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裡走出兩個神色沉肅的小兵,他們穿着南邑軍的暗青色軍服,腰間配了紅銅腰牌。兩人走出城門幾步便猛地停住了腳步。
迎面走來一黑二灰兩道人影,天快黑了,但自家將軍的身姿還是認得的。兩個小兵嗖地奔到吳纓面前,恭敬半跪道:“將軍!王爺命我等前來尋你,命你即刻回王府。”
“知道了,你們先回稟王爺,我馬上帶人回來。”吳纓臉色一沉,語氣有些凝重。
“是!”兩個小兵領命走了。
“再走快點!”雲月催促道。
這下知道怕了……吳纓腹誹。
巳牧和雲月掉進了枯井裡,好在枯井不深,還有巳牧墊背,雲月沒有大礙。倒是巳牧有些肉痛。兩人身上的白衣滾了泥土,狼狽至極。
“急什麼?幾步路的距離。”巳牧慢悠悠道。
“天黑前和天黑後那可是兩個概念,王爺會打死我的!”雲月快走幾步,雙手還綁着,拉動巳牧走快些。
這下知道怕了……吳纓還是腹誹。
“你們也別得意。”雲月見兩人不急,冷笑道,“連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都看不住,王爺會怎麼罰你們?還給我弄一身傷!王爺都派人來找了,恐怕也是對你們兩個不信任吧。”
雲月最後一句話戳中了二人痛腳,吳纓回憶起了前幾日趴在牀上動彈不得的恐懼,巳牧更是臉都白了。
兩人一左一右,幾乎是架着雲月往城裡奔去。雲月嘴角一抽,任由兩人提着她飛奔。
終於趕回王府,門口侍衛一見二人便奔進府裡稟報王爺去了。
雲月讓巳牧解開手上的繩子,巳牧沉着臉說:“不行!這是你逃跑的證據。”
說完不等雲月再勸便推着她往荀院走去。
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只差一滴墨便能將夜色染黑。便是搶着這樣的時機,三人齊齊跨進荀院。一進門便看見院子那頭屋檐廊下立着的人影,他背後的燈籠投下昏黃的光,只能稍微看見小半側臉。
雲月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那日在宣蘭院被抓現行的場景,那時的恐懼還歷歷在目,今日重溫,竟是絲毫不減。感覺到右邊兩人好不到哪裡去,雲月反而鎮定了些。
周曠珩就站在檐廊下,負着手,看着三人。
“王爺!”右邊兩人突然不約而同下跪。雲月嚇了一跳,也跟着跪下,雖然已經慢了半拍。
沉默。
若說還有什麼比周曠珩沉着臉說話更令人害怕,那便是周曠珩的不說話。
三人背心慢慢發寒,卻在不停冒汗。
“起來。”周曠珩說。語氣很沉。
王爺很生氣!
這樣的場面,吳纓和巳牧畢竟見得比雲月多。周曠珩一開口,他們兩個便立了起來,一副令行禁止的風範。雲月這下反應快了些,幾乎要跟上他們的節奏了。
“說吧。”
淡淡兩個字,讓三人直打哆嗦。
“王爺,這小子想跑!”巳牧率先發難。
“我我我不過想單獨逛會兒廟會……”雲月很少緊張到結巴。
“怎麼受的傷?”周曠珩的聲音仍然沉得可怕。雲月臉上點點紅腫此刻已經青了。
雲月不說話,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似乎爲了逃避可怕的沉默,巳牧輕咳一聲道:“屬下打的。”
“幾顆紅棗而已,王爺的暗衛功夫不錯。”雲月即刻接口道。巳牧是笨了點,可是人不差。
周曠珩生氣,眉頭緊皺,院裡四角透亮的燈光都照不亮他的臉。他不說話,對面站着的三人均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
“先退下。”半晌後,周曠珩沉聲說。
“是!”三人逃過一劫般鬆了口氣,齊齊轉身要走。雲月剛感嘆這下終於跟上節奏了。
“你留下!”周曠珩突然說。
三人又齊齊轉回身,見王爺看着的人是雲月,另外兩人鬆了口氣。雲月則苦了臉。巳牧和吳纓轉身大步逃離。
“喂喂喂,繩子繩子!”雲月踉蹌幾步吼道。四隻眼又忘了繩子!
