏嬌?”奉姜接話。
“不是這個……”
“暴殄天物?”
“好像快對了。”
“大材小用?”
“牛鼎烹雞!”
“善刀而藏?”
邢戊芳剛感嘆終於有人說對了, 不料一個瓜貨來了句:
“敝帚自珍?”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
“對,敝帚自珍。”雲月看着他們笑,“若不是各位將軍,若不是帶出各位將軍的王爺,我也成不了事。”
邢戊芳面色回暖了, 他看着雲月問:“令尊近來可好?”
“很好。刑將軍認識我爹?”
“當年一起打過胡狄, 一個戰壕裡吃過飯。”邢戊芳笑道, “你身上有乃父風範。”
能得到如此評價, 雲月真的很意外, 也很開心。
“你父親是大嶽第一將,雲堂雲將軍?”鄭雪城睜大眼問。
雲月點點頭。
“王妃可不就是雲家的麼。”奉姜笑道。
兩人說完不約而同想到了雲起, 難怪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是不凡的將才。
“各位都坐吧。”雲月請他們坐下,“嚐嚐我煮的茶。”
幾人坐下,品了一口茶都讚不絕口。
黑虎去廚房拿來些點心,大家一邊吃一邊聊。
有人說起一開始對王妃的印象。
“王爺成親時,我正好在岐城,我算是見過王妃的。”一小將嘿嘿笑道,“可是還是瞎了眼沒認出來。”
“想來,老朽還與王妃在這廳裡吃過飯呢。”邢戊芳也笑道。
“小云妹子身上的男子氣概很重,所以纔沒認出來的。”郭良君說。
他話音一落,大家都下意識瞥了雲月一眼,正兒八經的窈窕淑女沒錯啊。衆人再默默看了郭良君一眼,感嘆,怎麼當初跟他一樣瞎了眼呢……
“我當初還讓小云幫我逃婚來着。”鄭雪城回憶起那段往事,還是不敢相信白雲竟然就是面前這個王妃,“真是豪爽得很!”
“那可不,我聽說白雲和雲起的馬球打得好得很,全軍無敵。”
“這是真的,我作證。”郭良君拍胸脯證明。
“那以後可得切磋切磋。”幾個將軍一齊說道。
“好啊,只要王爺同意。”雲月笑道。
說到王爺,幾人纔想起了王爺把他們叫來,怎麼還不回來,想了想又拋諸腦後了。
“從小我爹把我散養,平日裡我就不像個女子。到了南邑,王爺雖然管我比較嚴,但是也縱容我,所以才能結識到各位。”雲月說,雙眼亮亮的。她現在總算知道周曠珩的用意了,他想讓她以王妃的身份與他們重新建立關係。
在絕城大營,白雲的風采仍舊曆歷在目。他們這輩子都忘不了,鎮南橋上,一身白色鎧甲,長劍刺面仍面不改色的他。當時他們打心眼裡佩服,現在,他們心情複雜了些。
面前這個王妃,有白雲的氣度,可是也不乏女子的柔和。
“從前我還在想,什麼樣的女子能配得上咱們王爺。”奉姜看着雲月說,“我覺得我想象的都沒有白雲好。”
“我也是。”另一個將軍也說。
雲月愣怔了片刻。
“小云吶。”濃眉細眼的陸將軍對雲月說,“從王爺來到南邑,我們就跟着他。我們看着王爺一點一點收拾好南邑軍,一步一步將南邑治理得如此昌盛。這麼多年以來,我們幾個都成家了,可王爺一直一個人。
“男子漢大丈夫不輕言懦弱,我們都不知道王爺到底過得如何。可是王爺很少笑了,他不是一開始就不愛笑的。”
“我明白。”雲月覺得眼眶熱熱的。
“我那天在馬球場上看見王爺笑了。”一小將也紅了眼眶,“後來吃飯的時候,王爺替你擋酒,我就覺得不一般。”
“我也覺得。”奉姜埋頭笑,“可那時候我還以爲……”
旁邊幾個聽出了他沒說出的話,也埋頭偷笑。
“我曾經也那麼以爲來着。”雲月也笑。
“現在總算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奉姜笑道。
“是啊是啊。”郭良君點頭,“本來以爲不可能了,看來以後還是會有小世子帶的。”
場面靜默了片刻。
鄭雪城悄悄擰了郭良君大腿一把,郭良君神色一凜,趕緊端起茶杯喝茶。
還好雲月不以爲意,笑着嗯了一聲。
奉姜趕緊岔開話題說別的。
“說實話,這王府裡我還是第一次來。”奉姜說。
幾個大將表示都一樣。
“也不知王爺幾時回來,趁天還沒黑,我們去逛逛吧。”鄭雪城興致勃勃提議。
雲月表示她帶他們去,幾人才一起去了。
