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吳遠明再三聲明只背鄭莘走三里路,但因爲這個小丫頭在撒嬌抵賴方面的本領絲毫不在惠兒小丫頭之下,所以吳遠明足足揹着她走了七、八里路,直到快累趴下才算把這個小丫頭放下了脊背。不過並肩走了不到兩里路,小丫頭又施展一哭二鬧三上吊本事賴到吳遠明背上,逼着吳遠明揹她走路,只可憐吳遠明本已累得半死,還得揹着這個外表瘦小、實則沉重的小丫頭深一腳淺一腳在荒野中跋涉,箇中辛苦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如果不是考慮到要靠她緩和與天地會的關係,吳遠明早把這小丫頭甩在半路上了。
“挨羅挨,載米載赤來伺雞,伺雞好叫更,伺狗好叫冪……。”吳遠明累得半死,鄭莘卻在他背上快活的哼起了臺灣民謠,哼着哼着,鄭莘忽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開始偏西的太陽竟然在她和吳遠明右前方,鄭莘趕緊揪住吳遠明的耳朵大怒道:“笨蛋,你還說你會辨別方向?你看看太陽,我們現在是在西南方走,不是往北,方向走反了。”
“我看過山東的地圖,記得在歷城縣的西南方有一條玉符河,河邊有一個集鎮叫中公集。”吳遠明解釋道:“到了那裡,我們就可以買馬或者僱車,否則靠兩條腿走路,別說七月初十趕到河間府了,就是八月初十也到不了。”
“是嗎?我也看過山東的地圖,可我沒你那麼好的記心。”鄭莘頗有些不好意思,替吳遠明揉着耳朵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揪錯你了,還疼嗎?我給你揉揉。”
“這小丫頭還挺知錯能改的。”吳遠明被鄭莘溫溫軟軟的小手揉得很是舒服,心裡也直癢癢。不過吳遠明唯一的優點就是在女色上頗爲自重,忙將注意力轉移到荒野的景色上,只見道路兩旁荊棘橫生,半人高的雜草矮樹充塞田野,這一路走來,竟沒有看到半點人煙,半畝耕作之田,吳遠明忍不住又長嘆一聲,“康熙,這都是你做的好事啊。”
“韃子皇帝做了什麼?”鄭莘不知道吳遠明爲什麼指責康熙,便好奇的問道。吳遠明指着荒野,心情沉重的說道:“看到了嗎,這些荒蕪了土地,其實原來都是可以耕作的良田,去年泰安大地震,這一帶的民宅全數倒塌,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但是康熙那個小麻子怎麼做?他的乾清宮和承德避暑山莊照修不誤,還專門撥出內努銀,給受災的每個旗人每個月月俸加二兩銀子,旗人的房屋倒塌一間還補償紋銀四兩。至於我們漢人,被壓死餓死無數,他小麻子裝聾作啞就象沒看見,漢人百姓們沒了家園,只好到四處逃荒流浪,這裡的田地也就荒成了這樣。”
“可韃子朝廷的邸報和江南的士林都說,虐待漢人都是鰲拜乾的,他康熙是很愛百姓的,就連我師傅都說康熙待百姓比鰲拜好。”鄭莘納悶的反問道。吳遠明怒道:“韃子朝廷在放屁!鰲拜再不是個東西,起碼他掌管朝政以後,馬上停止了所有大型軍事行動,給老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康熙的老爸順治搞出來剝削百姓的練餉——就是專門徵收了訓練軍隊的稅賦,也是鰲拜當權後的第一年由他下令停止,這樣的德政,他們愛新覺羅家幹得出來嗎?只是因爲鰲拜搞的更名田——就是把大地主的田地發放給農民,再向農民徵收賦稅,這本來是防止土地兼併過度和增加國庫收入的德政,卻得罪了江南那些士林才子,所以那些人才附和着康熙攻擊鰲拜,把屎盆子扣在鰲拜腦袋上,真正說起來,鰲拜在施政上其實比康熙還要仁厚。”
“你看着吧,我敢打賭,以康熙那個小麻子的德行,用不了多久就會主動挑起戰火,又讓生靈塗炭。到時候,他的內努銀是要留着修打獵山莊和供養旗人的,軍隊的軍餉嘛,就只能放任軍隊搶劫百姓自籌餉銀了。哼,都說鰲拜歧視虐待漢人,他康熙也好不到那裡,只是他康熙放縱土地兼併,又不向地主和士林徵稅,討得那些地主出身的文人墨客的喜歡,所以個個幫他說好話。”吳遠明想起歷史上的往事,胸口就堵得發慌。而鄭莘對吳遠明的話半懂不懂,只能傻笑道:“不是很懂,不過聽你這麼說,鰲拜也許比康熙要好點。你叫韃子皇帝小麻子,真有趣,你見過他?”
