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揍成豬頭一般的康熙擦着滿臉的鮮血走了,臨走的時候,康熙回頭看了吳遠明一眼,那眼中的怨毒與陰狠,足以讓任何人爲之膽寒,進而心驚膽裂,彷彿是康熙在向吳遠明說——吳應熊,咱們走着瞧!可吳遠明卻絲毫不懼,並報之與冷漠一眼,那眼神中,透着無盡的不屑與蔑視,彷彿在回答說——小麻子,咱們走着瞧就走着瞧!
“世子,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吳祿見時間已經快到午時,便小心翼翼的提醒吳遠明道。吳遠明微微一笑,先將一小塊碎銀子扔到豆汁攤上,這纔不慌不忙的慢步走向自家的馬車,可是在上馬車時,吳遠明的腿卻顫抖着怎麼也擡不高,好不容易踩上踏板時,吳遠明突然又腳底一滑險失去了平衡。
“世子,小心。”吳喜眼疾手快,搶先伸出一隻手攙住吳遠明的胳膊,接着吳喜便驚訝的發現——吳遠明的衣服竟然已經被冷汗浸溼,溼漉漉象剛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吳喜擔心的問道:“世子,天這麼冷,你怎麼還出了這麼汗?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們先送你去看郎中吧?”
“沒……沒事。”吳遠明顫抖着說道:“把我扶上車就行,咱們繼續去城東馬車行。”說這話時,吳遠明的牙關打戰,臉色青白,剛被吳家三兄弟攙上馬車就跌坐在車廂中,就象大病了一場一般。
直到此刻,吳遠明纔去考慮剛纔的事有多危險,一個拿捏不好讓康熙證明了他的身份,或者康熙在暗中另有侍衛保護,那吳遠明欺君弒君的殺頭罪名就絕對逃脫不了了!而且吳遠明是在大庭廣衆下打的康熙,到那時候爲了維護皇家的尊嚴,康熙那怕付出逼反吳三桂的代價,也肯定要殺吳遠明以正帝王之威!天幸吳遠明以清史之矛攻康熙之盾的辦法十分有效,迫使康熙爲了維護朝廷顏面選擇了讓步,加上康熙身邊再沒有其他暗中保護他的侍衛,這才讓吳遠明僥倖得手。
“媽的,暫時撿了一條命。”鬆了一口氣後,吳遠明開始琢磨起康熙將要對自己採取的報復手法,直接下旨光明正大的公開逮捕自己可能性應該不大,畢竟剛纔康熙承認了他是假冒皇帝,自己又背靠吳三桂和鰲拜兩棵大樹,不給個足夠的理由就把自己提溜進大牢,如果惹得吳三桂公然起兵造反或者吳三桂起兵呼應鰲拜,那後果康熙現在還承受不起。最有可能、也最有效的報復手段,一是羅織足夠的罪名把自己送進大牢治罪,二就是派殺手暗殺自己,然後把責任轉嫁給其他人,交出一個替罪羊給老爸吳三桂出氣。
“孃的,反正打也打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把事情再鬧大些。”吳遠明暗暗下定決心,與其擔心害怕,不如主動還擊,加強和鰲拜一黨的聯繫,再找機會和耿精忠、尚可喜等人拉近關係,讓自己這隻小老鼠身邊再多一些精美昂貴的瓷器,這樣康熙纔會更加忌諱向自己下手的後果。還有就是找一些武藝高強又可靠的保鏢,這才能防範康熙手下那幫亡命徒狗急跳牆。還有胡宮山師兄妹也和自己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那更是需要小心提防的危險人物。
“吳喜,聽說你喜歡武功。”吳遠明把頭探出狹小的車窗,向騎馬跟在馬車旁邊的吳喜問道:“那你給世子說說,我們大清國都有那些武功高手?尤其是住在這北京城裡的武林高手,都有那些人?”
