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的議政大殿一樣,太和殿的方向也是坐南面北,東西兩側各有一間偏殿,專供參與廷議的百官臨時休息、進食和用茶之用。當然了,相對康熙所在的正殿來說,兩間偏殿的保衛要寬鬆上許多,殿內的人員也複雜許多,不僅有吃茶休息的文武百官,還有侍侯官員的太監、宮女和侍衛,人來人往頗是熱鬧,倒也方便了吳遠明在殿中的行動。
隨着給衆官送茶水的太監小毛子進到太和殿的東偏殿,吳遠明第一眼就看到鰲拜和班布爾善在偏殿的角落竊竊私語,吳遠明開始還以爲是班布爾善想找自己密談,可小毛子卻將吳遠明帶到了與班布爾善等人所在相反的方向,讓吳遠明微微吃了一驚。不過吳遠明也知道小毛子是個比較可靠的幫手,也沒說什麼,只是低着頭佯裝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看似無心的踮到了小毛子所在的那個角落。
“世子爺,讓奴才侍侯你捶背揉腿吧。”吳遠明走到身邊時,小毛子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向吳遠明說道。吳遠明不動聲色的隨便找了一張太師椅坐下,向正在給刑部侍郎吳正治倒茶的小毛子招手叫道:“小猴崽子,爺乏了,過來給爺捶背,爺給你賞錢。”
“扎。”小毛子答應一聲,放下茶壺走到吳遠明背後,輕輕的給吳遠明捶背揉肩,只是吳遠明和他身邊還有不少官員,小毛子並不敢向吳遠明說話。吳遠明也覺得周圍的官員礙事,便假意向離自己最近的刑部侍郎吳正治說道:“吳大人,咱們倆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一會廷議重新開始的時候,吳大人可要多幫兄弟說幾句話噢。大人放心,兄弟絕不會虧待吳大人的。”
“薛年兄,兄弟見過年兄。”吳正治就象沒聽到吳遠明的話一樣,只向一名遠處的官員招手大叫,飛一般逃離吳遠明身邊——開玩笑?以吳三桂一家的德行和現在的處境,借吳正治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敏感時刻和吳三桂一家攀上關係啊。當然了,這也正是吳遠明所要的效果。而吳正治撒腿開溜後,吳遠明和小毛子身邊的其他官員同樣害怕吳遠明找他們說話攀交情,也都是爭先恐後的逃離現場,眨眼之間,吳遠明和小毛子周圍十丈之內就沒有了其他閒人。雖說遠遠的還有康熙的人盯着,卻難以聽到這邊的對答了。
“世子爺,請讓奴婢爲你捶腿吧。”吳遠明身邊剛沒有了閒雜人等,一名身材嬌小的宮女便從下人隊伍中小跑至吳遠明身邊,半蹲到吳遠明身邊輕輕的爲吳遠明捶腿,吳遠明聽到那宮女聲音頗是熟悉,仔細一看時,卻發現那嬌小俏麗的宮女竟是大學士索額圖之女、康熙的未來皇后赫舍裡·昭惠!小丫頭不知從那裡弄來了一套宮女的衣衫穿在身上,又用低劣的胭脂水粉掩去清雅脫俗的天姿國色,如果不是近距離的仔細查看,吳遠明還真難認出這小丫頭。
“惠兒,你怎麼進宮來了?怎麼還穿成這樣?”吳遠明臉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半低下頭掩去嘴脣活動,低聲向惠兒小丫頭問道。小丫頭則一邊用白嫩得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替吳遠明捶着大腿,一邊撇着小嘴低聲嘟噥道:“沒良心的臭大哥,我穿成這樣接近你,還不是爲了來幫你的忙?”說着,小丫頭恨恨的說道:“爲了給你通風報信,我可是連太皇太后賜宴都沒去享受,你可要賠我噢!”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惠兒對大哥哥的好心,大哥哥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回報萬一。”吳遠明嬉皮笑臉的連聲答道。吳遠明深知惠兒這小丫頭人小鬼大的性格,知道她冒險接近自己,肯定是有萬分火急的事情,所以吳遠明趕緊低聲問道:“惠兒,你有什麼話要告訴大哥哥嗎?這裡可是皇宮,你化裝成這模樣,會不會有危險?或者有人事先發現?”
