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臣南去了葉雲飛在南城的根據地,還沒見到葉雲飛,就先被越霖不修邊幅的模樣給震驚了一下,他嫌棄的瞥了一眼越霖幾天沒刮的鬍子,“你能不能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越霖頭也不回的盯着電腦屏幕,惡聲惡氣道:“我都忙得沒空睡覺了,哪裡有空刮鬍子。”
“葉雲飛呢?”鍾臣南四周找了一下,沒見着葉雲飛,總不會讓自己過來了結果他人卻不在吧?
打完最後一個字,越霖啪的一聲把鼠標一扔,轉着脖子從凳子上站起來,“人在樓上呢,和曉晨君不知道在哪裡嘀嘀咕咕什麼,我帶你上去。”
這裡鍾臣南雖然來的次數不多,但是絕對還沒到找不到路的地步,只是看着越霖躍躍欲試的表情,他默默嚥下了到嘴的拒絕,越霖性格比較衝動,大多數時候還容易智商掉線,葉雲飛有事當然更願意和曉晨君商量,不過顯然這個舉動讓越霖怨念頗深。
似乎是覺得有了鍾臣南這個完美的擋箭牌,越霖連敲門這個禮節性的動作都省略了,直接粗魯的推開門,哐噹一聲,房間裡似乎有什麼重物落在了地上,鍾臣南越過越霖往裡頭走去,就見到葉雲飛表情痛快的坐在地上,身後是一條四腳朝天的凳子。
見到鍾臣南,他呲了一聲,有氣無力的打了聲招呼:“老大,你來啦。”
鍾臣南挑了挑眉頭,走過去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越霖早就撲到了曉晨君身邊。
房間裡沒有一處不凌亂,地面上隨意散亂着許多塗塗畫畫的紙張,桌面上不知道到底堆了幾個杯子,向來都是泡了咖啡喝完之後卻沒有把杯子拿到樓下,至於沙發上胡亂扔着的衣服已經讓鍾臣南無力吐槽了。
“就算要扳倒許弘文,也稍微對自己好一點。現在九月都沒到,十二月才換屆,你要是再這樣下去,許弘文會不會倒臺是一回事,你自己的身體估計就得垮了。”鍾臣南半是關心半是告誡的說道,葉雲飛的臉色看上去十分難看,整個人看上去倒是鬥志十足,這邊剛從地上起來,那邊就坐到電腦前面開始忙活了。可是那青紫的眼圈,和深陷的眼窩都說明了一個事實,他在透支自己的體力。
要扳倒許弘文,在鍾臣南看來並不簡單,畢竟許弘文在N市經營了二十來年,關係網錯綜複雜,加上背後又有霍家這座大靠山,就連N市市長向來和許弘文不對頭,也不敢明面上撕破臉,只能在背地裡暗自謀劃。可是,只要是個人就有弱點,更別說是身在官場的人了,有時候只是一念之差,可能就會留下致命的弱點。而許弘文,是有野心的男人,偏偏他不僅有野心還有實力,是以即使背靠着霍家這棵大樹,他也無時無刻不在謀劃着往上爬。算計的多了,有些事哪怕一開始不想做,到最後也是不得不爲之。
除了當年葉雲飛妹妹的那樁命案,許弘文這些年留下的把柄並不少,葉雲飛幾乎將手底下的人全部都耗在這一件事上,如果說大京的關係不易打通,如今也由鍾臣南去協商好了。萬事俱備,只等十二月的那一場東風了。
可是,葉雲飛現在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勁,似乎是遇到了某個難關無法打通一樣,如困獸一般奮力掙扎,整個人的氣息都很陰霾。
鍾臣南皺眉,見他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索性就拉着曉晨君去問個清楚。
“到底怎麼回事?該掌握的證據都拿到手了,大京那邊的關係也打通了,確保霍家到時候沒有餘力來撈許弘文這個女婿。雲飛還在糾結什麼?”
曉晨君輕輕的搖了搖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葉雲飛,他的背挺得很直,可就是太直了,反倒讓人想起一個詞,剛過易折。
“老大,你覺得一命還一命這個道理,這麼樣?”曉晨君似是隨口一問,只是她認真的眼神讓鍾臣南完全沒有辦法隨意回答這個問題。
一命還一命,這一刻,他終於有些明白葉雲飛反常的情緒因何而來了,他擔心的不是能否扳倒許弘文,而是扳倒許弘文之後的結果,難道就讓他在監獄裡待上幾年,然後出來後再借着霍家的權勢活得人模狗樣嗎?就算之後霍老爺子狠心不管許弘文,可是霍穎呢,歸根究底,霍穎纔是當年慘劇的罪魁禍首,可是有霍老爺子再怎麼失望,也不可能真的不管霍穎,那可是至四十多歲了仍舊在大京圈子裡被稱作霍家的公主的女人。
鍾臣南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從小他就明白一個道理,人善被人欺。是以他不過沉思片刻,就給出了一個絕對稱不上良善的答案:“如果一命還一命能讓雲飛得到救贖,那又有何不可?”
