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小白也不知去向,我只當它是回了淮南王身邊,便也未多在意,雯心本就惱的心煩,小白如今不在她自是沒什麼可問的。
是夜,纔剛躺下,外頭卻是來了人,我見雯心已出了門,便是隻顧躺着,眯了眼不多理會。
“姑娘,我家姑娘已經歇下了,您若有事明日再議吧。”
“我知姐姐哪裡這麼早就躺下的,雯心你別唬我,可是姐姐不願見我?”
“姑娘哪裡的話,奴婢怎敢瞞您,只這幾日我家姑娘身上不大好,這才早歇了。”
“可我真有急事,你就進去問下姐姐吧。”
“姑娘……”
兩人的話全數落入我耳中,我本正有些煩悶,聽了更是覺得心亂,便是連着外衣都未披就走了出去,卻見蘇雲瑤站在屋門口,正要推了雯心進來。
“姐姐……”她見着我出來,臉上一喜,朝了我喚道。
我命了雯心退下,只至她跟前,有些不悅道:“妹妹不在屋裡歇着,跑來我這裡作甚?便是你不睡覺,難道連着旁人都不得安生嗎?”
她忙的上前來,低聲道:“姐姐先別惱,我這還不是有要緊的事嗎?若不是的話,我大晚上的巴巴的來找罵不成?”
見她臉上神情不似假,我便是令了她進來,又板着臉道:“你可得仔細說,若是說不明白,看我打你不打。”這才說完便是咳了幾聲,雯心忙的替我取了外衣來,我命了她先下去歇着,待得她走了,蘇雲瑤這才自我一旁坐下。
“昨兒個白日裡,可巧我隨了那些個姑娘一同說笑,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竟是說起了皇家之事,我一聽這話哪敢插嘴,便只管聽着,姐姐猜,那些個姑娘都說了些什麼?”蘇雲瑤抿嘴道。
我斜了她一眼,心想着左不過是那些個事,又有什麼可好奇的,卻見她盯着緊,只得半冷不熱的應道:“說什麼了?”
蘇雲瑤湊近幾分,又壓低了嗓音道:“他們啊,說起那位淮南王,姐姐可知道?”
“我又哪裡認識這淮南王了,你平白無故的來我這裡提這個,可是閒得慌了?”我說着起了身,朝她唬了唬眼,她卻是跟着起了身,冷笑了一聲道:“姐姐這話說的,我還不是當姐姐是自家人,有了什麼好聽的就來跟姐姐說,姐姐倒嫌煩了,看來是我多嘴了,那妹妹我就先告辭了。”說着,便是冷着一張臉朝外去。
我想起之前入圍場的事害的她被哥哥私下教訓了一頓,因此她一連好幾日都不曾在我面前有過好臉色,連着那幾日我風寒在牀,她也未曾來瞧過,今日卻不知是安了什麼心,巴巴的來這嚼舌根,我倒是要聽聽她嘴裡能吐出什麼好話歹話來呢。
“罷了罷了,我也這這麼一說,瞧你就蹬鼻子上臉的。”思及此,我忙的拉住她,又推了她坐下,“你倒是說說看,都是些什麼新鮮事兒。”
她這才露了笑,“聽聞這淮南王長的醜陋也就罷了,偏還帶着煞星,小的時候就剋死了他身邊的奶孃跟丫鬟,連着他自個的親孃也差點被他給剋死。”
我眉頭一皺,忙的打斷道:“這話從何說起啊?好端端的一個人,哪裡還真的就帶煞星了,你也相信這些個有的沒的?你可只管聽聽就罷了,這話萬別向外頭說去。”
她嘟了嘟嘴,回道:“姐姐成日裡除了擺弄花花草草,不就喜歡看那些陰陽道術嗎?怎麼如今倒是不信這個了?你以爲瞞着爹跟大娘就沒人知道了,我可清楚的很,若不,上回爹陪皇上去龍吟寺,姐姐又何苦偷偷跟了一起去呢?還不是因爲龍吟寺裡有高人,姐姐纔想要去拜訪拜訪。”
我一驚,這些話可是誰人都未曾同我說過的,陰陽道術豈不是同我研究的星盤差不了多少?難不成,我這蘇家大小姐的身份是註定的嗎?所有的一切全都像是量身打造的一般,便是想逃都沒法逃。看來,還有很多事情我是不知道的,顯然眼前的蘇雲瑤比我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半分。
“姐姐……”蘇雲瑤推了我一把,我方纔回了神,她又接到,“我也正覺納悶,別人說的我又何嘗能辯駁,我纔想起姐姐前幾日去見過成親王,在那可有遇到淮南王了?”
我低頭輕笑了下,擡頭看她,笑道:“怎麼,妹妹好似對淮南王尤其的感興趣,可是因爲那日在圍場淮南王替你說情了?今兒個跑來問我,你道是什麼意思呢?我可不明白。”
果然,她羞赧一笑,尋思了良久,這才說道:“那日若不是淮南王說情,我如今早已被送回家去了,自己丟了面子倒也罷了,恐是要被爹跟娘狠狠的教訓一頓,娘那脾氣又哪裡能容得下我,還不知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呢?我心裡是有些感激他的,姐姐平日裡看人一向準,我這纔想問姐姐,可覺得淮南王是怎樣一個人?他們說的可是真的不成?”