“沒事,是御前侍衛總管訥莫幫我混到這裡的,還有這位小公公,也是訥莫介紹給我認識的。”惠兒低聲答道。原來,惠兒本是被母親帶進宮給孝莊請安的,只是孝莊今天忙於暗中遙控廷議,沒時間和惠兒的母親等人虛與委蛇,只是給貪吃的惠兒賜了一頓御鱔便去忙自己的事,惠兒的母親則去見已是順治遺妃的堂姐,惠兒小丫頭在宮中就沒了人約束。而惠兒小丫頭曾經通過偷聽父親與康熙心腹的密談,知道大內侍衛總管訥莫與吳遠明關係比較親密,便悄悄找到正在宮中值勤的訥莫,以三顆吳遠明送給她把玩的南海珍珠爲代價買得訥莫幫忙,訥莫曾經在賭桌上見過惠兒,知道她與吳遠明關係特殊,便把受過吳遠明大恩的小太監小毛子介紹給惠兒幫忙,又利用手中權力稍做安排,加上胡宮山突然死亡導致康熙和孝莊的情報系統出現混亂,對宮廷的監督監視出現偏差,改扮成宮女的惠兒這纔有了接近吳遠明的機會。
“大哥哥,我的時間不多,得在額娘回慈寧宮前趕回去,下面的話你可聽清楚了。”惠兒飛快的低聲說道:“昨天晚上戌時過後,伍次友那個僞君子突然來到我家,進了我阿瑪的書房。雖然我阿瑪現在不允許我接近他的書房,但侍侯書房的丫鬟得過我的好處,她告訴我說,伍次友要我阿瑪在今天的廷議上奏請朝廷向三藩動武,用武力恐嚇三藩讓步。開始我阿瑪不願意,擔心給鰲相爺乘機控制兵權的機會,但伍次友那個僞君子告訴我阿瑪,朝廷向三藩動武只是恐嚇,雖然不一定能嚇倒你,但平南王和靖南王的人一向軟弱,肯定會主動讓步,只要他們退縮了,你在朝上就孤立無援了。”
“這我知道。”吳遠明已經猜出康熙這招的真正目的,唯一遺憾的是惠兒小丫頭送信稍微晚了些,導致剛纔被康熙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吳遠明低聲問道:“惠兒,那你阿瑪後來怎麼說?他在這個計劃裡,是佔主導領頭的作用?還只是推波助瀾的作用?”
“我阿瑪有那麼壞嗎?”惠兒很生氣的手上加力,在吳遠明大腿上狠狠捶了一下,嘟噥着小嘴道:“我阿瑪想的只是升官發財,和你們吳家無冤無仇,憑什麼會帶頭爲難你們吳家?你要是再胡說八道講我阿瑪的壞話,我就不理你了。”
“是,是,是大哥哥的錯。漂亮可愛的惠兒乖,快告訴大哥哥剩下的話吧。”吳遠明趕緊賠禮道歉,並許諾一定請惠兒吃好吃的東西。惠兒這才勉強轉怒爲喜,嘟着小嘴說道:“哼,告訴你吧,我阿瑪開始一直不肯答應伍次友那個僞君子,但是那個僞君子後來拿出了醜八怪的秘旨,我阿瑪才勉強答應。不過我阿瑪還是不願帶頭攻擊你們吳家,伍次友也沒勉強,只是告訴我阿瑪,這件事將由輔政大臣遏必隆帶頭,我阿瑪只要和其他大臣順着遏必隆說話就行,所以說,今天這件事情你首先要解決掉遏必隆,否則今天你就等着吃鱉吧。”
“還有一件事,伍次友說如果耿尚兩藩妥協了,你還堅決不讓步的話。”惠兒小丫頭補充道:“那我阿瑪和其他大臣就要舉薦遏必隆爲帥,動用四川的駐軍討伐你家侵入四川的亂軍,四川境內有八旗綠營軍九萬餘人,而侵入四川的亂軍只有千餘人,寡不敵衆,朝廷又是用剿滅四川亂軍的名譽出兵,並不進入雲貴境內,你家就等着吃啞巴虧吧。”