“說到我們大清國的武功高手,頭一個當然是天下武藝第一的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了。”吳喜確實很喜歡武藝,說到武林的事便眉飛色舞的,“平生不識陳近南,就稱英雄也枉然。江湖上的高手只要沒見過陳近南的,就連稱英雄都不配。”
“陳近南的武功天下第一我知道。”吳遠明嘆了口氣,心說老子的命怎麼這麼苦,被天下武功第二的胡宮山盯上也就算了,天下武功第一的陳近南是臺灣鄭家的手下,鄭家和老爸是死對頭,陳近南也是自己的死對頭了。長吁短嘆自己的悲慘命運間,吳遠明退而求其次,又問道:“胡宮山是天下武功第二我也知道,那天下武功第三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世子你忘了,天下武藝第三的人就在老王爺手下?”一向老成持重的吳祿突然插話說道。吳遠明一楞,趕緊問道:“我還真忘記了,這天下武藝第三的人究竟是誰?”
“不死將軍!皇甫保柱!”吳喜不甘心風頭被大哥搶走,搶先說出皇甫保柱的名字,又自豪的說道:“皇甫將軍是老王爺的侍衛長,一身金鐘罩鐵布杉功夫天下無敵,全身上下刀槍不入,就算寶刀利劍都傷不了皇甫將軍一分一毫。前些年老王爺的進貢隊伍進京的時候,小人還聽老王爺的人說,有一次老王爺親自拿俄羅斯國的火槍打皇甫將軍,那火槍的鉛彈都沒有打破皇甫將軍的金鐘罩!”
“這麼厲害?!”吳遠明喜形於色,心說那個皇甫保柱如果真能擋住火槍子彈,那有一個這樣保鏢可就不怕什麼殺手尋仇了。但吳遠明馬上又是一陣泄氣,先不說皇甫保柱遠在萬里之外的雲南,就算來得及去向老爸要人,老爸也未必會給——畢竟老爸吳三桂的仇人比自己可多得太多了。吳遠明垂頭喪氣的哼了一聲,問道:“那麼在北京城裡,還有什麼武藝高強的高手呢?”
“有啊!”吳喜的回答讓吳遠明的心情又好了起來,但吳喜接下來的話卻讓吳遠明騷動的心靈又黯淡下去,“比如南街的神拳破嶽舍大俠,七十多歲的人了,還能用單指拿大頂!還有驢打滾衚衕的如影腿凌師傅,能接連翻七七四十九個跟斗!還有天橋上賣大力丸的沈小健沈師傅,能表演胸口碎大石……。”
“夠了,夠了。”吳遠明絕望的揮手製止吳喜喋喋不休的吹噓,心說連賣大力丸的都出來,下個該是賣耗子藥的吧?吳遠明吩咐道:“算了,我們還是快去車行吧。等過幾天父王的人進京了,我讓他們給你們準備幾支火槍,你們還是給本世練練火槍吧。”
不一刻,車到北京城東的馬車行,那車行的老闆聽得平西王世子親自大駕光臨,自然率車行全部夥計迎出門外,畢恭畢敬的將吳遠明迎進車行端茶遞水不在話下,還不斷的恭維道:“世子果然論究古人,學貫中西,前幾天貴府的吳爺拿圖紙來的時候,小人還琢磨這世上那來這樣的馬車?直到昨兒個一個法蘭西國來的洋神父來這裡看到了那輛馬車,先用外國話古古怪怪的嚷嚷了半天,又用咱們大清國的話說了,小人才知道這馬車原來是萬里之外的英吉利國國王所乘的,難怪如此豪華氣派。”