“豈止見過?我還把他揍得滿臉開花,鼻子都被我打破了。”吳遠明得意洋洋的說道。鄭莘那裡肯信,嬌笑道:“吹牛,你這大漢奸的走狗,最多也就是見過那個韃子皇帝,還敢打他?你不怕被殺頭嗎?”
“我不但打了韃子皇帝,還是在大庭廣衆下打的,事後又用話堵得那個小麻子無話可說,沒法治我的罪。”吳遠明想起那天的事情,心中的鬱郁不由一掃而空。而鄭莘更是不信,在吳遠明背上笑得花枝亂顫,“越吹越離譜了,你當衆打了麻子皇帝,還能用話堵得他無話可說,你是怎麼堵的?”
“現在不能告訴你,等有機會一定對你說。”如果說出當時的過程,吳遠明肯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吳遠明一口拒絕。鄭莘以爲吳遠明是沒法圓謊了,不由又是一陣嬌笑,不斷譏笑吳遠明的牛皮吹破。就這樣,兩人一邊趕路一邊說說笑笑,腳步輕鬆了許多,關係也拉近了許多,又走了一會後,鄭莘小丫頭竟然毫無戒備的在吳遠明背上昏昏睡去,給吳遠明製造了乘機偷吻她臉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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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後的山東境內十分荒涼,吳遠明和鄭莘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大半天才算看到一個很小村莊,但吳遠明並沒有立即進村,而是先找了個僻靜地方檢查鄭莘的傷勢,好在吳遠明身上帶的三七粉十分神效,期間鄭莘的傷勢穩定,傷口並沒有惡化化膿,也沒有加重的跡象,吳遠明這才鬆了一口氣,倒是鄭莘因爲後肩裸背要給吳遠明查看極爲害羞,扭捏了半天才自己解開衣服。
“還好,傷口已經在結疤了,也沒化膿。”吳遠明安慰鄭莘道:“你再口服些三七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癒,又是一個歡蹦亂跳的小丫頭。”
“嗯。”鄭莘紅暈着雙頰,羞澀的鼻哼一聲,抓着自己的衣領扭扭捏捏的說道:“吳大哥,我的衣服又破又髒,上面還有血跡,穿這樣的衣服我不好意思見人,你能不能到前面的村子給我買一套衣服?”
“好的,我看看。”吳遠明答應一聲,低頭打量自己和鄭莘的衣着,見鄭莘的一身黑衣確實已經又破又髒,上面還血跡斑斑的,穿這樣的衣服進集鎮不惹麻煩那才叫怪。而吳遠明身上也比鄭莘強不了多少,雖說在歷城縣那天晚上的動亂中吳遠明奇蹟般沒傷到一根毫毛,但身上的衣服卻也是破爛不堪,簡直和叫花子沒什麼兩樣。吳遠明苦笑着聳聳肩膀,“看來不光是你要買衣服,看來我也需要買一套衣服了……不過,你有銀子嗎?”
“銀子?我穿的是夜行衣,沒地方裝銀子啊?”鄭莘一楞,反問道:“怎麼?你也沒裝銀子?”
