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張手向我抓來,柳夙玉死死壓着我的胳膊,獰笑地幫助它。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仰頭大叫一聲。
“哇啊!”
這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從我嘴裡傳來,讓我自己都驚到了。可是那肉塊彷彿聽到了什麼魔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又變回了璐璐的樣子,雙眼仍舊死死地盯着我。
肉塊回到了她的肚子裡,我再一次能夠動彈了,可是我無論怎麼嘗試,嗓子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冒金星,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整個人虛弱得幾乎要斷氣。
這一聲啼哭是埋藏在我身體裡的某樣開關,一旦打開,便會中傷古屍,隨即我自己的體力也會被透支。
並且,我有種感覺,這開關將再也關不上了。
柳夙玉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遠方,皺了皺眉,“來得太快了。”
說罷,她拽住璐璐的一隻腿,就這麼拖着走進了休息室裡。其中孩子的頭撞上了門角,頭頂都撞凹陷了,柳夙玉也沒有停下腳步。璐璐一點都沒有疼痛的感覺,見我看她,還咧嘴朝我笑了笑,說不出的恐怖。
而柳夙玉口中的不速之客,在門咔噠關上之後,從那道幽藍的過道奔跑過來。
是東皇御,衣衫不整,嘴脣煞白,腳步卻絲毫不停頓。
東皇御雙眼猩紅,半跪在我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伸出手,想抱住我,我驚得連忙躲開了,“你離我遠一點!”
他怔住了,而後一笑,“你知道了?”
我的眼圈微微泛紅,咬着嘴脣不肯說話。
“不用想這麼多,即使不抱你,我也病入膏肓了。”東皇御勾起了從前那樣冷俊的笑容,朝我張開了雙手,“所以,與其慢慢送死,不如現在讓我抱一抱你?”
撲進他的懷裡,我摟住他的肩膀,一點空隙都不想留下。
感受着他的體溫,我心中還有些惴惴,“你怎麼會來?”
“是五叔打電話告訴我的,”東皇御的嗓音悶悶的,“我才知道,他一直在背後監視着這裡。”
鬆開我,東皇御摟着我站起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走!”
走出了柳夙玉的古董公司,停車場裡,許久不見的跑車停在那裡。
坐到副駕駛上,東皇御見我一直髮呆,有些無奈,俯身抽出安全帶,給我綁好。
“上一次坐在這裡的時候,還是很久之前了吧。”
那一次學校門口,我們結束了一段你瞞我我瞞你的對話,在之後,便再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同乘一車了。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發動了車子往前開去。行駛了一段之後,他冷不丁澀澀開口,“我當時沒有和你開玩笑,如果你說不要去,我一定不會去見,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
“比如呢,下*,還是告訴你你有孩子的事情?”這些話我說的很冷靜,就僅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其實早在看到柳夙玉送來的照片,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當發現東皇御揹着我和她見面的時候,說不失落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都不是!”他暴躁地低吼一聲,後面的話卻越說越沒有底氣,“我只是,只是想求個名正言順。我想知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身份!”
怔怔地看着男人眼裡的失落和不甘,我癡癡一笑,說不盡的苦澀,“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問我,難道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
車子吱呀一聲,強行停在路旁,東皇御掰過我的肩膀,不允許我逃開,“天咫,你看着我!我問你,如果我現在和你要這個答案,你會怎麼回答?”
其實我心裡已經知道他說的意思,可是我本能地開始裝傻充愣,“你不問出來,我怎麼回答你?”
情不自禁,想要欺負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想要看他拘謹、躊躇,卻又義無反顧的樣子,想要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
東皇御被我灼灼的眼光,逼得無處可逃,只能一直這樣焦躁猶豫,最後終於狠心開口,“你把眼睛閉上!”
雖然不太情願,我還是順從地閉上了。
他猶嫌不滿,“不行,你再把手捂上!”
“好好好,我不會偷看的!”說完,我真的捂得嚴嚴實實,眼睛都是一片黑暗。
失去了視覺,其他的感官反而變得更加敏銳。他的大手捂住了我的耳朵,乾燥溫熱的手心,讓我的耳尖不自覺開始發燙。
“天咫。”
這一聲,兩個字,我最熟悉的名字,反而聽得我心如擂鼓,空空跳個不停。我敢保證,這是他喊我的這麼多聲裡,最溫柔,也是最深情的一次。
“當初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已經抱着必死的心,得過且過。即使知道你這個小不點是我的命定之人,我也沒什麼感觸,誰知道,你真是煩的人牙根癢癢。動不動就招惹些怪事,還是個哭包,可是心腸硬起來又比誰都硬。總之,我算是服了。”
說到這裡,東皇御低低笑了一聲,低沉華麗的聲線隔着手掌穿入耳蝸,引得我心尖共顫。
“還記得,當時從那個小木屋裡找到你的時候,我揹着你走了一夜的山路,當時我就想,背上這個小不點,我就再也不想放下來了。”東皇御說着說着,聲音有點哽咽,“天咫,東皇御也是人,也會生病,也會老死,也會在遇到愛人的時候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終日。我不知道能夠喜歡你多久,但是在我的生命結束之前,我想都想和你在一起。”
面對他的剖白,我遲遲沒有出聲,過了好久,來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我能把手放下來嗎?”
東皇御被我氣得一噎,自暴自棄地說,“放放放,就知道和你這個缺心眼的不能正經--唔!”
他的雙手還捂着我耳邊,我的雙手已經抱住了他英俊的大腦袋,輕輕咬上了他喋喋不休的雙脣。
這樣溫溫柔柔的觸碰,我停頓了三秒,向後撤開,兩隻大眼睛彎成了新月,“真巧,我和你想得一樣。”
我從來不識情愛,誰知道紅塵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