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聽話地流了下來,我又哭又笑,“東皇御……”
靜止了一會兒,他摟住了我的腰,無比溫柔地嗯了一聲。
我乾脆放棄剋制,摟着他嚎啕大哭,“小御御……”
不客氣地給了我一暴慄,東皇御故作兇惡地說,“不準喊這個!”
我們摟得那樣緊,像是落在水面的水鳥,交頸相擁,誰也沒有離開的念頭。
冷靜了下來,東皇御粗糙地擦着我的眼淚,乾巴巴地說,“哭包,不準哭了,先上岸再說。”
蹚到了湖岸邊,我抱着胳膊,風一吹,就哆嗦個不停。他脫下襯衫,擰乾水之後,遞給了我。我接過來想穿上,誰知道被他抽了不回去,“不是讓你穿的!”
扁扁嘴,我不高興,就聽他說,“用這個擋起來,然後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乾。”說罷,他赤裸着上身,走到河岸背對向我。
換上了擰乾的衣服,我喊他回來,他接過衣服趕忙穿上,“凍死老子了,你也不快點兒!”
噗嗤一笑,這會兒我纔有工夫問他,“你來這裡,也是問了昨晚那個屍體的事情吧?”
“嗯,五叔接了警察的委託,我猜和古屍有關,就和……來看看。”提及某個人的名字,他及時跳過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我也是,來看看。”
默契地沒有提別人的名字,至少這一刻,我們都不想偷來的時間被打擾。
轉頭看他,如今這樣,好像又變成了之前每次有奇怪案件的時候,我陪在他身邊的場景。我笑笑,問他,“古屍的案子,你有什麼發現嗎?”
“目前看來,最可疑的就是古屍。我懷疑,它爲了行走在外界,而借了人的皮。”東皇御皺了皺眉,“不對,再貼切一點,是鑽進了人體裡,裝作那個人的樣子生活。因爲它身上的病菌,人體無法承受,隔一段時間就會融化,所以它需要不斷更換容器。”
這個設想倒是比我的更加大膽,“那你有查到什麼嗎?”
東皇御搖搖頭,“我纔想出這個可能性,還沒來得及去查,就被這個案子引到這裡來了。而且有很大可能,這個屍體是個女性。自從那兩個盜墓賊之後,它都是在挑女性下手,可見排除最開始飢不擇食之外,它更喜歡女性的身體。”
“可是,這個案子有點不同啊,骨頭沒有化完,難道是病菌的威力變小了?”
東皇御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在口袋裡東翻西找,將一個東西放到我手裡,“我剛剛在下水道里,找到了這個東西,按照這個去查,說不定有新發現。”
手掌上,躺着一個褐色的螺螄,不停地蠕動着,在手掌心裡留下一道黏糊糊的痕跡。
我望着他,聽着他喋喋不休地說,“回去之後,最好是從被害人消失前兩天的活動開始調查,舉動是否有什麼異樣,還有,古屍在腐爛前一定會找好替死鬼,所以這之間的空白時間也非常重要……”
“你怎麼了。”我直直地望向了他的眼裡。
與我對視了一會兒,東皇御放棄了,抖了抖濃密的睫毛,“還是被你發現了。”
話落音,他一下子倒在我身上,身後的黑氣猛地暴漲,沒想到剛剛都是被他強力遏制的!仔細一看,我發現那些黑氣都是從他的心口生出來的,連綿不絕,我慌神了,“你難道有心魔了嗎,否則黑氣不可能自己滋生出來的啊!”
不知何時,東皇御已經虛弱得奄奄一息,他擡手,慢慢圈住我,似乎在擁抱着珍寶一樣,懷抱裡充滿了疼惜。
“天咫,你就是我的心魔。”
東皇御,東皇御你別嚇我……”
回答我的,是他無力垂下的手臂,以及頹然倒在我肩膀上的腦袋。
整個腦袋空白了幾秒鐘,我居然生出了要和他一起離開的念頭。即使我這樣想要活着,這樣貪生怕死,可不知不覺間,你已經變成了超越一切的存在。
生出一股氣力,我抱着東皇御想往水裡跳。要回去,要救他!
一條馬鞭綁住了我們兩人,嗖地拽回了岸邊,我回頭一看,陸判坐在馬車裡,四隻大狗整齊地蹲在車前。
“你是腦子裡灌水糊塗了,還想去送死?”他一邊說着,又是一個大力回鞭,將我們拉進了車裡。
馬車踩着水花,嘩嘩作響,我坐在馬車裡,摟着東皇御,只恨馬車還不夠快。身上的水滴到東皇御臉上,慢慢地順着他挺括的五官留下,總讓我有種他在融化的感覺。我只能不停地擦拭着,再暈染開,這樣反覆徒勞無功的動作。
從上車之後,陸判就冷寂地看着我們,好久之後才說,“你放心,他不會死。”
我知道不會死,可是會殉道。
“他就是體力不支,暈過去了。”
擡起頭,我又驚又喜地看過去,“真的?”因爲東皇御身上的金氣已經看不見了,我還以爲,還以爲……
“白癡!”他很不高興地大喊了一聲,雙眼一瞬間變成了純黑,眨眼間又恢復了原狀。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發火,但卻沒有關心原因的念頭,心心念唸的只是懷裡的這個人。
車穩穩停住,我扶着東皇御下了馬車,沒走兩步,前方有個人攔住了我的腳步。
柳夙玉嘴角掛着笑容,顯得那麼從容不迫,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那樣,“真抱歉,阿御最近有點不舒服,麻煩你了。”
她伸手來接,被我本能地躲開了。
笑容不變,她無可奈何地看着我,我最討厭這樣的目光,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局外人,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插不了手。
“天咫,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會覺得,因爲我他纔會變成這樣。”不由分說地摟過了東皇御,柳夙玉眼神輕慢又驕傲,“可惜我不得不告訴你,他變成這樣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你。”
“所以,官天咫,滾遠點。”
就這樣,她在我的面前,輕而易舉地帶走了那個人。
眼睜睜看着他們上車,離開,我渾身重如千斤,溼透的衣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每一次,每一次,即使我不相信,可是當我遇見東皇御的時候,他都一次比一次糟糕。
也許,我纔是他的魔障,他的孽緣。
靜靜過了好久,陸判走到我身邊,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理我,給你,這是那個女人讓我轉交的。”
握着上面的地址,我眼裡不悲不喜,而後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