“好歹毒的計策!”吳遠明咬牙切齒起來,啓用遏必隆率領四川駐軍剿滅老爸手下那些假亂軍,就可以不用把天下兵權交給鰲拜;而且只要清軍不進入雲貴,自己家也沒理由插手,最多隻能在雲貴邊境把那些假亂軍接應回去,到那時候,自己家對朝廷趁火打劫的計劃就被化解於無形了。這時候,偏殿中的有心人見惠兒、小毛子和吳遠明在一起呆的時間頗長,一兩個小太監便有意無意的鬼鬼祟祟靠近吳遠明,觀察有無異樣。
“大哥哥,有人注意到我們了,我得走了,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惠兒低聲嘀咕一句站起身來,向吳遠明福了一福準備退開。吳遠明假似乎很滿意的一笑,從袖子裡掏出兩小錠銀子分別拋給惠兒小丫頭和小毛子,笑道:“捶得不錯,賞你們買糖吃吧。”
“多謝世子。”惠兒又是一福,大眼睛卻惡狠狠瞪一眼吳遠明,似乎在埋怨吳遠明的小氣——她可是堂堂的未來皇后啊,替吳遠明捶了半天的大腿,竟然只得一小錠銀子的回報。而小毛子則低聲向吳遠明嘀咕道:“世子爺,昨天午時剛過,遏中堂就被皇上傳進了清寧宮,直到酉時方纔離開,期間太皇太后曾經進過一次清寧宮,這是奴才唯一知道的事了,希望對你有用。”
“看來昨天下午康熙就和遏必隆定下計策了,孝莊老太婆也在中間有插手。”吳遠明心中嘀咕。清寧宮是康熙常居的寢宮之一,保衛工作由康熙的絕對心腹把持,在那裡召見遏必隆,肯定是爲了避開鰲拜的耳目。而吳遠明沉思的時候,惠兒和小毛子已經分別離開了偏殿,小毛子是專門侍侯茶水的小太監,服侍吳遠明是他的本分,所以注意他的人並不多。但惠兒小丫頭卻有點扎眼了,剛出偏殿就有兩個御前侍衛跟上。
“不好,那兩個侍衛肯定是康小麻子的人。”吳遠明眼尖,眼角瞟到惠兒小丫頭被人跟蹤。要換平時,吳遠明才懶得去管小丫頭的閒事,可今天不同了,小丫頭是爲了給吳遠明通風報信才被盯上的,吳遠明要是再不理會,那吳遠明所剩不多的良心就要和自己爲難了。所以吳遠明再不遲疑,馬上站起身來跟了出去,但吳遠明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劉玄初派來與他一同上朝的老軍也悄悄跟了出來……
一路追出偏殿,惠兒小丫頭已經被那兩個御前侍衛攔在了通往中右門的路上,兩個御前侍衛一邊氣勢洶洶的向惠兒吼叫着什麼,一邊還對小丫頭拉拉扯扯的,似乎想把小丫頭拖去密室拷問,而小丫頭掙扎着不肯就範,說什麼都不肯隨那兩個御前侍衛走。吳遠明雖然對小丫頭沒有什麼特別興趣,卻也甚是喜歡疼愛這漂亮可愛又聰明的丫頭,自不肯讓她被兩個御前侍衛欺負,快步衝過去吼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還有王法嗎?”
