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黑夜似乎來得早了些,那大片的黑暗逐漸淹沒了光明,沒有人知道黑暗的那頭究竟藏了些什麼。或許,那會是一片新的希望。
齊淵站起身來,看向牀榻,牀榻上的人祥和地躺在牀上。他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房裡,安心地入了夢鄉。
夢裡,一望無際的原野上,一道倩影出現在視野的中央,長髮披肩,白衣白紗,迎着月光,像是等待着些什麼。風,拂過她的青絲,吹起她的衣紗,她仍然只是目視前方,彷彿周邊的事物都是不存在的。
不知道爲什麼,齊淵很本能地向草原中心走去。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入草原,一步步地走向那個身影。呼嘯而過的風牽制着他的腳步。齊淵走走停停,緩慢地移動着,生怕一個不穩自己便會被吹起來,好一會兒纔到女子身後,黑暗中齊淵只看見了女子模糊的側臉。
“姑娘。”齊淵試探性地呼喚着女子,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齊淵東張西望着,這片草原十分地陌生,他開口試圖問出回去的路,“姑娘…在下似乎迷路了,你知道怎麼回去嗎?”
女子還是沒有作出任何迴應,只是靜靜地看着前方。寒風吹得齊淵全身哆嗦,他冷得環起雙臂,餘光看向女子,她就像一塊寒冰一樣寒涼,時不時被風吹起的白紗下,那桃紅色臉頰分外嬌麗,齊淵看得有些着迷,一陣涼風鑽進他的脖子,他纔回過神來。
“這位姑娘,草原風大,別站在這了,你家住哪?在下送你回去吧!”齊淵頓了頓,對陌生人還是平易近人點好。
女子還是沒有任何迴應,只是癡癡地看着前方。齊淵凍得直打寒顫,轉過身子,吃力地擡起腳來,開始往回走,剛走兩步,女子便開了口。
“你果然沒有想起,你是真的忘了。”那聲音,就像是嚴冬裡的寒冰擲地的聲音,冰冷而清脆。
“想起什麼?忘記什麼?”齊淵不解地回頭,疑惑地看着女子,女子仍然保持着剛剛的姿勢,癡癡地站在原地,靜靜地望向前方,忽而一片枯葉落下,她伸手接住,攤平手掌,緊緊盯着。
女子硃紅色的脣,對着枯葉的方向,輕微張合着,像是對落葉說,更像是對齊淵說:“若風未起,你會出現嗎?”
齊淵蹙了蹙眉,繼續追問着:“這位小姐,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女子呢喃般地回答:“你不需要明白了,現在的你…不需要想起。”隨後身影變得模糊了起來,似有似無地存在於空氣裡。
“姑娘,等一下!”齊淵伸手去抓那女子的臂膀,卻連衣服也沒有碰到,他索性撲上前去,試圖抓住女子的雙臂,女子的身體如水波般晃動着,隨後便消失了。他嘗試向前奔跑,卻沒有辦法前行一步,每向前邁出一步,整個身體便會退後一步。他看着漸行漸遠的草原,試圖抓住什麼留在那裡,一手一把空氣,一手一把寒風,當寒風劃過他的手掌,他彷彿看見了七彩的流體,往剛剛女子的方向鑽去。
“請等一下!”齊淵猛然睜開眼睛,陽光透進寢室的窗戶,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光影。是…自己的房間?剛剛那個…是夢?齊淵摸了摸腦袋,站起身來,向陽光裡走去。
他,站在陽光裡,慢慢擡起雙手捧起一束光,靜靜地看着。那寒風劃過的感覺如此地真實,那是一種徹骨地寒涼,而現在,手掌上存留的,只有溫暖。
‘齊楨?’溫暖從掌心蔓延,胡王合上手掌,閉起了眼睛。
‘齊楨,我的齊楨。’齊淵站在陽光裡,在心中呼喚着妹妹的名字,嘴角不覺微微上揚。
“謝謝你,齊楨。”他沉醉在第一縷溫和地陽光之中,自言自語般地握緊了雙手,那溫暖像齊楨給予的一般,他不想丟失一分一毫,貪婪地呼吸着,那陽光的味道。
“哥哥…”齊楨的聲音衝進耳朵,齊淵猛然睜開了雙眼,想也沒想轉過身來,跟迎面而來的齊楨抱了個滿懷。
齊楨的懷抱十分溫暖,齊淵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的過去,卻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擁抱。
她,愛他。而他,也終於感受到了。
齊淵反手抱住齊楨,貪婪地享受着這個懷抱,柔聲說道,“齊楨…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只有你了。”
“是啊,你有我呢!”齊楨幸福地抱着齊淵,這是哈娜一直渴望的,時隔十七年,終於被她等到了。雖然代價十分的慘重,可她已經將一切忘卻。
“楨…我們成親吧…”齊淵試探道,他膽怯地豎起了耳朵,期待着齊楨的回答。
齊楨的雙眼溼潤了,她等這個回答,等了太久太久…她緊緊抱住了齊淵,拼命地點着頭。
前世的故人入夢,卻點醒了齊淵,他,不能再失去面前的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