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的讓人發慌!
坐身於夜溪宮寢殿的龍榻前,赫連棠在替離灝凌把脈過後,一臉急切的捋起他的袍袖。
赫然之間,瞥見那道妖異的紅痕,她面色驚變,瞬間一片慘白!
“怎麼了?”
將赫連棠震驚蒼白的臉色盡收眼底,離灝凌眉頭緊皺着,伸手扶上她微微有些顫抖的雙肩。
“王爺你先什麼都不要問!”輕顫着手,覆上離灝遠置於自己肩頭的大手,赫連棠並未立即說些什麼,只轉身對姬恆吩咐道:“速傳王太醫!”
見狀,離灝遠的臉色,不禁驀地便是一沉。
他的棠兒,從來都淡定自若,此時卻是這般神情,還命人速傳王太醫,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時候不長,王太醫便步履匆匆而來。
與離灝遠和赫連棠簡單行禮,他輕皺着眉頭,快步行至龍榻前。
“王太醫,你看!”
順着赫連棠所指,睇見離灝凌手臂上的那道殷紅,王太醫心頭一顫,頓覺汗毛直豎。
凝眉落座,伸手覆上離灝凌的手腕,王太醫神情靜默的深凝離灝凌蒼白的容顏,待片刻之後,他才一臉凝重的站起身來,轉頭看向赫連棠:“對於皇上的狀況,不知王妃有何高見?”
“是忘情蠱毒!”
秀眉緊擰,赫連棠語氣異常:“難道此次到阜都,皇上已然與皇后娘娘渡過毒了麼?可若是如此,他又爲何要送走皇后娘娘……”
想到方纔離灝凌所言,袁修月不走就會死,赫連棠的臉色,瞬間凝重非常!
“不是忘情蠱毒!”
仔細觀察過離灝凌手臂上的血痕,王太醫面色陰鬱的輕搖了搖頭,“是忘情蠱種!”
“蠱種?”
額際頓起一層冷汗,赫連棠心下只覺咯噔一下。
最近這陣子,她遍覽天下藥典,所爲的便是尋求忘情蠱毒的解毒之法。
在一本不知名的藥典孤本上,她曾無意間看到一則傳說。
這個傳說,便是身中忘情蠱毒之人,若想解毒,除了渡毒,還可在心愛之人體內種蠱,待蠱成之日,將蠱毒渡走,於體內中和。
之所以說他是一個傳說,是因爲但凡中了忘情蠱毒之人,莫不是最後悽慘致死,即便有人可以爲心愛之人種下忘情蠱種,卻從來都沒有人能夠活着等到蠱成!
聽懂赫連棠和王太醫的談話,離灝遠臉色瞬間沉下:“你們的意思是,皇上會死?!”
“王爺!”
擡眸看向離灝遠,赫連棠一臉沉痛之色,轉頭看向龍榻上昏迷不醒的離灝凌,她忍不住痛哭流涕:“皇上他……他一定愛慘了皇后娘娘,所以才甘願爲了他,在自己體內種下忘情蠱種,想來……他將皇后娘娘送走,無非是想要她活着等到自己蠱成之日,但怕只怕……他等不到那一日了!”
聞言,離灝遠身形一震!
忍不住後退兩步,他深凝了眼龍榻上的離灝凌,轉頭看向王太醫:“王太醫,這忘情蠱種只要重要,種蠱之人真的沒有蠱成之日麼?”
聞言,王太醫苦嘆一聲,不住的搖頭:“按理說,該有,但實則沒有!”
不置信的盯着王太醫看了許久,離灝遠終於冷笑道:“沒有……沒有……”
“王爺!”
一臉憂色的看着離灝遠,赫連棠伸手扶住他不停輕顫的手臂。
“灝凌……”
拂開赫連棠的手臂,離灝遠快步上前,在龍榻前俯身凝視着昏睡中的離灝凌。眸底深處,漸漸有悔意氾濫,他的俊臉之上,滿是自責之色:“當年,若不是爲兄把皇位硬塞給他,如今應該過的逍遙自在,無憂無慮……是爲兄害了你啊!”
見離灝遠如此,赫連棠和王太醫無不動容!
深吸口氣,赫連棠剛要開口勸說,卻見離灝遠驀然轉身,緊皺着眉頭看向王太醫:“王太醫,本王求你件事!”
聞言,赫連棠黛眉緊蹙:“王爺你想做什麼?”
“既是都要死,何必要讓他們有情人生死相離?”眉心緊皺成川字,離灝遠蕭瑟一笑,轉頭對王太醫說道:“待明日皇上醒來,你與他撒個謊吧!”
“王爺想讓老夫欺君?!”
眉腳輕抽了抽,王太醫眉心緊皺!