“裝是裝了兩百兩的銀票,不過當時賞給歷城縣的衙役了。”吳遠明苦笑道:“至於其他的銀票,被我的惠兒妹妹替我保管着——她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現銀我裝着嫌重,就讓我的僕人吳祿裝着了。”
“那怎麼辦?我們可還要到河間府,沒銀子怎麼行路?”鄭莘慌了手腳,忙手忙腳亂的摸身上尋找值錢的東西,可這小丫頭爲了夜行方便,頭上耳上和身上連一件首飾都沒帶,荷包裡那更是空空如野了。吳遠明身上雖然有兩塊金牌——分別是平西王府金牌和平西王世子金牌,可這兩塊證明身份的金牌就是砸了吳遠明的腦袋也不敢賣啊,不過翻兜倒褳也不是毫無收穫,吳遠明荷包的角落處竟然翻出了兩小塊總共約重三錢的銀子——給惠兒小丫頭買零食時找的碎銀子。平日裡揮金如土的吳遠明此刻見了這點銀子,還真象落水的人見到救命稻草一樣歡呼起來,“找到了,我居然還有三錢銀子!”
“三錢銀子?這麼點?夠做什麼?”鄭莘小巧精緻的臉蛋哭喪得象剛失身的少女,淚花竟然在眼眶裡開始打轉。吳遠明微笑着捏捏她的臉蛋,笑道:“別擔心,三錢銀子在民間可以換到三百文銅錢,不少了,兩錢銀子夠買兩套可以穿的衣服——不過是粗布衣服,剩下一錢銀子夠咱們在集鎮上大吃一頓,還有酒有肉,然後咱們再想辦法弄銀子,保管餓不着你。”
“你有什麼辦法弄銀子?”鄭莘眼淚汪汪的問道。吳遠明掏出火槍來掂掂,奸笑道:“只要有人煙的地方,就一定有爲非作歹的土豪惡霸,土豪惡霸還會是窮光蛋?咱們有這個,還怕弄不到銀子?”
“你想搶劫?拉着我做江洋大盜?”鄭莘瞪大了清秀的大眼睛,吳遠明一笑擺手道:“是搶是偷到時候看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呢。”
正如吳遠明所說,兩錢銀子確實在村莊中買到了兩套洗得乾乾淨淨的粗布衣服,吳遠明買到的是一套青布短衫和長褲,鄭莘則是一套蔥綠色的少女衣裙——賣衣服給吳遠明那戶農家拿出衣服時哭哭啼啼的,估計原主人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妙,但吳遠明怕鄭莘小丫頭迷信忌諱,便沒向她提起這事情。吳遠明穿上短衫長褲也還罷了,鄭莘換上那套蔥綠衣裙後卻讓吳遠明看得有些發呆,小丫頭的嫵媚五官就不用說了,穿上這身衣裙後,本就白皙細膩之至的皮膚襯在翠綠衣杉上,更顯得嫩如凝脂,幾近透明,確是誘人之至。
“淫賊,看什麼?”見吳遠明緊盯着自己不放,鄭莘不禁羞紅了脖子根,薄嗔道:“再胡看,我挖掉你的眼睛。”
“莘莘,你真美。”吳遠明發自內心的誇獎道:“尤其是你的皮膚,比惠兒妹妹的肌膚細膩潔白多了,不愧是南方來的女孩子,這點北方女孩還真難比得上。”
“呸,油嘴滑舌。”鄭莘羞紅着臉皮輕呸一聲,扭開頭去輕聲哼道:“整天就是惠兒妹妹長,惠兒妹妹短,哼。”吳遠明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忙問道:“莘莘,你說什麼?”鄭莘臉上更紅,兇巴巴的說道:“我是叫你趕快走,到前面的集鎮去,我餓了!”說罷,鄭莘也不要吳遠明背了,順着村道率先往前面走去,弄得吳遠明一陣的莫名其妙。
順着鄉村小道走了約有六七里路,人煙便逐漸的稠密起來,再走得約一里多路,一座土砌城牆的小鎮變出現在吳遠明和鄭莘面前,這小鎮甚是繁華熱鬧,街面上行人來來往往,道路兩旁店鋪鱗次,飯鋪酒樓林立,竟讓在荒野中走了一天一夜的吳遠明和鄭莘重回塵世的感覺。不過兩人現在可沒心思去感嘆,飛快的尋了一家小飯店,用剩餘的一錢銀子換來一小桌飯菜,大吃大嚼起來。
“呼,我長這麼大了,第一次吃這麼飽。”待飯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後,鄭莘極沒淑女氣質長舒一口氣,靠在飯店牆壁上打着飽嗝向吳遠明問道:“好了,現在你的最後一錢銀子也用完了,我們還要買馬僱車,下一頓飯該怎麼辦?你想辦法吧。”
“別急啊。”吳遠明抹抹油嘴,先叫來店小二會帳,這頓飯花了吳遠明八十多文,剩下的十幾文吳遠明也沒叫找零,直接賞了那店小二,又向那千恩萬謝的店小二問道:“向你打聽一下,你們這中公集裡,最有錢的財主是誰?他住在什麼位置?”