方走到荀院門口,不期然與外面一羣人撞了個正着。
吳纓羅封向繼裡等人熟練朝雲月行禮。相非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笑。巳牧看着雲月,臉色糾結得很。雲起則是一臉懵然,反應過來後挨個見禮。
“王爺呢?”雲月率先問。
“王爺請王妃和各位將軍去豐平酒樓,今晚不在府裡宴客。”吳纓說。
“那走吧。”雲月隨口說。
十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往豐平酒樓去。一路上,幾個新知道內情的將軍把羅封向繼裡並雲起三人懟了個遍。
豐平酒樓照樣人滿爲患,他們上了二樓,進了一個房間。周曠珩就在房間裡。
他一個人站在屋裡,房間顯得有些空,這十幾人涌進來,房間一下就滿了。
大多數人要下跪行大禮,被周曠珩止住了。他們只抱拳行了一禮。
南邑軍很少有這種宴會,從前是因爲窮,南邑軍習慣了節儉。後來各將領輪番值防,根本聚不齊。幾人小聚倒是不少,可是這樣大的場合,尤其是王爺還在,真的難得。
所有人都很興奮。
有一半的人是王爺專門從絕城叫回來的,歇一日就得回去。
如此大陣仗,除去讓大家高興,最大的原因是爲了王妃。
王爺沒有明說,但他們也都知道。王爺終於向自己信賴的生死之交敞開了一切,也算是對王妃敞開了一切。
就像在告訴所有人,白雲也好,王妃也好,是他們可以信賴,也必須尊敬的人。
席上見王爺多次對着王妃笑,在座的人都很欣慰。然後幾人去敬酒時,王爺也對他們笑,幾人紅着眼,幹了一大碗酒,對着王爺傻笑。
坐下的人笑他們傻,接着自己也去傻一遍。
最後大家都喝醉了。
只有雲月滴酒未沾,仍然保持清醒。看着有些混亂的場面,她有點哭笑不得。
“王爺,是不是該散了?”雲月扶着周曠珩腦袋說。他非要把腦袋擱在她肩膀上。有點重。
周曠珩動了動嘴,坐直了對下面的人說:“本王的王妃說散了,就散了吧。”
雲月扶額,對下面的人乾笑。結果發現根本沒人看她,多數人醉倒了,還立着的也聽不進去話了。
連平時經常見周曠珩的那幾個人也倒下了,看來他們真的很高興。
幸好來的時候吳纓帶了一隊親兵,雲月安排他們將人送回各家,然後拉起周曠珩走了。
回到王府,等送人的親兵都回了話,雲月才沐浴更衣準備歇了。
黑虎早已把周曠珩服侍妥帖了。她走到榻邊,拆了頭上的髮簪,躺在他身邊。
剛閉上眼,周曠珩說話了。
“小月兒,本王的部下都認同你,本王很開心。”周曠珩說着緩緩側身把雲月攬進懷裡,說話聲音很輕,眼睛也沒睜開。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我也喜歡他們。”雲月在周曠珩胸口蹭了蹭。
“本王不想動了,你親我一口。”周曠珩彷彿快睡着了。
雲月輕笑一聲,沒有動作。
“快點……”周曠珩嘟囔道。
“王爺困了就睡吧。”雲月笑道。
“那你叫我一聲。”周曠珩輕聲道。
“王爺。”雲月悶聲道。
“不是這個……”
“周曠珩。”雲月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換個親暱的,像本王叫小月兒。”周曠珩說,幾乎像是呢喃了。
雖然覺得周曠珩此時像個小孩子,雲月卻很配合。
“珩兒?”
“這是祖母和母后。”
“曠珩?”
“這是皇兄……”
“九哥?”雲月使了個小壞。她聽過兩個女子這樣叫他。
“小月兒……”周曠珩哼哼道,“別鬧……”
看來他的腦子還清醒着。雲月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
“珩哥哥。”她的聲音輕軟,如柔軟的羽毛拂過心房。
“嗯。”周曠珩應了一聲,沒了動靜。
雲月往周曠珩懷裡縮了縮,不一會兒也睡着了,又香又甜。
混沌間想起好像有個小事不對勁,但還是抵不住睏意襲來,丟了思緒。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有她的珩哥哥在,什麼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