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隊增援碼頭,和蔡香主、洪二哥的隊伍一起解決碼頭上的韃子!劉大哥和李雄飛那邊,讓他們給我頂住!”
吳遠明的命令下達後,他乘座的旗艦上正摩拳擦掌準備救援陸地戰場的駱馬湖水匪一片大譁,鄭莘更是跺腳大叫道:“吳大哥,你傻了還是聾了?現在的情況陸地戰場危急,不是碼頭那邊,你怎麼讓我們去碼頭?”旗艦上其他的駱馬湖水匪也是一片質問聲,都對吳遠明的命令表示不理解。就連鄭雪也狐疑的打量起吳遠明,心說這傢伙究竟會不會打仗啊?
這樣情況要換在吳三桂的軍隊裡,對吳遠明的命令自然是無條件服從,但駱馬湖水匪畢竟不是吳遠明的嫡系,所以吳遠明只能耐下心腸大叫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想去救陸地戰場,但我們不能這麼做,因爲我們第五隊只有一百人,加上劉大哥那邊的兩百人,總共也就是三百人,而陸地戰場上的韃子有五百人,我們仍然是寡不敵衆。可如果我們先把碼頭上的韃子解決了,再和洪二哥、天地會的隊伍去救陸地戰場,我們五支隊就有五百多人了,不僅能佔據數量優勢將韃子打敗消滅,還不用擔心碼頭上的韃子去回援陸地戰場!所以要想救劉大哥他們,就得先把碼頭上的韃子消滅乾淨,這個道理你們明白了嗎?”
“明白了!”旗艦上的水匪被吳遠明這麼一解釋,立即恍然大悟,爭先恐後的大喊道:“先殺光碼頭上的韃子,再救劉大哥!”鄭莘想明白後也是轉怒爲喜,難得稱讚吳遠明道:“不錯,這纔是我聰明的吳大哥。”鄭雪則扭轉臉不去看吳遠明,心中不知想些什麼。但吳遠明此刻可沒時間去理會這對難纏的姐妹,只是扯開喉嚨聲嘶力竭的大喊道:“明白了就好,揚帆起航,增援碼頭!”
“遵命!”衆水手齊聲答應,揚帆飛駛向宿遷河防營的碼頭。恰逢北風已起,旗艦隻用了兩柱香時間就衝到已變成一片火海的碼頭外圍,吳遠明剛吩咐旗艦在火海外靠岸,上百名心急如焚的駱馬湖水匪立即嗷嗷叫着衝下旗艦,加入碼頭上的戰鬥。鄭莘也拉着吳遠明的手叫道:“吳大哥,我們也去幫忙,你用火槍打韃子,我和姐姐保護你。”
“胡鬧!”吳遠明一把甩開鄭莘的手,沉着臉說道:“我是戰役的總指揮,我去參加戰鬥了,誰來指揮軍隊?你和你姐姐也別去,老老實實給我呆在旗艦上,隨時聽候命令!”
“莘莘,你這個淫賊大哥說得對,站到這邊來,別打擾他。”鄭雪將鄭莘拉到自己旁邊,卻扭轉臉不肯看吳遠明。鄭莘拗不過姐姐,只得氣呼呼的說道:“很好,竟然敢甩我的手,膽子越來越大了,咱們走着瞧!”此刻吳遠明那有心情去和這對姐妹糾纏,只是站在船首緊張注視碼頭上的戰鬥,好在碼頭這邊駱馬湖隊伍本就佔據上風,又有了新力軍的加入戰場,駱馬湖隊伍立時把清軍衝得潰不成軍,清軍已露潰散之向。但這樣的局面並不能使吳遠明滿意,吳遠明又大喝道:“瞭望臺,給碼頭上的隊伍發命令,讓他們再衝猛些!再快些!”
