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時候很奇怪,一旦有了孩子,就會把另一半放在一個較低的位置,一切的一切都改變的了向心力,轉爲圍繞着孩子轉了。
在我們這個儒家氛圍濃厚的國度,不得不強調,尤其是有了兒子之後。
因爲是給兒子辦滿月酒,吳明學他爹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吳明學也霎時驚醒,只聽得他爹在廚房裡忙活着劈柴。
八十年代的農村,還沒有煤、液化氣、天然氣等燃料,靠山吃山,家家戶戶都是用木柴作爲燃料,他爹這是爲了酒席燒菜煮飯做最基本的準備。
直到太陽的曦光從玻璃窗透射進來,他爹才滿臉是汗地進了房間,詢問他辣姐早上想吃什麼。
他辣姐倒是個留戀豆漿油條的孩子,依例說了這兩樣,他媽也默然點頭。
他爹走出房間,打開大門,不一會兒又返回來,把油條豆漿放在辦公桌上,囑咐他辣姐等下記得還回去,又匆匆出了門。
他辣姐津津有味地吃着,好奇地問他媽:“阿媽,阿爸今天怎麼了?又出去幹嘛?打麻將嗎?”
他媽微笑道:“明天弟弟就滿月了,阿爸是爲滿月酒的事忙活去了。”
“滿月酒?”他辣姐愣愣地問,“我那會兒也辦了滿月酒嗎?”
“當然,生了孩子都會辦滿月酒,請親朋好友吃一頓。”他媽解釋道。
“哦,那我能幹什麼?”他辣姐貌似想幫忙的樣子說。
“你就好好吃完早餐,把碗勺還回去,然後高高興興地出去玩,別惹禍就好。”他媽一臉和藹地微笑道。
“哦,那我能做到。”他辣姐笑道,“我等下去找媛媛姐玩。”
“嗯,趕緊吃吧!”他媽交代一句,繼續咬着油條,隨後把豆漿都喝完了。
他辣姐吃完又問:“阿媽,我們傢什麼時候有自己的電視機?”
“嗯?怎麼問起這個來了?”他媽不解地問。
“那個張傳宗經常在我和媛媛姐面前炫耀,說他家有電視機。”他辣姐如實說。
“哦,等辦完了滿月酒,阿爸會再進一批電視機來,到時候給家裡留一臺。”他媽笑着說,又催促着他辣姐去送碗勺。
他辣姐信以爲真,高高興興地端着碗勺出了門,自此沒再回來。
只聽得他爹一趟一趟地趕回家,向他媽彙報一遍選購的東西,又一趟一趟地出了大門。
如此幾個來回,他爹最後挑了兩籮筐豬肉進了房間,坐在凳子上,喝了口水。
卻聽他爹埋怨道:“今天還真是奇了,賣魚的老嚴還沒來鎮上,難不成今天不來賣了?”
“不可能吧!往日不是都挺準時的嗎?”他媽詫異道。
“誰曉得是不是春季禁漁了?實在不行,我借輛自行車去一趟小港村。”他爹喝完一整杯水,嘆了一口氣。
他媽思忖道:“你要不先去把雞蛋買來,去年發了雞瘟,估計沒多少人養雞了。”
“都問好了,冷家莊的杏花娘家裡有,”他爹說,“我現在就去橋頭,估計這會兒她該來到攤位上了。”
“那趕緊去吧,”他媽不忘囑咐道,“記得講下價。”
“曉得的,就算髮雞瘟,也漲不到哪裡去。”他爹答應一聲,又出了大門。
這一回,他爹去了有兩三個小時,他辣姐都回家叫肚子餓了,仍然沒見着他爹回來,他媽給了他辣姐一毛錢,讓她去橋頭望一望,看他爹在不在。
他辣姐得了錢,二話不說,飛奔似的出了大門。
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再回來時,卻只有他辣姐一人,他辣姐氣喘吁吁地說:“阿媽,沒看見阿爸。”
“那你去冷家莊找一找,”他媽解釋道,“冷家莊知道在哪兒嗎?就在中學對面,河的南邊,知道嗎?”
他辣姐哪裡分得清具體方向,只聽得箇中學對面,便飛快地跑了出去,拋下了一句話是這樣的:“我知道,就在中學對面。”
他媽儘管隱隱覺得他辣姐會找錯地方,但是等他媽吶喊補充時,他辣姐早就沒了人影。
於是,他媽只有耐心等待了,自然而然地,這會兒,吳明學派上了用場。
他媽抱起吳明學,跟他說了好些心裡話,吳明學一一聽在耳裡,記在心裡,而思緒裡卻帶去了中學。
看來在鎮子上長大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小學、中學都可以走讀,這一點倒是比鄉鎮下一級的行政村的孩子來得方便。
但是當然不能跟縣城、市裡、省城比,充其量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而這個下也僅限於更偏遠的村而已。
吳明學不禁感嘆,這農村裡的孩子要想真正走出去,還真是難啊,鯉魚跳龍門,他們卻得一關一關地闖,從村到鎮、再到縣城、再到省城……
誠所謂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他們必須比富裕家庭的孩子更努力,才能競爭得過人家,更何況富裕家庭至少有兩代人的積累,而他們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了。
想到這兒,吳明學又不禁有些欣慰,他爹算是正式踏上做生意的道路。
在即將到來的經濟高速發展階段,如果他爹不犯什麼錯誤的話,這麼早就開始做生意的人,將來晉升富裕階層水到渠成。
有個好爹,吳明學真的可以少奮鬥好多年。
想象多麼美好,事實上,他爹還離得遠呢,吳明學於是在心中祈禱,自願他的童年能在一個優渥的生活條件下長大。
話說長身體的階段就是童年和少年,這兩個階段營養補充得好,將來既帥又高,如果再加上富的話,不是貨真價實的高富帥怎的?
以他前一世的經驗來說,做高富帥的好處實在太多了,最簡單一條,追女孩子就比矮窮矬容易得多。
事情究竟怎麼發展?就看他爹的了。
正巧在這會兒,他爹提了一竹籃雞蛋走進了房間,放在裝肉籮筐旁邊,只聽他爹興奮地對他媽說:“買了兩百個,杏花娘還額外送了我十個。”
“這麼大方的?”他媽精明地問,“可不是賣的價格就不便宜?”
“嗨,還真被你說準了,不然怎麼會有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這種說法。”他爹戇戇地笑道。
他媽忙問:“到底多少錢一個?”
他爹伸出食指說:“不貴,一毛錢一個。”
“這還不貴啊!”他媽吃驚地說,“這都翻了一倍了。”
“沒辦法,發了雞瘟,全鎮就她一家有雞蛋賣,人家坐地漲價,我們卻只能認虧。”他爹用市場經濟供需關係的理論分析道。
“這也漲得太多了。”他媽憐惜地說。
“嘿,這個沒辦法,不過杏花娘答應我一件事。”他爹話只說了一半。
他媽心急地問:“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