翌日,四更時,離灝凌仍舊昏睡着。
無奈之下,離灝遠只得吩咐王太醫和赫連棠寸步不離的守着他,自己則先去前朝暫代朝政。
清晨時,窗外鳥鳴啾啾,宿醉一夜的離灝凌終於轉醒。
“嘶——”
宿醉的後果,便是初醒時的頭疼難忍,他倒吸口涼氣,緊皺着眉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擡眸之間,視線自離灝遠和赫連棠身前掃過,看着他們擔憂的神情,離灝凌目光悠遠,回想着昨夜發生的一切。
迷迷糊糊間,想到一些什麼,卻總是模糊不清。
終是絞盡腦汁的憶起自己昏迷時的模糊一幕,他的面色,再次恢復到以往的冷峻,忍不住乾咳一聲,擡眸看向姬恆:“水……”
聞聲,姬恆連忙倒了熱水,快步上前,恭身送到離灝凌面前。
寢殿裡的氣氛,有些凝滯。
就着杯盞,喝了一口水,離灝凌頓覺喉間乾澀稍減。
擡眸之間,見離灝遠一臉凝重的看着自己,他輕嘆一聲,頭疼欲裂的仰躺回龍榻上:“王兄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想來,有赫連棠在,他身上的秘密,他們此刻該是知情的。
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再隱瞞什麼。
“皇上!”
上前兩步,在龍榻前站定,離灝遠目光幽深的深凝着離灝凌:“你是何時在自己身上種下忘情蠱種的?”
暗道一聲果然,離灝凌擡手捏着自己的眉心,輕嘆聲道:“在皇后離宮之後。”
聞言,離灝遠神情微變。
用力的捶了下龍榻,他驀然起身,向後走了幾步,便再次迴轉,臉色陰霾的對離灝凌斥道:“皇上可知這忘情蠱種,種在體內的話,很有可能會要了你的命!皇上是九五之尊,怎可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冒險?若你有個三長兩短,這天下該當如何?”
“天下不是還有王兄麼?”難得見自己兄長氣急敗壞的樣子,離灝凌無所謂的輕笑着:“朕不是沒有想過天下,但是除了朕,這離家的天下,還有王兄和佑兒,而能救月兒的,只有朕……朕也許很自私,但……這樣也許可以救她的命!”
聽離灝凌此言,離灝遠臉色再次沉下。
見他臉色陰沉,離灝凌苦笑道:“王兄,將心比心,我想若中毒的是王嫂,你也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
“你……”
被離灝凌堵得一時語塞,離灝遠無奈一嘆,冷着臉子坐在龍榻上。
見狀,赫連棠步上前來,輕扶離灝遠的肩膀,她柔聲勸道:“如今皇上已然種下蠱種,縱然王爺在如何動怒,也然晚了,這忘情蠱種,即便種下,也不一定會成蠱!爲今之計,便該仔細想想,該如何爲皇上延命,直至忘情蠱成!”
離灝凌輕輕挑眉:“獨孤辰給朕蠱種時便曾說過,這蠱種種下,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會三年……”
聞言,離灝遠冷然一笑:“他說的只是也許!”
離灝凌輕笑着:“有也許,便是有希望……”
見他如此,離灝遠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無力感!
無奈一嘆,他轉頭朝着寢殿外看了一眼。
只片刻過後,便見王太醫手裡拿着一本藥典,自寢殿外一臉欣喜的闖起來:“王爺……有辦法了……”
擡頭之間,對上離灝凌微眯的雙眼,王太醫腳步一頓,“皇上,您醒了?”
“王太醫……”
眉宇輕皺着,深凝着王太醫閃閃發亮的眸子,離灝凌挑眉問道:“什麼有辦法了?”
“這……”
輕扯了扯脣,王太醫先恭身對離灝凌行禮,這纔將拿着藥典的手微微一揚:“老夫人奉賢王殿下和賢王妃之命,昨夜翻了一夜的藥典名錄,今日終是尋到了一些關於讓忘情蠱種快速成蠱的方法。”
聞言,離灝凌眸光陡地一閃。
不待他開口相問,離灝遠便已然起身上前,伸手接過王太醫手裡的藥典,而後仔細看過,緊皺着眉頭看向王太醫:“這怎麼可能?”
“什麼不可能?”
踱步到兩人身前,赫連棠接過藥典看了一眼,隨即亦是一臉震驚的看向王太醫。
視線自三人臉上一掃而過,離灝凌俊眉微擰:“王太醫,這藥典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聞言,王太醫忙恭身回道:“啓稟皇上,這藥典上所云,是種蠱之人,必須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才最有可能讓蠱種成蠱!”
瞳眸倏地一亮,離灝凌臉上露出些許狐疑之色:“中了忘情蠱毒,便不能與心愛之人在一起,否則必然毒發,這忘情蠱種,又怎會以如此方法成盅?”
“皇上……物極則必反啊!”
抖了抖手裡的藥典,王太醫凝眉捋須:“雖說中了這忘情蠱毒,只要和心愛之人在一起,便會頻繁發作,但這忘情蠱種,卻正好相反,必要以心愛之人在一起的那種心痛來培育,方可成蠱……”
“是這樣麼?”
眉心緊緊攏起,離灝凌眸色晦暗不定。
他們若想一起活,便該在一起麼?
雖然知道,這個說法,多少有些荒謬,但離灝凌的心下,卻仍然忍不住涌上一陣狂喜,想到可以跟她在一起,他想要開懷而笑,卻在想到袁修月跟他在一起,便會有毒發的可能,他的心,便又瞬間跌落谷底!
他到底,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