我瞧着她一眼,倒是有幾分明白她的小心思,便是笑道:“我又不曾跟淮南王接觸過,也不曾瞧見過淮南王的臉面,又哪裡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妹妹不是已經聽說了那些嗎?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錯,便是知道了也同我們無關不是,妹妹何苦巴巴的來問我這些呢?你還當真要去他跟前謝他不成?”
她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姐姐這話也是,我不過也就是多了幾分好奇罷了,別說是我,便是其他人怕也是很好奇淮南王到底是何方神聖,若說他當真醜陋不堪,倒也未必,只卻終日戴着面具,倒多了幾分神秘,又道他身帶煞星,然皇上又對他如此親近,倒也不像是什麼不祥之人。”
“那你可說說看,你對淮南王如此上心,可是瞧上了他不成?”我打趣道。
她猛的紅了臉,急急的起了身,“姐姐休要胡說,這話又是哪裡來的,早知姐姐要拿我打趣,我是死也不會來說這些話的。”
“何苦死啊活的,你彆着急,原是我說錯話了,你可別惱我,只我卻不知,你今日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到底是想要同我說什麼?難道只是來跟我嚼幾句是非不成?”我忙的上來拉了她復又坐下,心平氣和的問道,總覺得今日的她同往日略有些不同,又看她似有些心不在焉,這才問了這話。
她方纔緩了神色,口氣也緩和了不少,只道:“我原也只是悶的發慌,白日裡不過牽強附會,因着身份也不敢說什麼大話,這幾日姐姐身子不大好,我也不想來擾了姐姐,然我心中甚多委屈,卻也無處說。”
我見她面上有幾分慼慼然,倒是與平日裡所見的模樣大不相同,便是更加肯定了心頭的想法,“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的,你盡說便是,我又不是什麼外人,素日裡你我雖有些
生分,然到底是血脈相通的姐妹,又有什麼可顧忌的。”見她依舊有些猶豫,便是又道,“我也知道,姨娘定是跟你說了什麼,也不知她是如何訛化我的,只你該知道,自小到大,我也不曾對你刻薄過,縱是有些不愉快,也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你若有心定也該明白,我又哪裡是什麼耍心機玩心眼兒的人,你有什麼但說無妨。”
我這樣說了,她自然是不在話下,片刻後便開口了:“從小到大,但凡有什麼好的事情,總歸都是姐姐在先,哪裡又有我說話的地兒,我也認了,誰讓我是庶出的呢,家家都是這樣,我只嘆自己出身不好,怪不得別人。”
“妹妹……”一直以爲蘇雲瑤腦子簡單,卻不想她竟比我還要清楚。
她朝我苦笑了一記,又道:“便是如此罷,那我安安分分過活着就好,可不想,卻是攤上了個整日裡想着攀龍附鳳的老孃,由不得叫我安心。姐姐也是個聰明人,自也曉得我娘那些個小心思,如今竟是打起了進宮爲妃的念頭,我本也想着,若當真能進宮,是生是死也全是我自己的造化,然……”她抿了抿嘴,“那日所見皇上,不覺叫我心驚,便是說個話都直不起舌頭,哪裡還能有想要進宮的心思,我想到後日便要家去,娘那邊我又該如何回話呢?”
我細細看了看她的表情,緊皺着眉頭就差沒掉淚了,難爲她能同我說這些,我握上她的手,卻是驚覺冰冷一片,想來她這些話真真是悶在心裡很久了,“這又有何妨,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其實進宮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妹妹若能覓得心儀之人相守一生,可要羨煞多少人吶,姨娘那是隻管眼前利益,哪裡知道榮華富貴背後藏着多少辛酸淚兒。”
她嘆了口氣,低頭輕道:“只怕我娘是不會明白的。”
我看她像是要哭,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拍着她的手安慰道:“罷了罷了,你也先別急,回頭自有我替你攔着,你只管放心,我是沒有盼頭了,只望你啊能遂了自己的心,好好過一場。”
“姐姐你自小比我膽大,做事也比我來的周全,又有太后替你撐腰,來日若當真登上高位,可別忘了我這個妹妹。”她見我如此說,這才寬了心,又親暱的對我說了這話,我敲了敲她的額頭,略有些好氣的應道:“別人說這話也就罷了,偏你也來同我說這些,好似那高位就等着我去坐了,只我又有什麼能耐呢,便是走一步是一步罷,只這話我只同你說,你可萬別跟別人說去。”
“姐姐哪的話,我又能向誰說去。從前是我被娘逼着,倒是說了些惹姐姐生氣的話,來了這幾日,我也想通了,好死不死也就這樣,又何苦來作踐自己呢?今日既有姐姐這番話,我自是又定了心,以後萬不會再與姐姐作對,便是娘再有不快,我也不依了。”
我哪裡知道蘇雲瑤竟是這樣的想法,難道果真是因着這幾日有了變化嗎?我雖有些疑慮,卻也不敢亂想,看她的神情全然不似假,我又何苦又去胡亂猜測呢?
思及此,便是挽了她的手,“那可好,以後這些話也就別說了,今夜你就留下來同我一起睡吧。”
她自是應下了,又遣了丫鬟先行回去,我同她又說了會子話,雯心進來催着歇息,我們方纔收拾了一番躺下。
一夜,竟是安穩到天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