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顯然已經做過這樣的心理準備，吳明學他爹媽不可能不會質疑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只聽李主任成竹在胸地說：“投錢是爲了賺得更多。”
“還是沒太聽懂。”他爹經他媽這麼一打岔，似乎變得理性得多，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答應。
李主任見已經引導得差不多了，沒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再不講明來龍去脈，恐怕雞飛蛋打，落得個兩手空空。
因此李主任深深吸了一口煙，醞釀了好一會兒才一展無遺地說：“是這樣的，我想單獨吃下這批貨，但是可惜資金有限，得找幾個合夥人，大家一起出力售賣，賺到的錢大家按比例分。”
這短短几句，暗藏的內容卻是十足豐富，吳明學擔心地想：“就不知道我爸媽聽到了多少？又如何理解的？”
只見他爹露出吃驚的表情，首先問：“多少貨？你單獨吃下？”
李主任伸出四個手指說：“不多，四十臺。”
“都是電視機？”他爹聽到這個數字，只覺是天文數字，不自然地斜身瞄了一眼他媽。
“鄉下有幾個人買得起電視機呀？”他媽旋即會意，疑問道。
“就是因爲沒有，才說明市場大啊！”李主任表露出十分激動的表情說。
“這怕是難說吧！”他媽接着分析道，“就不說買得起買不起，單是這電費貴的，怕是沒幾個人用得起。”
“你別看你身邊的這些窮朋友，”李主任提醒道，“我身邊的朋友家家戶戶都有電視機的。”
“但是……你們都是吃商品糧的，我們這吃農業糧的不能比。”他媽非常沒有信心地說。
李主任見他媽有些難纏，又轉向他爹，輕輕拍了拍他爹的膝蓋說：“鄉下雖然不如城裡，但是趨勢你要看明白，以後肯定會家家戶戶都有電視機，這可是塊特大的市場。”
誠然，這確實是個大市場，聽到昨天他爹從縣城回來，興致高昂地講起許多家用電器時，吳明學就覺得他爹應該進入家電市場。
還是那句話，做不了全國性的家電連鎖超市，吃下鎮上的市場也行，起碼立即邁入小康之家。
且聽他爹嘆道：“錯應該是沒錯，就怕目前來講，不太好賣哦。”
李主任勸進道：“怕什麼？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等我們做起來了，人家就是想做都沒機會了。”
這話挺鼓動人心的，正如魯迅先生曾經稱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
他爹似乎忘記了李主任方纔話裡的豐富內涵，而是陷入了李主任對“笨鳥先飛”這個成語的另一種方式的解讀。
不過幸好有他媽在，與他爹不同的是，他媽仍在思考李主任方纔的話，趁着他爹安靜下來，回到了對剛纔那番話的疑問中。
只聽他媽問：“那四十臺電視機得花多少錢？”
李主任思忖了一會兒說：“估計要三千多。”
“三千多少？”他媽表現得有點心動地問。
“具體開支是這樣的，”李主任拆開來解釋道，“這批貨本來就值兩千多，加上運費，還有銷售成本，肯定要三千多。”
他媽對運費比較敏感，她和他爹都沒有出過遠門，對運費沒有什麼概念，只感慨道：“運費就要一千多了？”
“幾百塊是要的，應該加起來三千多一點點。”李主任估測了一回，轉而說，“具體我還沒聯繫好。”
“這沒聯繫好，怎麼說得準投多少錢？”他媽疑惑程度陡然增加。
“運費這事不用急，關鍵是這批貨要先定下來，”李主任激動地說，“現在電視機是多麼緊俏的產品，好多人都在搶這批貨，我今天不回信，明天說不定就沒了。”
“哦，”他媽思路沒有被帶偏，緊接着問，“那你準備找幾個合夥人？”
“我是這樣計劃的，”李主任解釋道，“你這邊要是答應，能拿出一半來，就我們兩個人把這批貨搞定，到時候賺幾多錢，我們倆對半分，這個沒有疑問吧！”
“一半得要一千五了，”他媽臉色凝重地說，“我們家哪裡能拿得出這麼多錢？”
李主任接着說：“如果你這邊拿不出這麼多，我就準備再找一個，三家一個人出三分之一，賺的錢也各得三分之一就是了，大家齊心協力，誰都不吃虧。”
“聽起來倒是不錯，”他爹總算緩過神來，又問，“那你準備找誰呢？”
“這個就要來問你了。”李主任把這個問題推給了他爹。
他爹一臉詫異地問：“問我？你事先沒有想好的？”
“我想好了，”李主任輕笑道，“我想着找你一個人就差不多了。”
“這事情沒做過，一次性投這麼多錢，有點不太敢”他爹仍在猶豫。
“賺錢就是這樣，風險越大，收益越高。”李主任講了一個在他爹媽看來非常深奧的投資理念。
他爹不解地問：“怎麼是這樣的邏輯呢？”
“呵呵……”李主任諷刺道，“這句話都沒聽過？西方經濟學的一個基本原理而已。”
“西方經濟學？”對於這個陌生的名詞，他爹更是一臉懵逼。
李主任吸了一口煙說：“這是門課程，我就不跟你往深處講了，只要記住我這句話就OK了。”
“OK？”他媽呢喃着重複了一遍。
與此同時，他爹呢喃着重複了另一句話：“風險越大，收益越高？”
李主任先回復他媽道：“OK就是好的意思。”
他媽點頭道：“這是句洋文？”
“嗯，很多香港人都這麼說。”李主任笑呵呵地說。
他媽彷彿被這句話驚覺領悟，突發奇想地問：“這批貨是從香港進來的？”
“怎麼可能？”李主任想也沒想地立即回道，“那不成走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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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私？”他爹今天算是認栽了，一次性聽到許多聞所未聞的新名詞，大多一知半解。
“就是沒有正式通過海關，沒有繳稅就流入內地。”李主任耐心地解釋道。
“哦，這批貨從廣東進來的，”他爹尋思道，“那會不會你那個朋友是從香港走私過來的呢？”
“對呀！”他媽急忙幫襯着問，“你那個朋友靠譜嗎？”
“靠譜，我以前大學同學，現在在那邊發大財了，說帶我賺點小錢。”李主任得意地說。
“這還是賺小錢啊！”他媽驚歎道。
“呵呵，對他來說是小錢，對我們嘛，”李主任自嘲道，“一批貨抵我幾年工資了。”
“那……這……”他爹嘀咕半晌，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望着他媽，心動地問：“我們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