那兩個御前侍衛是備背對吳遠明的,其中一個御前侍衛頭也不回的喝道:“滾開!這是大內的事,外官沒資格插手!”而惠兒小丫頭則是面對吳遠明,馬上含淚叫嚷起來,“大哥哥救我,他們要把我拖去侍衛班房。”
“惠兒別怕,大哥哥來救你了。”早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吳遠明就是囂張跋扈慣了的,現在有了權傾天下的好老爸吳三桂撐腰,吳遠明更是氣焰囂張不可一世,衝上去對着那兩名御前侍衛就是幾記耳光,罵道:“滾你奶奶的。連老子的好妹妹都敢動,你們是不是想找死?”說着,吳遠明一把將惠兒攬入懷中護住,小丫頭得脫大難,自然立即撲進吳遠明懷裡抽泣。
“世子,是你……。”直到此刻,那兩個捱了打的御前侍衛纔看清吳遠明的容貌。也是該來要平地起風波,要換了別的御前侍衛,捱了平西王世子的揍自然只有忍氣吞聲的命,可剛纔被吳遠明毆打的兩個御前侍衛中,偏巧有一個權貴子弟——狼覃,這狼覃乃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第五子莽古爾泰的外孫,康熙的嫡親表哥,現在還是管着太和殿的侍衛領班,地位雖在御前侍衛總管訥莫之下,與康熙的關係親厚卻遠勝之。而且狼覃平日裡雖然不象吳遠明那麼喜歡仗勢欺人,卻也不是什麼窩囊無能之輩。所以在被吳遠明打了個措手不及後,狼覃並不象其他侍衛那樣打落牙和血吞,而是揮拳往吳遠明臉上就是狠狠一拳。
“哎喲!”吳遠明不會武藝,那裡躲得開狼覃的拳頭,被狼覃一拳打得滿面開花,鼻血飛濺,疼得吳遠明哇哇大叫。但狼覃這一拳也把吳遠明骨子裡的流氓無賴本質打了出來,吳遠明僅慘叫一聲就和身衝上去,對狼覃拳頭相向,只可惜吳遠明不會武藝的弱點在這一刻暴露無遺,軟弱無力的拳頭不僅沒打到狼覃,反倒被狼覃一腳踹中小腹,踹得吳遠明抱腹跪倒,疼得五臟六腑幾乎翻轉過去。嚇得惠兒小丫頭失聲尖叫,“大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吳遠明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掙扎着站起來揮拳又往狼覃臉上揍,狼覃輕鬆閃過,又是一拳狠狠打在吳遠明臉上,把吳遠明打得轉了一個圈摔在地上。狼覃跳上去一腳踩在吳遠明胸口,冷笑道:“姓吳的,別人怕你,我狼覃可不怕你,想打架的話,我狼覃隨時奉陪。”而吳遠明受傷確實不輕,疼得哼哼唧唧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放開吳大哥!”惠兒小丫頭哭喊着衝上來,雙手抱住狼覃的胳膊,想把狼覃從吳遠明身上拉開,但她人小體弱,被狼覃輕輕一甩就摔出兩三丈遠。這時,狼覃和吳遠明的打鬥早吸引了太和殿外站崗值勤的侍衛注意,不知多少侍衛奔了過來,只是太和殿外的御前侍衛大都是康熙的嫡系親信,見吳遠明捱揍偷樂還來不及,那還有人會上來拉開狼覃。
“嗚——!來人啊!快來人啊,快救救吳大哥!”惠兒小丫頭這一跤摔得不輕,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只能是哭喊叫人救援吳遠明,但在場的御前侍衛誰也不肯上前,甚至還有人臉上掛着幸災樂禍的譏笑,就更不會來救吳遠明瞭——由此可見人品的重要性。倒是狼覃吩咐道:“去一個人稟報皇上,一會各位兄弟給狼覃做個見證,是吳應熊先向兄弟動手的……啊!”
“啊!”狼覃殺豬般的慘叫聲傳遍太和殿的裡裡外外,原來被狼覃踩住胸口躺在地上的吳遠明抓住機會,乘狼覃分心說話的時候,突然出手揪住狼覃胯下睾丸,使盡吃奶的力氣揪捏起來。睾丸乃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就是全身上下刀槍不入的皇甫保柱被抓住那裡也難以抵擋,更別說是武藝遠不如皇甫保柱的狼覃了,只疼得狼覃放聲慘叫,恨不得立時死去。旁邊的御前侍衛這下也急了,爭先恐後的撲上去拉吳遠明,但天生流氓的吳遠明大發無賴脾氣,咬着牙死死揪住狼覃的睾丸,用盡全身力氣猛捏猛拽,任由御前侍衛如何拖拉甚至毆打,吳遠明就是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把他手砍斷,出什麼事我負責!”隨着下半身的劇疼越來越強烈,狼覃也顧不得什麼後果了,瘋狂的向衆侍衛命令道。但是衆侍衛卻沒有狼覃的後臺和膽量,稍一遲疑間,吳遠明已經咬脣出血怒吼一聲,手上猛的全力一捏,竟將狼覃的睾丸生生捏破……
“啊——!”狼覃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頭一歪活生生疼昏過去。旁邊的御前侍衛無不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拔出腰刀,想要砍斷吳遠明的手臂。但是吳遠明聲嘶力竭的怒吼卻讓他們心驚膽戰起來,“你算什麼東西?敢動老子的女人?忘記老子姓什麼了嗎?老子們吳家爲了女人,連江山社稷都敢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