“得令!”瞭望臺上的水手立即來回扯動指揮洪大山和蔡德忠的燈籠,催促他們加快行動。與此同時,宿遷河防營那邊飛馬衝來一騎,在馬上高聲喊道:“將軍有令,援軍頃刻便至,務必守住水營,水營官兵後退一步者,斬!”兩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同時發出,碼頭上的兩支軍隊立即象打了興奮劑一樣激昂起來,砍殺間更見激烈,也更加殘酷,清軍人數雖佔劣勢,卻靠着悍勇牢牢釘在碼頭上,寸步不讓。一時間,水營和陸營兩處戰鬥形成了一個類似的局面,陸地清軍佔優,水營駱馬湖隊伍掌握上風,誰勝誰負,已經取決於誰先把對方弱勢那一隊打垮。
見此情景,吳遠明不由暗暗心驚,心道:“媽的!鰲拜的這個親戚真不簡單,幸虧他的兵力被削弱了一半,否則今天晚上就糟之糕也!”想到這裡,吳遠明緊張一盤算,從腰間抽出一支燧發火槍,連同一些彈藥遞給鄭莘,向鄭家姐妹命令道:“莘莘,你拿着我的火槍去參加戰鬥,記住,專打戴頂子的韃子。雪兒,你也去,專門保護你妹妹。”
“得令。”鄭莘歡天喜地的接過火槍和彈藥,象模象樣的給吳遠明行了個軍禮。這些天來鄭莘一直纏着吳遠明送她一支燧發火槍,但吳遠明僅是讓她打幾槍過過癮,卻說什麼不肯把這救命的傢伙送給她——這次把火槍交到她手裡,估計吳遠明也沒要回去的希望了。而鄭雪則白了吳遠明一眼,低聲嘀咕道:“不要臉,誰是你的雪兒?”
“快去快去,擒賊先擒王,只要打倒幾個韃子軍官,韃子的隊伍就亂了。”吳遠明連不迭的催促道。鄭家姐妹再不遲疑,立即雙雙下船,飛奔到碼頭上參加戰鬥。鄭莘按吳遠明的吩咐專挑腦袋上有頂子的清軍哨長、哨官和什長開槍,鄭雪則挺劍護住妹妹,也正如吳遠明所料,鄭莘每暗算到一個清軍軍官,他身邊嚴謹的清軍戰鬥小隊必然出現一個短暫的混亂,駱馬湖水匪和江湖也就有了可乘之機,將清軍戰鬥小隊衝散,切割屠戮。只過片刻,鄭家姐妹就協助駱馬湖隊伍幹掉了五支清軍小隊。
……
與此同時的陸地戰場上,劉大麻子和宿遷河防營的守備翁窩圖也打成了旗鼓相當,得自百勝美刀王胡逸之真傳的劉大麻子在這麼長時間裡竟然沒幹掉翁窩圖,氣得劉大麻子連聲大叫,“好狗韃子,竟然能撐到現在,有一套!看刀!”那邊翁窩圖也是越打越心驚,同樣大叫道:“好個南蠻子,竟然能和老子打這麼久,老子從入關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吃老子一刀!”
“當”一聲巨響,劉大麻子和翁窩圖各自的全力一刀在半空相撞,一連串火星四迸後,兩人的刀全都斷成兩截,手腕和虎口也全都麻木腫脹,雙雙跳回各自的隊伍。劉大麻子性格急躁,將斷刀砸到附近的一個清軍臉龐上,將他砸得滿面開花,順手又搶過他的單刀,可是等劉大麻子再去找翁窩圖廝殺時,卻發現翁窩圖也搶了一把刀,已經閃到另一邊去找其他的對手了。劉大麻子還以爲翁窩圖是怕了自己,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狗韃子,你終於也怕老子了。”
“劉大哥,別上他的當,這個韃子很厲害,就你能對付他,快去纏住他!”李雄飛看出翁窩圖避強擊弱的險惡用心,大喊着向劉大麻子提醒道。劉大麻子心中一凜,細看發現其他人果然攔不住翁窩圖,忙提刀一路砍殺着怪叫着衝上去,“狗韃子,爺和你的架還沒打完,給老子站住!”那邊翁窩圖無奈,只得又回刀接住與他不相上下的劉大麻子,同時高喊道:“給老子衝,殺散這幫南蠻子!快!”
雖然官職不高,但翁窩圖帶兵的確很有一套,在這麼殘酷激烈的硬碰影戰鬥中,要換一般的軍隊早就人心惶惶乃至潰不成軍了,可他**出來的軍隊卻毫無懼色,頑強的向着同樣頑強無比的駱馬湖隊伍發動一次又一次衝鋒,即便付出沉重代價也在所不惜。而軍隊老將李雄飛也明白現在只有頂住他們纔有勝算,也是帶頭奮不顧身的頂在最前面,“弟兄們,頂住,頂到援軍來爲止!”
