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我,下一秒,我突然覺得我的身體開始自動運轉起來,穿過了牆壁,離開了房子,一陣風就將我帶出老遠。
飄飄乎乎了一陣子,我居然來到了東皇御的別墅門口。可是他門前掛着八卦鏡,我根本進不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每次一不見你,你就把自己玩個半死。這回倒好,真玩死了。”我回過頭,東皇御站在花壇口,皺眉看我。
我不知道鬼魂能不能哭,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想摟住他大哭一頓。
他惡狠狠地說,“你住嘴,好不容易把你的魂給凝固出來,你一滴眼淚都是在浪費陰氣知道嗎!敢哭一聲,我現在就把你扔到地府的油鍋裡炸了!”
委屈地扁扁嘴,我飄到他身邊蹲住,好不容易死了這麼一回,怎麼還不許我難過一下。
天師大人沒好氣瞪了我一眼,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個稻草人,衣衫整齊,上面還用黃紙寫着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東皇御咬破手指,在稻草人心口處滴了滴血,不是紅色,而是金色的。不一會兒,我的意識又不太清楚了,再一睜眼,居然在東皇御的懷裡。
這一切變得太快,我本能地伸出手,一下子捏住他的臉頰。溫的,軟的,是真的!
我快活得要飛起了,一把摟住他的胳膊,“東皇御,我是不是好了,剛剛做夢居然發現我死了!”
他哼哼一笑,抽出自己的胳膊,毫不留情戳破我的希望,“你就是死了,還浪費我一滴神血,我虧大發了!”
這話讓我僵在那裡,這麼說,我現在是個稻草人?
“沒錯,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挨火不能泡水,不然你分分鐘就要爛掉。”他站起身,一把將我拎起來,還左右晃晃,“還有,你滴了我的血,現在就和我心意相通了,少給我在腦子裡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不煩我還煩!”
我縮着脖子仍有他拎着,沒走兩步,他突然暴躁地說,“你要是敢試着親我,我現在就把你扔去點火鍋!”
一下子捂住嘴,我小雞啄米般點頭,差點忘了這茬了。
晚上的時候,別墅裡的人員全員到齊,共同商討我被弄死的這件大事。
作爲當事人,我這個死人,簡單明瞭地說完了全過程。張玄海看着我忍不住嘆氣,“幸好啊,你陷入幻覺的時候,紀悅及時趕回來給御兒報信,不然這魂都救不回來了!”
信天皺了皺眉,“姓宿的怎麼也變成了幫兇,他難道一開始就是來引誘你們上鉤的?”
“我想更大的可能,是許清泉的安排。”素姝說,“他封住了天咫,恐怕不是爲了給魘吃,而是讓它有個肉舍。”
東皇御皺眉,“舍?”
素姝點點頭,“但凡這種妖邪,自身沒有固定本體肉身的,它們幾百幾千年的夙願,就是能找到一個肉舍住下,這也算是它們的一種得道飛昇。天咫的身體極陰極硬,是它們絕佳的住所。”
“那我還有辦法回去嗎?”我撓撓頭,“我還是喜歡那個身體,稻草什麼的太不方便了。”
“按照你說的,宿先生在你的身體裡還留了一點生機,這樣魘可以更方便控制。這也給了我們一天的時間,在這之內,把身體奪回來,你就能夠魂歸本體。”
聽完素姝的話,我總算是安下心,一旁的東皇御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而後說,“這東西三番兩次挑釁我們,我們也該給它點顏色看看了。”
信天來了精神,“你是說?”
東皇御危險一笑,“獵殺它。”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我們三人、兩鬼、一妖,制定了獵殺魘的計劃。既然魘最自信它的夢境,我們就決定,在它的夢裡擊殺它。
行動的時間定在了晚上,還剩下半個下午的時間,大家分動行動。
等東皇御和我找到宿先生家的時候,門大開着,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靜候已久的樣子。
他看到我進來,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你……”
我沒搭理他,對待親手殺了我的人,我可沒那麼寬宏大量。
下一秒,他恢復了正常,語氣淡淡,“我知道你們爲什麼來,該說的我也會全部告訴你們。”
“第一個,我想先說完那個夢中女人的故事。”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在你們第一次離開的那天晚上,我的夢境有了新進展。那個女人開口說話了,她說,她是我的老祖宗,巫黃。”
“但是我沒信,直到第二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了那個人臘,她活了,就站在西海之濱。她在召喚着所有僬僥國的子民,包括流着僬僥血的我。我虔誠地跪在她的腳下,答應她,什麼都可以爲她奉獻。”
東皇御面無表情地開口,“那天,我們拿着長生畫來找你的時候,你說了句命中註定,就是指要替巫黃復活嗎?”
他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巫黃說,她的身體已經被破壞,無法再回去,所以需要新的肉體。她只說,時機到了,就會告訴我。”
巫黃說的那個時機,就是我去見官琪的那一天。
“是我殺了她,如果需要我償命,儘管來。”
沒有人需要他的命,他這種爲無知而獻祭的人,最終只會被無知吞沒。
時間一點點在流逝,剩下的時間只夠我們去一趟往程。獵殺地點選擇在了郊區的一個廢棄工廠,那兒從前是個亂葬崗。
我陷入了沉思中,越是走近,這事件就越複雜。最開始的魘食人,到許清泉和魘的勾結,再到宿先生和僬僥國,這一切的一切,都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爲什麼許清泉要幫助魘,魘和人臘有什麼關係,我的身體又要如何被處置……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線索,這個線索一直在我身邊,卻被輕易地忽略了。
到底是什麼?什麼讓我們陷入了這樣大的謎團裡,無法自拔?
掌心驀地一暖,扭頭一看,東皇御握住了我的手,包裹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掌中,“別想那麼多,你的智商不夠,還是乖乖跟在我後面吧。”
我嘿嘿一笑,雙手握緊他的,“可惜現在蓮秀不在身邊,不然又能多養一片花瓣了。”
他破天荒溫柔地笑了笑,讓我一陣恍惚。這個男人,笑起來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