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次深了,帳篷內的紅燭快要燃盡,我卻睡意了無。外頭簌簌的風聲沒有停過,連帶着本還高掛的明月也漸漸的隱入雲層中,周遭靜的可怕。
自打和哥哥的談話結束後,安景塵同安景涼他們便沒了身影,只留我一人在帳篷內等着。先前香雪來過一次,說是替我去弄些吃的過來,只是不知是我太緊張了還是其他緣故,總覺得她去了已經很久。
咬了咬脣,終是坐不住,一下子自牀上翻身起來,正要往外去,簾子卻被人拉開了,來人正是香雪。
她見我如此,驚訝問道:“姑娘要做什麼?”
我迎上她去,急問道:“陛下他們,已經出發了嗎?”
香雪點頭道:“是了,已走了好一會,如今這營地只留了一些看守的人在,姑娘切勿擔心,有我在,姑娘且耐心等着前方的消息吧。”
我雖知道我若前去,只會給他們添麻煩,只是若不去,只叫我在這乾等着,卻又無法安下心來。
“姑娘心裡着急我也知道,只是,外頭危險,比不得此處,姑娘又身虛體弱的,不便出去,不如,我在這陪姑娘說說話吧。”大約是看出了我心裡的念頭,香雪嘆了口氣,復又勸說道。
我擡頭看了看她,方想要開口說話,只聽外頭一陣騷動,爾後一團影子自一旁飛過,下一秒直直的衝了進來。
香雪身子一動,一下子擋在我面前,拔出腰間的佩劍,然看清眼前之物後,卻是一驚,“白凌。”
聽聞她的話,我忙探頭看去,果真是小白,大約是因爲衝力太大,來不及剎住,險些撞到一旁的桌子腳。
我忙跑了上去,蹲下身子抱起小白,雖因爲它的到來高興,只是想起之前它還懶懶的樣子,有些訝異它怎麼恢復的這麼快。
“我就知道白凌必然會找到這裡來。”香雪松了一口氣,收了劍,笑着道,“看它現在的模樣,該是已經恢復體力了,倒也好,也能留下來一併保護姑娘了。”
我將它放在牀上,它歪着腦袋黏在我懷裡不肯走,我笑着摸摸它的頭,朝香雪道:“怕已經好了,只是,倒果然神奇,先前看它虛弱無力的樣子,此時倒是活蹦亂跳的,若你們沒告訴我緣故,我還真是驚訝呢。”
想來是方纔月亮高掛之時,它已吸了月之精氣,這纔好起來。只是自古月爲陰,小白爲靈獸,吸取的怎是陰氣呢?心中對此深有疑慮,想起早前洛水鎮時它那恐怖的樣子,或許這兩者之間有牽連的也未可知。不過,只要它不再暴戾,那些緣由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姑娘可聽到我說的了?”正想着,香雪猛的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忙收回思緒,擡眼看向她,“你才說什麼,我一時想事情沒聽見。”
香雪無奈道:“我說,白凌既然已經恢復了元氣,或許讓它前去幫助公子,豈不是更好嗎?此處有我和守衛的侍衛在,想來也不會有危險。”
我轉頭看向小白,它似也聽見了,小爪子不安的動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我只知小白是有靈性的,從前它一直跟在安景塵身邊,要它去助他,想必它也不會有疑義。
“小白,我這裡很安全,你去找公子好不好,你替我……好好保護他,一定讓他平安回來,好嗎?”抓着小白的前腳,耐心的詢問着它的意見。
小白起初有些惱怒的嗚嗚低鳴了兩聲,身子極不情願的扭動着,想要往我身上鑽,我復又對着它說了一次,它方纔垂着腦袋不再掙扎。
看它應了,我
才放開了手,輕拍了拍它的腦袋,柔聲道:“去吧,倘或那邊出了事,你也要及時來告訴我,知道嗎?”
小白低鳴兩聲,擡眼看了看我,爾後自牀上躍了下來,不再停留,飛也似的出了帳篷。
“從我到百花宮時起,就從未見白凌這般聽人的話,它有時候發怒了,連帶公子都攔不住它,可是它卻偏偏聽姑娘的話。我也知道,上一次白凌發狂,也是姑娘制止了它。看來公子說的沒錯,白凌的主人就是姑娘。”香雪眼看着小白出了帳篷,方纔感慨道。
我只知道應該是那深潭水的緣故,才讓我和小白有了不解之緣,可是,正如我的身份一樣,或許這其中本就是有關係的,只是我不曾知道罷了。
突然想起星盤書上關於破解圖咒的辦法,我還記得是在月圓之時借上古神獸白凌之血方可將此反噬之力消除,前提是,動用圖咒之人需得同白凌已融爲一體。如果,我果真是小白的主人,那麼此方法是否可行呢?
今夜便是月圓,小白也已恢復元氣,只是,今夜攻城,‘蘇羽歌’的性命仍舊生死不知,而我,到底能否躲過呢?
“姑娘,怎麼了?”
想起這要緊的事來,我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對於香雪的問話也罔若未聞。
見我不語,她便也不再說話,只同我一道靜坐着,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到底是有些撐不住,竟不知何時,歪着腦袋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一個驚醒,慌忙擡起頭來,卻見帳篷內已沒了香雪的身影。我起身朝外走去,一把掀開簾子,只見一侍衛模樣的人匆匆離開,香雪則站在原地不住嘆氣。
我心一緊,忙開口喚道:“香雪,怎麼了?可是前方出事了?”