兩軍相逢,勇者勝!在相距不滿三裡的水陸兩個戰場上,清軍和駱馬湖隊伍展開生死拼殺,將水面和陸地變成了兩塊修羅屠場,一邊是人仰馬翻,殺聲慘叫聲震耳欲聾;一邊是火光沖天,鮮血斷肢隨波逐流,人人都象瘋了一般砍殺捅刺,不斷有人被砍掉腦袋胳膊,白花花的**和紅彤彤的鮮血濺起老高,到處都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雙方士兵,場面之慘烈已經無法用筆墨可以形容。
碼頭這邊,隨着清軍的船隻大部分被點燃,洪大山的隊伍終於也可以放手加入戰鬥,加上碼頭這邊的清軍沒有翁窩圖那樣強力兇悍的將領統帥,駱馬湖隊伍的優勢也越來越大,終於的,碼頭上的第一個清軍開始逃命,死亡殘廢的恐懼立即象瘟疫一樣在碼頭上的清軍心中傳染,接二連三的出現逃亡情況,剩下的清軍心中更是驚慌,很快就被駱馬湖隊伍趕上陸地,向後退卻。在旗艦上的吳遠明見有機可乘,忙指揮旗艦上剩下的十餘名水手擂鼓敲鑼,刺耳的鑼鼓聲讓碼頭上的清軍誤以爲駱馬湖還有援軍,逃亡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很快的,碼頭上就只剩下二三十個清軍在負隅頑抗——其實是因爲被包圍了逃不出去。
“我們走,其他人留守旗艦!”吳遠明向守護在身邊的最後三個吳三桂軍隊老兵喝道,並率先衝下旗艦,後面三個李雄飛留在吳遠明身邊的吳三桂老兵則是直接跳下戰船,與吳遠明一起衝向碼頭。待吳遠明衝到戰場上時,碼頭上的清軍已經被砍得只剩下五六人,吳遠明抽出火槍擡手一槍打倒一名清軍,大喊道:“全殺了,一個不留!”
“殺!”洪大山和蔡德忠等人各自嘶喊一聲,揮刀將那幾名膽戰心驚的清軍砍成肉塊,結束了碼頭這邊的戰鬥。吳遠明又大喊道:“組織隊伍,重傷的和二十個輕傷的留下,其他人跟我去增援劉大哥!”
“增援劉大哥!”駱馬湖隊伍很快就重新組織好,倒是沒經過軍隊訓練的天地會人衆和江湖羣豪比較混亂,不過在蔡德忠的瘋狂吶喊下,這些散亂的江湖羣豪終於勉強站到一塊,與隊伍整齊的駱馬湖水匪一起火速奔向陸營方向。二十來個輕傷和重傷的駱馬湖隊伍成員則留在原地,一邊包紮傷口一邊看守船隻。
全速衝到三裡外的陸地戰場時,劉大麻子仍然在和翁窩圖鬥得不相上下,而李雄飛帶領的隊伍則已傷亡過半,吳遠明舉槍一揮,帶頭一聲喊,“殺韃子!”洪大山和蔡德忠的隊伍立時也是吶喊起來,“殺韃子!”“殺狗韃子!”象一頭頭下山猛虎般殺天敵陣,這邊本已經快要支撐不住的駱馬湖隊伍見援軍到來,立時士氣大振,疲倦的身體上再度爆發神力,復又衝向前方,和新來的駱馬湖隊伍一起把局面板成了平衡狀態。
“那個是韃子的指揮官?”藉着清軍火把的弱光,吳遠明飛快搜索着清軍主將,待看到與劉大麻子惡戰的翁窩圖帽子上的頂子時,吳遠明眼睛不由一亮,忙讓三個吳三桂老兵保護自己靠近翁窩圖,三個經驗豐富吳三桂老兵成三角形簇擁着吳遠明衝突過去,待衝到燧發火槍的八十步射程(注:1)以內時,吳遠明看準機會擡手一槍,正好打在翁窩圖的右肩上,翁窩圖吃疼鬆手,鋼刀墜地,但劉大麻子新的一刀又已經砍來,翁窩圖無奈只得後退跳開,好在劉大麻子久戰後刀速變慢,翁窩圖這才勉強逃回自家隊伍。
“翁窩圖死了!翁窩圖死了!”明知自己沒打死翁窩圖,但吳遠明還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大喊,跟着吳遠明身邊的三個吳三桂老兵會意,也是跟着大喊道:“翁窩圖死了!狗韃子翁窩圖死了!”旁邊的駱馬湖隊伍不明就裡,也是跟着大喊起來。而清軍這邊因爲黑夜中看不到遠處,聽到駱馬湖隊伍叫喊,還真以爲主將陣亡,不由心中一陣大慌,隊伍也被駱馬湖這邊又衝散又衝退一些。
“老子沒死……!”翁窩圖知道軍心慌亂的結果,趕緊跳出來聲明,可這邊“砰”一聲巨響又是一槍打來,擦着翁窩圖的身體鑽進了他身後的清軍士兵身體,嚇得翁窩圖只好又縮回去。還在填裝彈藥的吳遠明會心一笑,心說小丫頭也被我教壞了——原來這槍竟然是鄭莘幫吳遠明打的。
“弟兄們,殺韃子!”吳遠明不斷的高喊助威,士氣大振的駱馬湖同樣吶喊不止,將清軍殺得節節敗退,和在碼頭上一樣,士氣低落的清軍同樣出現逃亡現象。就連翁窩圖本人見碼頭處火光沖天,知道即便衝過去也救不了船隊了,爲了不讓士卒白白送死,翁窩圖終於咬牙跺腳道:“撤!什麼罪老子都抗了!老子不能拿弟兄們的命去換幾條破船!”