曉晨君定定的看着鍾臣南半晌,突然笑了,“雖然我很贊同你的回答,不過我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舉報可以,違法犯事就免了。”
越霖在一邊應和道:“對啊,我們可是熟讀法律的。”不過卻是典型的滿口胡說。
鍾臣南不以爲意的笑笑,曉晨君和越霖根本就不是中國公民,更別提骨子裡他們根本就不是會被規則所束縛的人。說到底,最後的決策權還是在葉雲飛手上。
半個小時後,鍾臣南接到了姚經理的電話,不知道姚經理說了什麼,曉晨君注意到他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纔回歸平靜。
何端竟然是許弘文的女兒,看似毫不相干的兩個人誰能料到的他們會是這種關係。
鍾臣南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見曉晨君歪着頭看着自己,不由開口問道:“你知道何端和許弘文的關係嗎?”
“何端是誰?”
“何端和許弘文什麼關係?”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曉晨君一臉茫然中帶着疑惑,葉雲飛則是眉頭緊鎖,直覺告訴他鐘臣南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鍾臣南嘆了口氣,也被這突然得知的消息搞得有些心煩意亂,卻還是認真解釋道:“姚經理打電話告訴我,許弘文現在人就在景宸,和他見面的人是何端。而且,何端是許弘文和他前妻何佩文生的女兒。”
“我知道許弘文有一個前妻,也有一個女兒。”葉雲飛的眉頭死死的皺在了一起,眼神沉鬱,一點也看不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模樣,“可是我不知道何端是許弘文的女兒。”
葉雲飛雖然和何端沒什麼交情,但是因爲路家人和楚靜寧私下裡的關係很親近,他也見過何端幾次,印象裡是個很安靜的小姑娘,畫得一手好畫,如今更是和楚靜寧合開了畫廊。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何端竟然會是許弘文的女兒。
“姚經理知道許弘文約何端出來談什麼嗎?”想起路遙對何端的看重,葉雲飛有些摸不透何端這個不定因素會不會對之後的佈局有印象,如果許弘文這個父親對何端而言並不重要,那麼他大可當作不知道何端和許弘文的關係。可是若是何端很在意許弘文,那麼……
“你真當姚經理有順風耳嗎,什麼都能聽到。”鍾臣南輕笑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一臉懵逼的越霖和曉晨君,心情莫名就好了許多,葉雲飛在擔心什麼,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來,不過,“你不用糾結何端和許弘文的關係。如果我沒記錯,何端是和她母親相依爲命,遇到路遙之前,何端過得很辛苦,何佩文不僅有精神抑鬱,而且因爲一場車禍成了植物人,何端不僅要照顧何佩文還要賺錢想方設法給何佩文動腦科手術。阿寧告訴我,何佩文已經做過手術了,但是至今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不管許弘文約何端出來有什麼目的,何端心裡絕對沒有這個父親。”
葉雲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剛纔光顧着糾結何端和許弘文的關係,倒是沒有細想,如今被鍾臣南提點了兩句,自然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頓時就冷靜了下來,心裡已經開始琢磨着要怎麼利用許弘文的這段婚姻了。
如果他們所查到的信息屬實,那麼許弘文在沒有和何佩文離婚之前就已經和霍穎在一起了,所以霍穎不僅是一個第三者,更有可能和何佩文患病也脫不開關係。
而許弘文當年那麼決然的離婚取了霍穎,未嘗沒有想要藉着霍家的權勢一步登天的心思。
女的囂張跋扈,爲所欲爲,視人命爲草芥,男的貪慕權勢,拋棄妻子,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就是不知道到了大難臨頭的那一天,這一對夫妻還會不會情比金堅,相互扶持。
他可是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心裡有了成算,葉雲飛的心思也不再糾結於要如何安排許弘文的下場,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梳洗收拾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
曉晨君和越霖也回房各自收拾妥當後,一洗身上的頹靡,再出現的時候又是令人豔羨的一對金童玉女。四人開了兩輛車前往景宸,碰一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和許弘文來一個偶遇。
鍾臣南和楚靜寧約好了回醫院接她吃飯,可是現在誰也沒法保證到了景宸後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楚靜寧是真心拿何端當朋友,而且對何端還帶着幾分憐惜。葉雲飛要做的事情自己沒有瞞着她,難道她到了景宸之後見到許弘文和何端不會露出異樣。
未免壞了葉雲飛的事,鍾臣南只好打電話道歉,不過楚靜寧十分善解人意,對鍾臣南要做的事情向來抱着支持的態度,不僅沒問,還表示不用過來接自己,她可以自己回家。
“你忙完了之後直接回家吧,我打車回家就行,路銘送我回去也行。來來回回的太麻煩了,你就不要再過來了。”
鍾臣南想了一下就同意了,不過還是叮囑了幾句讓她注意安全,如果他結束得早還是過來接她。
景宸一個小包廂裡,何端和許弘文各自坐在桌子的一邊,桌上的菜精緻可口,只是誰也沒有動筷的慾望,明明是父女倆,然而氣氛說不上劍拔弩張,卻也是生疏而僵硬的,比陌生人還不如。
就這樣僵
持了有十多分鐘,門外突然響起禮貌的詢問聲:“可以送果盤進來嗎?”