赫然聽到我的問話,香雪身子一怔,爾後忙轉過身來走向我,“姑娘怎麼起來了?夜裡風寒,快進去吧。”
我只拉着她的衣袖不放,着急的問道:“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們出事了?”
香雪搖頭道:“沒有,並沒有,姑娘別急,先進去再說吧。”
我心裡恍恍惚惚的,哪裡相信香雪的話,只朝天際望了望,早已沒了月亮的蹤影,只餘了幾顆忽閃忽閃的星星,若不是火把燃燒的光亮,恐是一片漆黑。
“姑娘……”
我一把推開香雪,邁開步子,站在前方空地上,環顧四周,復又擡眼看向天空,爾後默默閉上雙眼,十指微顫,腦中立時出現了星盤大格,今夜乃十五月圓之夜,自古滿月之夜,陰氣最重,是最見不得有殺戮的,然而偏偏就在今夜,安景涼決議攻城,我先前雖也已經料到會有大事發生,卻無法阻止,只能期盼將傷害降到最低。
可就在方纔,我腦中閃過一個畫面,一片血肉模糊,恐怖又刺心。
再縱觀天象,今夜……委實不是什麼好日子。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香雪拉住我的衣袖,不安的問道。
我的耳邊除了她的喊聲之外,只餘了絲絲吹過的風聲,寒氣冒上臉面,瑟瑟逼人。
耐不住香雪焦慮的問話,我終是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香雪,張了張嘴,輕聲問道:“香雪,有件事我想問你,陛下今夜攻城是早就決定的,還是因爲其他原因?”
香雪面上一愣,細細想了想,方應道:“哦,聽……聽聞香月說起過,似乎是先前太后那傳來話,說是三日後如陛下還不投降,她就將宮中所留的人全部都殺死,而明日就是第三日,
所以陛下才決定今夜攻城的。”
我皺了皺眉頭,太后有什麼企圖嗎?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和‘蘇羽歌’之間的秘密,所以今夜若是她敗了,她是否是預備要來個玉石俱焚?否則,她爲何要等這麼多天,直直的等到月圓之夜呢?
“姑娘,你的樣子好不嚇人,你到底想到了什麼,可是要緊的事嗎?”香雪焦急的衝我問道。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急着應道:“你現在就帶我去公子身邊,今夜……今夜不能攻城!”
“姑娘……”香雪顯是被我的舉動嚇壞了,臉面一愣,只皺着眉頭看着我,到底說不出話來。
“還不快帶我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說罷,擡起腳就要往外跑,卻在此時看到一個人影自昏暗中跑了過來。
我定了步子,擡眸看去,卻是香巧。
她腳步凌亂的到了我跟前,臂上一片血污,連帶着臉面也蒼白無力。
“香巧,你……”我忙伸手扶住她,皺眉問道。
“香巧?”聞聲而來的香雪疑惑的喊出口,至跟前後方纔又接到,“你不是隨公子一起出戰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是陛下和公子出事了嗎?”眼看香巧狼狽的模樣,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是……”許是碰到了傷口,香巧皺了皺眉,齜牙輕呼了一聲,爾後接到,“是陛下中了埋伏……”
“什麼?”我一驚,忙又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香雪與我一併將香巧扶了進去,好在香巧手臂上的都是皮外傷,進去後在燈光下看到傷口並不十分嚴重,我也稍稍放了心,只是想起她方纔說的話,便是一刻都等不及,只要她趕緊說個明白。
“原本我們的人佔了上風,宮外沒了楚尚書等人相攔,一切都很順利,及至宮門外,那榮家軍也不過如此,我們百花宮再加上御劍山莊,足以相敵。只是,哪知太后是有備而來,見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因爲蘇家的人在她手中,姑娘你的哥哥又是極力想要救下她們的,故此纔不敢輕舉妄動,僵持了一個多時辰,太后突然放話,要陛下親自前去,她見到他的人,就會把蘇家的兩個小姐都放了,若不然,就讓她們慘死在我們面前,公子原本說那必然是太后的陰謀,不可信,然陛下他……他執意前去,於是,就在入了宮門後中了埋伏……”
“那如今陛下人呢?”我急急打斷道,竟不曾想安景涼也有這般衝動的時候,太后的話豈能相信?再者,太后如今定然還不會殺了‘蘇羽歌’和蘇雲瑤的,即便是想要她們的命,難道‘蘇羽歌’會坐以待斃嗎?她若明白過來太后的真正用心,必然也不會隨她利用,安景涼何以爲了她們以身犯險?再者,擒賊先擒王,只要將太后抓住,宮裡的人也就能平安了,他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不,一定還有其他緣故,只是,恐怕香巧並不知了。
“陛下受了重傷,被……被太后抓去了……”
我驚的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爾後再沒有遲疑,急道:“不行,我必須去見公子。”
“姑娘且等等……”香巧一把拉住我,“便是公子要我回來通知姑娘的,姑娘不必着急,我和香雪即刻就帶你去。”
“是公子要我去的?”所以,安景塵也覺察到什麼了嗎?
香巧點了點頭,“夜裡寒,姑娘多加件衣裳,我們便出發吧。”
我輕唔了一聲,接過香雪遞來的披風,不作停留,遂隨了她們一併出了營地,前往宮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