“撤!”清軍們早就在盼望着這條命令,無不是爭先恐後的四散逃命,駱馬湖隊伍乘勢衝殺,將清軍徹底殺散,小半個時辰後,清軍逃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一些重傷的躺在地上翻滾**,但很少有投降的。而駱馬湖隊伍在吳遠明的指揮追殺不止,直到佔領宿遷河防營的陸營,吳遠明這才下令收兵,打掃戰場。
“真是一場惡戰啊,翁窩圖,你的名字我記住了。”戰鬥結束後,吳遠明喘息着,長嘆一聲說道。率隊打掃戰場的李雄飛過來說道:“表哥,俘虜已經清點好了,抓到四十七個俘虜,大部分是重傷的,該怎麼處理?”
“收繳武器,重傷的包紮給藥,全放了。呵呵,真是一羣頑強的敵人,竟然投降得這麼少。”吳遠明喘着氣說道。李雄飛明白吳遠明的心理,也是點頭道:“是啊,我跟着姐夫打了十幾年的仗,也沒見過幾次這麼頑強的敵人,殺他們有失天道。不過表哥第一次帶兵就能打敗這麼厲害的強敵,王……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呵呵,我還要向老爸多學習。”吳遠明正想謙虛幾句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吳遠明開始還以爲是鄭莘乾的好事,但轉眼卻看到鄭莘正躺在她姐姐腿上在不遠處的地面上休息,吳遠明不由一楞,問道:“誰開的槍?”
“吳大哥,這邊還有幾個人,不象是韃子,但他們有火槍,咱們的弟兄被打傷了。”槍響處傳來駱馬湖水匪的叫喊聲,吳遠明忙和李雄飛一同過去查看,待趕到現場時,吳遠明遠遠看到草叢中有人影晃動,吳遠明估算這個時代的火槍射程,站到距離草叢九十餘步的地方叫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們是反清復明的江湖好漢,不傷普通百姓,你們不要怕。”
“鬼才相信你們這些土匪!不要過來,否則我開槍了!”草叢中傳來一個清脆甜美的少女聲音,緊張的叫喊道。吳遠明笑道:“小姑娘,乖乖出來吧,我也是玩火槍的,這個距離槍子早落地了,你打得到我嗎?”
“你說我打不到你?”那少女憤怒的大喊道:“看着,我打給你看!”
“好啊。”吳遠明心說耗掉這丫頭的子彈也好,便叉開雙腿抱胸站定,大笑道:“小姑娘,只要你能打中我的胸口,我就放你走。”
“我不想殺人,我打你的腿。”那少女叫喊聲,點燃火線便向吳遠明的腿打出一槍。吳遠明知道這個時代的火槍最大射程僅是八十步,便也沒有躲閃——可接下來的情況就讓吳遠明傻眼了,砰的一聲巨響過後,槍子擦着吳遠明的腿部皮膚飛出,落到吳遠明身後十餘步的地面上,濺起好大一片塵砂草葉。
“射程超過一百步的火槍?”吳遠明徹底目瞪口呆了,心說,“難道這個小丫頭和我一樣,也是穿越者嗎?”
注1:古代自唐以後歷代爲工部用的營造尺,也稱部尺,俗名叫魯班尺,五尺爲一步,每尺長42.9釐米,清光緒後才改爲每尺0.32米。書中時代位於光緒之前,所以本書中採用每尺長42.9釐米、每步長2.145米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