刻意壓低的聲音,卻仍舊十分熟悉,何端心裡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拿起筷子在離她最近的一盤菜裡夾了一筷子,慢慢咀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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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許弘文見她動筷了,原本嚴肅的臉色微微有些緩和,不過當官當久了,身上自然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就連瞥向來人的眼神也帶着一股威壓。
若是送來果盤的是一個普通的侍應生,說不定會心生怯意。
可是,來人不是沒有身份地位的侍應生,而是可以在景宸當家作主的姚經理。
這些年姚經理在景宸裡和多少牛鬼蛇神打過交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管來的是多大的人物,就沒有他壓不住的場子。許弘文雖然官當的不小,可是也僅僅是不小而已。
姚經理還真沒太把許弘文當回事,尤其是他還知道再過幾個月,這個威風凜凜的許市委就要當到頭了,心裡更是有恃無恐。
不過表面上,姚經理還是一個合格的經理,不動聲色瞥了何端一眼,將手上的果盤放到桌面正中央,然後纔看向許弘文,既不諂媚,也不故作姿態,略帶幾分恭敬的問道:“許市委用的可好?”
許弘文沒料到來人竟然是景宸的一把手姚經理,眼中不由閃過一抹訝異,當官當久了,在普通的一件事到了他這裡心裡都要多想幾遍,不過思來想去也沒想出自己和姚經理之間有過交集,見姚經理態度不遠不近,許弘文在心裡暗笑自己多想了,面上卻擺出一幅平易近人的姿態,“景宸的服務向來是爲人稱道的,想來沒有人會對這裡感到不滿意。”
景宸的幕後老闆據說很有背景手段,似乎也和鍾臣南有幾分關係,雖然鍾臣南現在已經和鍾家斷絕了關係,但是也沒有見他和鍾家勢不兩立。畢竟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着筋。許欣既然已經嫁給了鍾臣遠,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有用到鍾臣南的一天。
爲了替女兒多謀劃一些,許弘文自然是願意結交姚經理的,說話的姿態也擺的比較低。
“那就好,請您慢用,若是有什麼需要的,我們會盡力讓您滿意。”不過姚經理並沒有對此感到榮幸,微微一笑後,就退出了包廂,輕輕帶上了門。
不過他這樣的態度倒是讓許弘文更爲放心了,一時間因爲何端對自己的不敬而生出的不悅也消散了不少。
景宸的食物是出名的精緻美味,嚐了一些後,許弘文覺得等飯吃完了再來和何端談談或許效果會更好一些。
想到這些年到底是虧錢了何端母女,許弘文心裡難得涌上些許歉意,剛想給何端夾些菜表達自己的關懷,卻發現兩人坐的距離實在太遠,他根本沒有給何端夾菜的機會。
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神情淡漠,埋頭吃飯的何端,許弘文覺得自己心裡好像有一股氣,上上下下的,撞得他胸口直疼。
姚經理對何端一直都是懷着善意的,從那個時候他願意爲了何端給楚靜寧打電話就知道了,哪怕生活艱辛步步爲艱卻始終不卑不亢努力改變現狀的女孩,任誰遇到了都會想要幫她一把。
不過姚經理也沒想到何端竟然會和許弘文扯上關係,還不是那種一表三千里的關係,竟然是父女。
雖然對此感到萬分訝異,但是也明白自己似乎並不能做點什麼,於是打完電話又藉着送果盤的機會確認何端處境安好之後,姚經理就心安理得的坐在辦公室裡等着老闆的到來了。
鍾臣南四人來的很快,葉雲飛雖然是抱着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上許弘文的念頭,可是真的上路之後,他卻忍不住一路開快車飈到了景宸,硬生生把時間縮短了一半。
“人在哪個包廂裡?”到了之後葉雲飛直接去辦公室找到姚經理,開口就問許弘文在哪。
姚經理正哼着小曲看這個月的賬呢,就聽到碰的一聲,一擡頭面前就站了四個人,他哎呀一聲站起來,“老闆你來啦,”
往後頭看了看,沒見到楚靜寧,姚經理的笑容一下子就打了折扣,“老闆娘今天怎麼不一起過來啊。”
開口必問楚靜寧已經是姚經理的習慣了,幾人都對他的德行習以爲常,不過今天葉雲飛沒什麼心情和他瞎扯,重新問了一遍:“許弘文在哪呢?”
姚經理眼睛一眯,笑得一臉精明,”許市委在吃飯呢,來來來,我們去隔壁包廂坐坐。”
見到許弘文和何端這兩個貌似八輩子聚不到一塊的人一同出現,姚經理十分有先見之明的把兩人安排在了一間位置比較好的包廂,包廂旁邊的另外一個包廂正好是空着的,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雖然葉雲飛沒心思吃飯,但是姚經理還是張羅了一桌子好菜,景宸有一些設計是不爲人知的,是以隔壁的許弘文完全不知道他接下來的對話都會被一羣人聽在耳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