“廢話不用多說了,馬車造出來沒有?”吳遠明更關心的是給穆裡瑪是否準備妥當,那車行老闆滿臉堆笑的說道:“世子放心,說來也是世子家吳爺的眼力好,不偏不倚恰好挑中了我們家,要換其他人家啊,手藝先不說,就是這種馬車所用的配件琉璃和彈簧,他們都拿不出來。”說着,那車行老闆轉向夥計吩咐道;“快,把世子訂做的馬車推出來。”
“是。”幾名夥計飛奔進車棚,不一刻,一輛仿造英國皇家馬車造型的四輪馬車便推了出來,木質密封的車廂鑲金嵌玉,車廂中則是長白山黑熊毛皮鋪成的座椅,豪華而奢靡,和中國本土的馬車相比,既舒適又防風防雨,還氣派了許多。此外車窗上還裝嵌有外國進貢的透明玻璃,還有車頭上的玻璃防風燈、車廂低部安裝的防震彈簧和兩大兩小四個溜金車輪,這些設計在十七世紀的大清國都是頭一份,除了怕穆裡瑪不敢收將車身顏色由英國皇家的黃色改爲紅色,其他幾乎與當時歐洲最豪華的馬車一般無二。所以馬車剛推到路上,立即惹得無數路人圍觀,無不嘖嘖稱奇。
“想不到唐斌那老小子當年拉政績逼老子們學習車輛發展史,竟然在這裡用上了。”吳遠明心中暗笑,他之所能回憶起英國皇家馬車的設計,全因爲當初當交警時被上級強迫學習車輛的發展歷史,以應付更上級的檢查,沒想到在這裡發揮了作用。吳遠明再細看那輛馬車時,發現這輛馬車除了因爲趕時間而做工比較粗糙,大體上還算滿意,吳遠明便點頭道:“不錯,吳祿付錢。再給本世子準備兩匹良馬和一條紅布,本世子要把這輛馬車給穆裡瑪大人送去。”
馬車行中本就有馬匹出賣,所以不消一柱香時間便一切準備停當,吳遠明親自將紅布系在歐式馬車上,又親自趕着馬車往穆裡瑪家而去。自然的,這種第一次出現在中國土地上的歐式馬車立即在北京城裡引起了轟動,所到之處人山人海,百姓官吏兵丁個個側目,議論紛紛,有誇獎稱羨的,也有覺得古怪奇特的,更多的則是眼熱垂涎的,讓坐在馬車上的吳遠明着實風光了一把。
車到穆裡瑪家所在的甜水井衚衕,因爲穆裡瑪的親哥哥鰲拜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吳遠明又來得晚了,衚衕裡早已被前來給穆裡瑪賀壽的轎子和轎車擠得滿滿當當,全是來給穆裡瑪溜鬚拍馬的文武百官帶來的,導致吳遠明的馬車竟然進之不去。吳遠明也不着急,讓吳祿先進去通報穆裡瑪,自己則鑽進原來那輛馬車中更換仙鶴補丁的官服,官服剛剛換好,車外就傳來穆裡瑪驚喜交加的聲音,“這?這真是平西王世子送我的賀禮嗎?”
“當然是,這是小侄親自爲叔父設計的馬車,不知道叔父喜不喜歡?”吳遠明微笑着將頭鑽出車廂,見穆裡瑪穿着外套狐皮的綢緞禮服,正站在那輛歐式馬車前撫摸欣賞,一張滿是橫肉的黑臉已經笑成了一朵花。而鰲拜和泰必圖、濟世等人也在馬車旁邊稱讚不已,眼中射出的全是貪婪的光芒。惟有班布爾善臉色不善,但看向馬車的目光中也甚是貪婪。
“小侄吳應熊,參見鰲世伯,穆叔父,有勞伯父與叔父出迎,小侄罪該萬死。”吳遠明跳下馬車,虛情假意的給鰲拜和穆裡瑪見禮,鰲拜還沒來得及說話,穆裡瑪就一把抓住吳遠明的手,感激不盡的說道:“賢侄,你對老夫真是太客氣了,竟然送這麼重的禮,叫老夫怎麼承受得起?”
