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屍體確定今晚就要火化麼?”程曉靈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她臉色有些不自然,我眯着眼睛問:“發生什麼事情了,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想火化那個民工的屍體,今天一過,那屍體起碼有着十分之七的詐屍機率。”
我這句話讓程曉靈臉色煞白,陷入了某種猶豫中,一旁的王炎也是不說話。他盯着程曉靈看了幾眼後,緩緩開口:“這兩天你睡覺夢到了什麼,如實跟我們說,別被鬼話騙了。”
被他這麼一說,我也是開始警惕起來,王炎這個人心思比我還要慎密。從程曉靈難看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這件事情還真被王炎猜對了。
咬了咬牙齒,程曉靈低着頭開口:“這兩天我都在做同一個夢,我夢見有人結婚了。”
說到這裡,她擡起頭來看着我們兩個,開口說:“結婚的人就是那跳樓的民工和他的未婚妻,我幾乎天天都在做這個夢,可是他們已經死了,怎麼結婚?”
這叫陰人託夢,往往一些人死後,他還有心願沒有完成,就會給周圍的人託夢。這也叫擇緣夢,託夢之人沒有什麼壞心思,一心想要完成生前沒有完成的願望。另外一種叫擇惡夢,就像阿兵一樣,在夢裡一心想要殺死做夢之人。
我和王炎對視了一眼,他緩緩點頭:“對於這種擇緣夢,我們能幫則幫,就當是送他一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開口,顯然是默認了王炎說的話。誰讓我本身就是一個爛好人呢。
十二點,火葬場,我們早早就來到了這裡。民工和他女朋友的屍體被分開擺放着,王炎準備好了一根結緣線,然後在兩具屍體的中指上纏繞起來。
這種結緣線,又稱月老線,月老結緣,結的還是陰緣。一根紅線將他們互相捆綁起來,陰緣已結,剩下的就是冥禮,冥禮舉辦之時,生人迴避,老弱病殘遠遠離去,莫要靠近。
“陰人結緣,生人迴避。”王炎在屍體面前擺放好了一對香燭,嘴裡面開始很大聲的提醒出來。火葬場的員工臉色立即就變了,他們常年做這一行,自然知道這是什麼禮儀,當下人人忙着轉過身去,背對屍體。
香燭燃燒得很旺,說明這對陰人很滿意。
“要不要去找兩件新人服給他們換上?”我沉默一下,詢問王炎。
他擺了擺手,告訴我:“不用,新人服我已經準備好了,陰緣已結,那麼接下來就是舉辦冥禮了。”
我看見他拿出了兩個摺好的紅衣紙人,男方胸前戴着一朵大紅花,女方身上穿着紅婚紗。這兩個小紙人折得微妙微翹,栩栩如生。
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出,他用十根紅線控制着紙人,就像以前我們看的木偶劇一樣。隨着王炎手指彈動,被紅線控制的紙人開始活動起來。
這種陰人禮儀是最原始的一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二越,你來當陰司儀吧,程曉靈是被託夢人,理當做高堂之人。”王炎臉色很凝重,現在是陰人禮最關鍵的一環,一旦其中出現了什麼紕漏,那麼大喜將會變成大凶,這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喝了一句:“陰人成好,生人迴避。”
雖然現場只有我們三人,但一些過程還是要走走的,至於那些火葬場的員工早被嚇得遠遠離開了這裡。
喊完後,我清了清嗓子,大聲喝喝:“陰人成好,一拜天地。”
在王炎的控制下,兩個紅紙人對着前方微微一拜,香燭燒的更旺了。陰人緣,陽司儀,送大喜,接天財,這也是一種進財方式,只不過這種進財過程太過繁瑣。
意思是我們今天三個大活人幫這對陰人舉辦了婚禮,在來年就會收到他們的紅包,這種往往爲大財,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
我小時候,曾經看見過我家老頭子幫陰人辦婚,第二年他就從路上撿到了一百塊錢。要知道那個年代,一百塊錢夠我家吃一個月的臘肉。
頓了一下,我接着喊:“二拜高堂。”
紙人像是有了生命一樣,自己轉身對着程曉靈拜了一下,這一幕可把程曉靈嚇得夠嗆。她臉色很白,嘴脣都開始哆嗦起來了,我笑了笑,安慰她:“別怕,他們在感激你。”
第二拜完成後,剛剛點着的香燭居然燒得只剩下一小截,見狀我和王炎都鬆了一口氣。怕的就是香燭燒不起來,第三拜開始之前,我把視線準備好的紙錢拋灑起來:“紙錢送客,各位陰君,牛頭馬面大人,請稍等一下,先喝着新人的喜酒。”
這句話是林夕涵教我喊的,她告訴我第三拜之前要先送鬼,預防新人在行第三禮之前就被陰君把魂勾了去,這樣我們所做的就功虧一簣了。