“客官是問蒙虎蒙大爺吧?”那店小二笑嘻嘻的答道:“蒙大爺是我們中公集最大的財主,聽說他老人家原是老鄭親王麾下的親兵,老鄭親王過世後,他就回到了老家中公集,他家裡就在南城外最大那座莊子裡,他老人家家裡的銀子……嘖嘖,只怕比皇帝老子還要多些。”說到這裡,那店小二瞟一眼俏麗動人的鄭莘,遲疑道:“敢問客官,這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沒過門的妻子,怎麼了?”吳遠明恬不知恥的答道。鄭莘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吳遠明一腳,心中大是惱怒。那店小二趕緊說道:“那小人勸客官一句,客官如果要去見蒙大爺,最好別讓這位姑娘跟着去,否則……唉。”
“怎麼?蒙虎很好色?”吳遠明問道。那店小二嘆了一口氣,答道:“唉,豈止是好色,自從蒙大爺回到中公集以後,這十里八鄉的稍微漂亮一些的閨女都遭了殃,前些日子東村老黃家那個閨女……就是被蒙大爺逼得跳河的。”
“東村?我們就是往東邊來的,難道就是那個賣衣服給我的人家?”吳遠明心中暗道真是無巧不成書,看來自己順便可以給那家人報仇了。鄭莘則憤憤不平的罵道:“狗賊,他要是敢讓我碰見,本姑奶奶一定饒不了他!”
“客官,你們……你們想做什麼?”那店小二被鄭莘的話嚇了一大跳,深恨自己多嘴。吳遠明擺擺手,笑道:“去吧,以後別隨便多嘴就行了。”說罷,吳遠明拉着鄭莘站起身來,笑道:“莘莘,咱們該走了。”
出了小飯店又出南門,吳遠明和鄭莘按那小二的指點很快尋到那蒙虎的莊子所在,從外面看去,蒙虎的莊園確實很大,高房樓亭櫛比林立——用江湖好漢山大王的話來說,這就是一等一的大肥羊所在了。不過這頭肥羊可不好宰,因爲光是在莊園門口,吳遠明就看到十幾個莊丁提着刀槍巡邏,僅憑吳遠明和鄭莘倆人,想要強攻進去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一路上不停叫嚷找蒙虎算帳的小丫頭都吐了舌頭,擔心的問道:“吳大哥,這個莊子的莊丁很多,我們想要進去找蒙虎算帳順便借銀子,怕是沒那麼容易吧?”
“怕什麼?我們進不去找蒙虎算帳借銀子,可以讓蒙虎帶着銀子出來借我們,順便給我們找他算帳啊。”吳遠明奸笑一聲,色眯眯的盯着鄭莘說道:“莘莘,你真漂亮,臉蛋好看就算了,皮膚還那麼好,白裡透紅,又嫩又滑,就連我這出名不好色的吳大哥看了,也忍不住想親上幾口。”
“臭淫賊,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姑奶奶我殺了你!”鄭莘在今天已經被吳遠明調戲了幾次,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紅着臉揪住吳遠明的辮子就飽以老拳。吳遠明趕緊解釋道:“莘莘,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我這麼不好色的男人看了你都心動,那個蒙虎要是見了你,那他的魂還不飛上半天啊?如果我們這麼……這麼做的話,還怕他蒙虎不出來?”
