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學一個下午都很安寧,這既來自對他媽病情的理解,也來自本身的無聊和鬱悶。
想想其它書中男主,早就活蹦亂跳地去闖蕩世界了,而他,接近十萬字了,卻只能默默無聞地做個乖寶寶,真是感覺生錯在坐者菌筆下。
又或者說,坐者菌怎麼不學學庫布裡克的《2001太空漫遊》,骨頭往天上一拋,人類瞬間從智人進化到現代,多省事。
哎……真是不吐不快!
話說他辣姐到底是用什麼洗碗筷的呢?這在他爹回家後才終於得知。
直到傍晚時分,他爹才樂悠悠地回了家,手上拿着一隻曬乾的老絲瓜。
他辣姐一看見他爹手中的絲瓜,就驚奇地問:“阿爸,你怎麼知道我把絲瓜用壞了?”
“哦?是嗎?”他爹詫異地反問,“中午洗碗的時候弄壞的?”
“嗯,”他辣姐突然拉了拉他爹的手臂,示意他爹俯下身來,再纔對着他爹的耳朵悄聲道,“其實不是弄壞了,是我塞進竈膛裡去了。”
他爹且裝模作樣地認真聽着,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摸了摸他辣姐的頭說:“這不正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隨即他爹吩咐他辣姐把絲瓜拿到廚房去掛起來。
他爹來到牀前,首先詢問了他媽感覺怎麼樣,他媽只說好多了,便問:“東西都送到他們兩兄弟手中了嗎?”
“送到了,親自交到他們手上的。”他爹訝然道,“說起來,他們花費真不少,飯票和零用錢都夠我們花兩個月了。”
他媽似乎對這種具體操作不太感興趣,只講了一句大道理:“替人家辦事更要上心,不然討不到人情,還橫生枝節。”
“知道的。”他爹點頭道,卻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媽被他爹這表情給怔住,也兀自笑了一聲,忙問:“什麼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你猜。”他爹故意道。
“有什麼好猜的,總不會是在路上撿到錢了吧?”他媽笑道。
“那沒有這樣的狗屎運。”他爹又催促道,“你猜猜看。”
“你直接說就是嘛,”他媽撒嬌道,“哪有心情猜。”
“呵呵……”他爹樂呵呵地說,“我把兒子滿月放電影的事給談妥了。”
“錢都交了?”他媽果然被震驚到了,兀地坐起身來問,渾然不顧自己披頭散髮的形象。
“那沒有,只付了十塊錢訂金。”他爹連忙搖頭,趕緊給他媽披上外套,繼而嘆息道,“這還真是一年一個價,去年金子放電影是三十五,今年都漲到四十了。”
“要四十塊呢,這值得麼?”他媽伸手穿好外套,質疑道。
“什麼值不值得的?也就是趕個潮流。”他爹說,“現在誰家生兒子不放電影呢?”
“哎,也是,可把那羣放電影的賺死了。”他媽倚靠在牀架上說。
“不是那羣,就是老邱家。”他爹突兀地問,“你知道老邱是誰嗎?”
“誰?我不認識。”他媽說。
“說起來,這邱家還跟我們吳家有點淵源呢。”他爹說着,陷入一陣甜蜜的回憶中。
“別賣關子了,什麼淵源?”他媽追問。
“這老邱他爹原來是我們家的長工,他爹對於當年的事記得一清二楚。”他爹興致勃勃地說,“說不是當年我爹借錢給他,媳婦都娶不起,這個恩啊,一直記在心頭。”
“那既然這樣,沒給你便宜點?”他媽務實地問。
“便宜倒是沒便宜,”他爹說,“不過答應多放兩部電影。”
“一部電影多長時間來着?”他媽又問。
“大多一個半小時吧!”他爹伸出四個手指說,“老邱答應給我們放四部電影。”
“四部!”他媽疑惑道,“那不得放到後半夜了。”
“不會呀,”他爹勾着手指計算道,“五點半開始放,四部電影算它六個小時,放到十一點半,還沒到半夜呢。”
“嗨,除了你們熬夜打麻將的,誰家睡得那麼晚?”他媽嘟囔道。
“那不一樣的,放電影可比麻將受歡迎多了,”他爹興奮地說,“到時候電影一放,十里八村的朋友都會趕來看。”
“哪裡是什麼朋友?他們是來看電影的,又不會隨禮。”他媽取笑道。
“哎,朋友是泛稱嘛,他們也算是來給兒子湊熱鬧的啊!”他爹侃侃道,“這不都是託我們兒子的福嘛。”
“知道,就跟你說句玩笑,”他媽繼而囑託道,“既然只付了訂金,你到時候再跟他講講價,畢竟還有父輩那層關係呢。”
“這個估計難,”他爹驀然低頭說,“如果剛纔能講下來,就已經講下來的,我跟你說啊,不是老邱他爹發話,老邱不會答應多放兩部電影的,說什麼不能破這個例。”
“這老邱也真是的,就沒爹那樣懂得感恩,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他爹若是娶不上媳婦,哪有他啊!”他媽只覺十分吃虧地說。
“哎……你還真別說,”他爹伸出食指說,“這跟他沒多大關係,他是他爹第三個老婆生的。”
“天哪,老邱他爹有本事啊,竟然娶了三個老婆。”他媽難免訝異道。
“嘿嘿,你又錯了,”他爹咯咯笑個不停地說,“他爹總共娶了四個老婆,現在老邱的阿媽只比他大十歲。”
“嘖嘖嘖……這老邱他爹真是……俗話說,好男有毛不娶五妻,好女有膘不嫁五夫。這老邱他爹就只差一個了。”他媽驀然感嘆道。
他爹笑聲驟止,一本正經地說:“不過這也不能怪老邱他爹,第一個老婆死於難產,第二個死於兵災,第三個也就是老邱他親媽,跟一個外省人的跑了,估計是當年日子太苦了吧!”
“那第四個呢?”他媽好奇地問。
“聽說是個寡婦吧!”他爹說,“好像是老邱他大哥介紹的。”
“這也真是奇了,兒子給爹介紹老婆。”他媽突發奇想地問,“不會已經跟老邱他大哥有一腿了吧?”
“你可別瞎說,”他爹嚴肅着臉道,“這種事情只有牆內人知道,我們牆外人都不過胡說瞎掰罷了。”
“也是,鄉下人有時候閒得慌,就愛嚼舌根。”他媽深表理解地說,“想想,二嫂如今不就……”
“打住,”他爹做出捂住他媽嘴的姿勢,隨後站起了身子,扭了扭頭說,“你好生休息,我去煮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