“你是承受不起,所以你得替我做些事情。”吳遠明先在心底惡狠狠回答一句,這才假笑道:“這只是小侄的一點點心意,只要叔父喜歡就好。”說到這,吳遠明又湊到穆裡瑪耳邊說道:“叔父莫怪,現在這時候,小侄只能送你紅色的馬車。等時候到了,小侄一定再送你一輛平黃色(注1)的。”
吳遠明的聲音雖小,但鰲拜功力深厚卻聽得清清楚楚,也十分眼熱這皇家馬車的鰲拜拉住吳遠明的手,一語雙關的低聲說道:“賢侄,到時候,你可要送老夫一輛明黃色的噢。”吳遠明慌忙答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說罷,鰲拜與吳遠明相視而笑,穆裡瑪也跟着大笑起來,讓旁邊的人莫名其妙了一番,弄不清三人在搞什麼花樣。
“世侄快走,叔父家的宴席已經擺下,就差你和塞本得大人了。”穆裡瑪一邊幻想着今後乘着這豪華無比的馬車在北京城裡穿行的氣派,一邊親自拉起吳遠明的手往裡走,親熱的說道:“世侄,今天你要是不在叔父家喝醉,叔父可不允許你走噢。”
“叔父之命,小侄不敢不從。”吳遠明一臉虛僞的假笑,正要隨穆裡瑪往裡走時,後面卻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塞本得焦急的叫喊聲,“鰲相,鰲相,雲南八百里加急!雲南八百里加急!”
“雲南八百里加急?發生什麼事了?”吳遠明大吃了一驚,這塞本得乃是兵部侍郎,管着與各地軍隊聯繫的差事,能讓塞本得親自送信,必然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回頭看時,塞本得已經連滾帶爬的滾下馬鞍,跌跌撞撞的將一封奏摺遞到了鰲拜手中。而鰲拜展開只看了幾眼也是臉色大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伯父,發生什麼事了?”吳遠明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膽戰心驚的問道。鰲拜陰場着臉將那奏章遞給吳遠明,吳遠明展開一看,見那奏章的擡頭自稱雖是老爸吳三桂,筆跡卻甚爲陌生,想必這是從老爸奏章上謄抄下來的,正本已經送到了康熙那裡。再看正文時,吳遠明不由背心發涼,又流出了一身冷汗——在那份奏章上,吳三桂向朝廷稟報說,因爲自康熙六年以來朝廷削減軍餉,雲南軍隊已經兩年沒有領到足額餉銀,造成軍心浮動,已經出現了兵變的前兆!希望朝廷儘快拿出主意安撫軍心。
“老爸,你耍流氓也太不是時候了吧?”吳遠明心中叫苦連天,吳遠明當然看得出這份奏章背後是老爸在耍流氓——威逼清廷加發軍餉!但未必是真想現在就造反!可對吳遠明來說,這份奏章卻出現得太不是時候,吳遠明早上纔在鬧市把康熙痛打一頓,這份奏章的出現,要換平時吳遠明最多落到一個監視居住,現在則是給了康熙把吳遠明抓進大牢的藉口。
“怎麼辦?”天氣依然寒冷,可吳遠明額頭上的冷汗已經在順着下巴流淌,吳遠明心中慘叫道:“老爸,你大兒子正在北京當人質,你千萬不要鋌而走險啊,沒有我給你幫忙,你造反成功不了!”
“世侄不用擔心。”鰲拜並不知道吳遠明把康熙痛打一頓的事,見吳遠明怕成那樣,還拍着吳遠明的肩膀安慰道:“雲南軍隊只是欠餉,軍心不穩,沒有真兒個兵變,有伯父爲你在朝上說話,沒你事的。”
“伯父……!”吳遠明現在是真的怕了,心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四川或者湖南的第二道加急奏章就快到了。正如吳遠明所料,他的話還沒說完,又一匹快馬奔向這邊,這一回送信的雖然在是一名普通驛兵,但他的焦急模樣卻遠在塞本得之上,只是叫喊的地名不同,“四川八百里加急!四川八百里加急!”
“四川發生什麼事了?”鰲拜大驚下脫口問道。旁邊吳遠明在心底哀號道:“還能有什麼事?八成是我那個流氓老爸指使軍隊侵入四川,搶錢搶糧搶女人,順帶着威逼朝廷追加軍餉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獄中遇險》
注1:在清朝平黃色是皇帝有封號的直系親屬專用,明黃色爲皇帝專用,除此之外官員與民間沒有皇帝特許不得使用。吳遠明送穆裡瑪平黃色馬車,實際是暗示鰲拜登上皇位後會加封穆裡瑪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