……
半柱香時間後,吳遠明和鄭莘拉拉扯扯的從藏身的小樹林裡出來,吳遠明是拉着鄭莘沒有受傷的左臂往蒙虎的莊園大門走的,邊走邊大聲勸道:“妹妹,你就聽哥的吧,忘了那個姓王的,跟了蒙大爺,你就可以這一輩子都吃香的喝辣的了。”鄭莘則掙扎着不肯往過去,還號啕大哭道:“哥,我不!我要和王珂哥哥在一起,我不要進蒙家,不要!我不進……嗚……。”
“兄長爲大,你敢不聽哥的話進蒙家,哥饒不了你!”吳遠明的叫喊聲足以傳出半里地去,還一把將鄭莘抗到肩膀上,大步往蒙虎家大門口跑去。鄭莘則號哭叫喊着瘋狂捶打吳遠明的脊背,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那邊蒙虎莊子的莊丁早注意到這對奇怪的‘兄妹’,不等吳遠明走到莊子門口,十幾個莊丁已然迎了過來,當看清哭得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的鄭莘容貌時,那十幾個家丁都是眼前一亮,更有個歪眼的莊丁吹起了口哨,怪叫道:“好漂亮的小娘們,比得上天上的仙女了!”
“各位兄弟,你們是蒙虎蒙大爺家的人吧?”吳遠明將哭得死去活來的鄭莘放下,死死抓住她的左腕,點頭哈腰的問道:“請問蒙大爺在家嗎?小的找他有點事情。”
“蒙大爺正在莊裡的虎威廳觀看歌舞,你找他有什麼事?”那歪眼家丁一邊回答着,一邊淫笑着眼珠不斷在鄭莘的臉蛋和胸脯上打轉。吳遠明一副奸佞小人的表情,點頭哈腰的賠笑道:“小的姓吳,她是我的妹妹,我們兄妹倆都是江蘇高郵人,因爲父母雙亡沒了依靠,就到這中公集裡投奔親戚,不想到了這裡才知道,小人的姑媽家去年鬧地震時搬了家,也不知道搬到了那裡,盤纏也全用完了,實在想不出半點辦法。後來小的聽說蒙虎蒙大爺是這裡首富,爲人又樂善好施,小的就拉着妹妹來投奔蒙大爺,只爲討一口飯吃,小人想我這妹妹還有幾分姿色,就想讓她在蒙大爺莊裡當丫鬟什麼的——當然了,如果蒙大爺喜歡,收了房的話小人就更求之不得了。”
“不,不,我不要當丫鬟,我也不要當小妾,我要去找我的王哥哥。”鄭莘哭喊起來,那傷心的模樣,還真有些和情郎生離死別的模樣。吳遠明大怒,一記耳光扇在她臉上,小丫頭白嫩如玉的臉蛋上立即浮現出一個通紅的五指印,吳遠明跺腳大罵道:“少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窮光蛋,你嫁給他容易,你哥我跟着你去吃糠咽菜嗎?這事哥做主了,如果蒙大爺願意收你,你就給我好生服侍蒙大爺,咱們兄妹倆下半輩子就吃穿不愁了。”
“不——!”鄭莘撕心裂肺的號哭起來,那歪眼家丁則向吳遠明豎起大拇指大喜道:“好,你很識時務,我這就去稟報老爺,你就等着享福吧。……媽的,老子怎麼沒有這麼漂亮的妹妹?”說罷,那歪眼家丁飛奔回莊子去報信了,吳遠明趕緊叫道:“這位爺,我這妹妹性子倔又愛金子,請蒙爺帶些金子出來,我妹妹肯定喜歡。還有,如果蒙爺嫌麻煩,小的可以寫一張賣身契約,把妹妹賣給蒙爺!”