巳牧後知後覺轉身,趕緊去解腰間紅繩。解了半天解不開,冷汗都冒出來了。
“四眼大人,你有劍……”雲月看着巳牧,宛如看一頭智障。
一間割斷二人相連的那段紅繩,巳牧和吳纓拔腿就跑,爭相消失在荀院門口。
“倒是給本小姐解開再跑啊……”雲月抱着手,獨自立在院中,直想罵娘。
搞得一身狼狽,雲月本不想進屋。奈何周曠珩說完話便轉身進了屋,雲月雙手被捆着,磨蹭着脫掉靴子,半晌才進了屋。
周曠珩坐在書房,見雲月慢悠悠走進來,沉着臉看着她:“還不過來。”
雲月走了過去,跪坐在周曠珩對面,自然而然地把雙手伸到書案上。周曠珩瞟她一眼,擡手將雲月的手往面前一拉,雲月腰腹疼痛,一下撲到了案上。
周曠珩一頓,放開了雲月的手。皺了眉看着趴在案上暫時還起不來,疼得齜牙咧嘴的雲月。
“還有哪裡疼?”周曠珩語氣冷硬。
“肚子……”雲月咬着牙說。巳牧那一拳下手太狠了,他沒想到雲月遠遠不及吳纓耐揍。
“又是巳牧?”周曠珩語氣裡帶了冷意。
“我倆鬧着玩兒的。”雲月撐起身子,緩緩立了起來道。
周曠珩半晌沒有說話,但云月卻不覺得有多壓抑了。未免周曠珩生氣,她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我想逛逛廟會,吳將軍總是催我回來。我就……想辦法甩掉了他們。不過很快被四隻,呃,巳……牧找到了。他爲了攔我失手把我打了。嗯,就這樣。”雲月儘量平鋪直敘,沒有將對巳牧的怨念代入。
“看來巳牧很得你歡心?”周曠珩看着雲月,沒什麼情緒。
雲月不知周曠珩是什麼心思,難道是怕她跟他身邊的人走得太近?雲月頓悟,搖頭道:“巳牧大人把我護得很好,我感謝他。”
呸,感謝個屁!雲月埋頭腹誹。
周曠珩沒再說什麼,起身從架上拿了匕首,切開了雲月手上的紅繩。他握着紅繩看了片刻,似乎覺得眼熟。想起那是姻緣樹上的紅繩後,他又冷了臉。
讓雲月回去後,他叫來了吳纓和巳牧。
“本王讓你護着她,你打她?”周曠珩質問巳牧。
“王爺冤枉啊!”巳牧苦着臉說,“這小子狡猾得很,耍陰招甩開了屬下和吳纓,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想跑,一不小心就……屬下沒想到他如此羸弱……”最後一句聲音低到不可聞。
“你以爲人人都如吳纓那般耐揍?”周曠珩沉聲說。
吳纓一旁躺槍,這什麼比喻!
“那一身狼狽又是怎麼回事?”周曠珩語氣又冷了幾分。
“他讓屬下幫忙甩掉吳纓,屬下就幫了他一把。”
巳牧將掉進井裡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強調了那一拳是雲月讓他打的。
“簡直胡鬧!”周曠珩目光並不落在二人身上,不知說的巳牧還是別的人。
吳纓和巳牧虎軀一震。巳牧緩緩轉頭看了吳纓一眼,卻見對方一臉淡定,彷彿他已經猜到王爺會火氣沖天。
最後吳纓加了一日躺軍棍,而巳牧就慘了些,五日躺,一百軍棍剛夠。
念及雲月情況特殊,小懲大誡,罰禁閉五日。
“不公平啊!”仍不知雲月身份的巳牧心中大呼。
吳纓則是一臉淡然,甚至暗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