撒完紙錢,我再次吼了一句:“第三禮,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司儀休息,新人送禮。”
這一刻,香燭開始對着我閃爍起來,我猛的鬆了一口氣,今年無論如何我也要撿到一筆天降之才。不知道,這對陰人會給我什麼樣的紅包,我甚至開始期待起來。
紙人最後對拜一下,香燭徹底熄滅,王炎動作很迅速的將紙人點着。與此同時,纏繞在兩具屍體上面的紅線,竟然自己燃燒起來。
“好了,可以火化了,這火葬場就是他們的洞房。”王炎一頭的大汗,他同樣也怕婚禮出現什麼差錯,這樣今晚我們誰都走不了。
我抹了一下冷汗,在新人身旁上了三炷香,聽到這裡沒有動靜後,那些火葬場的員工也知道婚禮完成了。他們這一次膽子很大,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具屍體現在根本沒有任何的怨氣,也不會傷到任何人。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晚你就不會做噩夢了,準備一下升官吧。這種陰人禮可遇不可求,往往是一種機遇,不但是我們三人,火葬場所有的活人都會在來年受到這對新人的紅包。”
王炎看樣子心情不錯,倒是程曉靈苦笑一聲:“可能這就是你們出手的原因吧,你們知道這是一個機會。”
我笑着解釋:“這種機遇每個人都喜歡,我們更需要,誰會嫌自己身上的良緣少呢?這種陰人辦婚,和救人一命差不多,都是勝造七級浮屠。”
這對新人,被火葬場的員工成對送了進去,幾分鐘後在火焰的炙烤下,成了一抹骨灰。
那些員工稱要送新人一件禮物,當下拿出一種專門特製的骨灰盒,上面有着百年好合的字樣。說明白點,就是專門爲新人準備的骨灰盒,這樣新人被埋在地下,也可以永遠的在一起,寓意百年好合之意。
這樣也求新人祝火葬場生意興隆,別處求生意興隆倒是可以理解,火葬場生意興隆,這話聽着怎麼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的意味。
“夕涵,你說他們會給我一點什麼禮物呢?”我開始憧憬起來。
林夕涵笑了笑:“這個我也不知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想不到這麼好的事情都能被你遇到。”
事情辦完,那麼我們也應該回家休息了,臨走之前,程曉靈再三叮囑我們,明天就開始對黃大牙展開抓捕。證據已經齊全,就等把他抓到號子裡面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和王炎必須保證其它意外。
我沒有說話,默默的點了點頭,臨走時,我對王炎開口說了一句:“你對降頭師熟悉麼,如果不熟悉的話,那麼今晚就準備一下,以免到時候丟了性命。”
王炎提起來的腳步頓了頓,他應該聽懂我的意思了,幾秒後,他轉過身來對我說了一句:“二越,我很同情你,不過也希望你堅持下去。”
我笑了笑,一言不發的往住處趕去,莫小亂離開的時間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爲什麼還沒有來。按理來說,一個星期足夠他把老頭子從家裡面請來了。
意外太多,我真不知道他在哪裡,會不會他壓根就沒有去。
“二越,你不瞭解他,那個降頭師奪了他的千辛萬苦找到的運,然後又在他眼皮底下在你身上放了蠱蟲。這相當於一種挑釁,莫小亂和降頭師最後的局面,就是一生一死,只有一個人能活着。他不會不管這件事情。”
林夕涵自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麼,當下非常肯定的安慰着我。
我也不是怕莫小亂離開,和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也可以看出他的爲人,他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否側也不回去找那降頭師了,更不會幫助王小倩重新投胎。
我擡起頭來,勉強的笑了笑:“沒事,反正我撐不過下一次蠱蟲發作,正好明天做個了結,真希望明天碰到那個降頭師,我可不想死的不瞑目。”
林夕涵同樣也笑着開口:“放心吧,還有我呢,要是你沒有撐過明天,那麼我這一輩子就一直纏着那個降頭師,直到他死爲止。你死了就在下面等着我,我們兩一起投胎。”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我在下面等着你,然後咱兩一起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