“禽獸!”包括那個看眼睛就不是好人的歪眼家丁都忍不住在心裡歌頌吳遠明道。而鄭莘則掙扎着大哭道:“哥,不要賣我,不要賣我啊。以後我會和王哥哥掙錢養你的,你不要賣我。”
小丫頭的演技相當不錯,那痛哭流涕的表情,就連吳遠明身邊那幾個莊丁都看得可憐,其中一個莊丁勸道:“小姑娘,你就不要傷心了,我們蒙爺雖然老點醜點,可他對心愛的女人還是不錯的。”那莊丁又在心中補充一句,“雖然偶爾會把玩膩的女人賣到窯子裡。”
“啊!”那家丁話音未落,吳遠明已經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捂着鮮血淋淋的右手原地打起轉來,原來鄭莘趁他不注意的當兒,在他手上狠狠大咬一口——算是報了吳遠明剛纔扇她耳光有些用力之仇——也消除了衆莊丁最後的一絲疑惑。乘吳遠明吃疼鬆手的當兒,小丫頭大哭着撒腿就往西邊跑,吳遠明趕緊追上去,邊追邊回頭喊,“幾位爺,我去追我妹妹,你們老爺出來了,請你們讓他稍等一會,我馬上就把我妹妹抓回來,這筆生意我做定了。”
“我們幫你抓你妹妹。”幾個莊丁看出有揩油的機會,緊緊跟了過來。吳遠明回頭看見,趕緊叫道:“不行,你們不能追,我妹妹性子烈,要是逼得她跳了玉符河怎麼辦?”幾個莊丁想想也是,心說這個倔丫頭漂亮這樣,要是自己們真把她逼死了,蒙虎還不剝自己的皮纔怪?於是幾個莊丁都停了下來,只是看準吳遠明和鄭莘逃跑的方向以遍稟告。
鄭莘一口氣跑出兩三裡地,直到玉符河邊上方纔停下來,又過了片刻,吳遠明氣喘吁吁的追來,鄭莘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賞給吳遠明一記耳光,憤怒道:“臭淫賊,你讓我演那樣的髒戲就算了,竟然還敢打我的耳光?還打那麼重?你吃豹子膽了?”
“這還不是爲了演戲演得象。”吳遠明捂着臉苦笑道:“好了,你打還了,還咬我一口收了利息,呆會如果有家丁跟着蒙虎過來,就把戲演象一些,別穿了梆。”
“哼——!”鄭莘長哼一聲把小臉扭開,嘀咕道:“就你那破計策,蒙虎會上當跟來嗎?”
“放心,蒙虎既然好色,有你這麼一個大美人送上門來,就一定會跟上來,說不定還會把咱們的馬匹問題也解決了。”吳遠明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吳遠明笑道:“看,這不是來了?乖,快裝出要跳河的模樣。”鄭莘冷哼一聲,又抓起吳遠明的手狠狠咬上一口,這才跑上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做出要跳河的模樣。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個乾乾瘦瘦的老頭就領着七、八個家丁追了過來,那老頭人還沒下馬便迫不及待的大叫道:“美人兒在那裡?在那裡?”吳遠明趕緊叫道:“你是蒙虎蒙大爺吧?我妹妹在這裡,她要跳河了,我勸都勸不住。”鄭莘則在大石頭上揉着眼睛大哭起來,故意吸引蒙虎的注意力。
“仙女下凡啊!”待看清鄭莘的花容月貌後,蒙虎張大了嘴驚叫道:“乖乖,當年鄭親王在揚州精挑細選出一百多個美女,每一個都算是絕色美人了,可有誰比得過這位小美人?不,是小仙女!”
“哼,算你有眼力,比那個臭淫賊眼光強多了。”聽到蒙虎發自內心的讚歎,小丫頭心中不禁得意洋洋,不過臉上卻哭得更悽慘了。吳遠明則迎到蒙虎面前叫道:“蒙爺,你快勸勸我妹妹吧,她的性子烈,說跳就會真跳。你老財大勢大,如果真看得上我這妹妹,只要許她些好處,也許她就不會自尋短見了。”
“好,好,我親自勸她。”蒙虎也是色迷心竅,連滾帶爬的下馬跑到石頭旁邊,大聲勸道:“小仙女,你別想不開,你哥哥做得對,人活在世上嘛,就是要享受榮華富貴,蒙爺我雖然老點醜點,可我有的銀子啊。”說着,蒙虎手忙腳亂的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票和一大把黃金珠寶,大叫道:“小美人兒,你看,只要你跟我回去,這些銀票和珠寶就全是你的。”
“嗚……。”鄭莘大哭着看看蒙虎手中的珠寶,哭聲頓時小了些,漂亮的小臉蛋上也露出發自內心的貪婪之色——誰叫她身上已經連一文錢都沒有了?蒙虎看出她心理動搖,趕緊趁熱打鐵道:“小美人兒,你放心,我家裡有的是銀子金子,只要你跟了我,你想要多少都行。而且你進我家門裡也不用擔心受氣,我老婆年初剛死了,我可以納你做正房,我那二十幾個小妾全在你之下。”
“嗚……。”鄭莘的哭聲更小,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盯住蒙虎手中的珠寶不上,哽咽道:“真……真的?你……沒騙我?”
“當然,我怎麼捨得騙你這麼漂亮的小仙女?”蒙虎乾瘦的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慢慢的開始靠近大石。大石上的鄭莘趕緊往河邊走一步,大叫道:“不!你別過來!否則我就往下跳了。”
“別!別跳!我不過去。”蒙虎飛快停住腳步,幾乎是懇求的叫道:“小仙女,你就別糊塗了,快隨蒙爺我回去享福吧。”
“我……我怕。”鄭莘哽咽着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蒙虎趕緊說道:“小仙女,你別怕,蒙爺我雖然長得醜些,可我很溫柔啊。”
“我不是怕你。”鄭莘抽泣着搖搖頭。蒙虎趕緊問道:“小仙女,那你怕什麼?”
“我怕你帶來那些人。”鄭莘指着蒙虎帶來那幾個家丁,膽戰心驚的說道:“以前我在家鄉的時候,就常被這樣的男人糾纏,我怕他們,他們的樣子……兇,醜。”
“滾!”蒙虎一蹦三尺高,立馬扭過頭來衝那幾個家丁怒吼道:“都給爺我滾!滾回莊子裡去,誰要是敢回頭看一眼,爺我剝了他的皮。”那幾個家丁嚇了一跳,趕緊回馬就往回走,蒙虎又大吼道:“站住!”
“被看出破綻了?”吳遠明和鄭莘同時在心裡一驚,吳遠明更是摸到了腰間的火槍。誰知蒙虎拍着大腿怒吼道:“留下兩匹馬,一會給爺我的夫人和大舅子騎。算了,留一匹給爺的大舅子就行了,爺我要和夫人同騎。”幾個家丁連聲答應,留下一匹馬鼠竄而逃,吳遠明和鄭莘小丫頭這纔算是鬆了口氣。
“小美人,小仙女,那些面目可憎的東西已經滾了,你可以下來了吧?”長得比狒狒強不了多少的蒙虎勉強擠出一句文縐縐的話,又努力裝出一副溫柔的笑容,又向鄭莘勸道。鄭莘見衆家丁沒有走遠,便哭泣着搖搖頭,還是一動不動,急得蒙虎跺腳大叫,“小美人兒,你究竟還想要什麼才肯下來?那怕你要天上的星星,你也開個口說句話啊。”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鄭莘搖搖頭,哭泣着目光轉向吳遠明,一語雙關的說道:“我要你以後別再做壞事了,別再助紂爲虐了,只要你聽我的,我可以考慮跟着你。”
“行,我聽你的。”蒙虎想都不想就順口答應道——雖然蒙虎可以保證自己轉過頭就把這個承諾忘記。而吳遠明則扭轉了頭,心說你跟着我只怕我麻煩更多,至於叫我別做壞事,那你不如殺了我吧。
見吳遠明表情如此,鄭莘對吳遠明抱着的最後一線希望頓時破滅,長嘆一聲慢慢走下河邊的大石,狂喜萬分的蒙虎忙迎上去抓住小丫頭伸出右手,用力搓揉着說道:“小美人,小仙女,你總算是下來了,蒙爺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乖,跟爺回去拜堂成親去。”
“嗯。”鄭莘低哼一聲答應,主動投入蒙虎的懷抱,蒙虎做夢也沒想到這天仙般的小美女會這麼主動,忙張開雙臂將她抱住。可是在鄭莘剛靠近他的胸膛時,蒙虎臉上的笑容卻立時凝固,慢慢的低下頭去,看着鄭莘**他小腹的匕首**……
搜刮完蒙虎身上的所有錢財,鄭莘鐵青着臉接過吳遠明遞過來的馬繮繩,跳上馬淡淡的說道:“走吧。”說罷,鄭莘拍馬飛奔出去,莫名其妙的吳遠明趕緊跟上,心說這丫頭都弄到這麼多銀子珠寶了,怎麼還這副表情?脾氣真夠臭的,等事情辦完了,一定得趕快離開這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