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整個皇宮都不太平。
這一夜,沒有幾個人睡着過,包括成晟。
凌晨的時候,大太監兩股戰戰的來報:“聖上,宮裡少了一名叫餘成的太監。”
成晟陰沉着臉,面上是風雨欲來前的黑暗,“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太監不敢隱瞞,“昨天下午還有人見過他,到了晚上搜查的時候,突然就不見了。”
“查,繼續查!一定要追查到底!”成晟忍不住大發脾氣,“一個二個都是幹什麼吃的?這皇宮居然鬆懈成這個樣?這讓朕如何住得安穩?”
大太監跪在地上,不敢吱聲。
成晟厭煩看他一眼,“還不滾去追查?要是查不出,朕砍了你的腦袋!”
“是,聖上!”大太監嚇得屁滾尿流地走了。
莫安生整晚睡不着,索性天沒亮起來,讓春蘭去取早膳,順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麼消息。
早膳送來了,後面跟着個小宮女,春蘭邊擺碗筷邊道:“小姐,您可得好好賞賞阿芳,她一聽說您要用早膳,立馬跑去廚房幫您取來了。”
趁小宮女看不到她面上神情的時候,春蘭給了個無奈的眼神給莫安生。
莫安生心裡失望,面上卻微笑道:“春蘭,等會去我屋裡拿二兩銀子給阿芳。”
小宮女阿芳忙推辭,“莫小姐,這是奴婢的份內事。”
春蘭道:“阿芳你不要推辭,這是小姐賞賜的,你不能不收。”
“那奴婢謝謝莫小姐,謝謝春蘭姐姐。”
“聖上駕到。”屋外突然傳來太監的高唱。
這個時候,成晟不是應該在早朝嗎?怎麼會跑來她這裡?莫非是…莫安生剛拿起的筷子立馬放下,起身走到門口。
“民女見過聖上。”
“都下去!”成晟低沉的聲音,不怒自威。
“是,聖上。”
屋裡很快只剩下成晟和莫安生,莫安生心裡越發擔心。
成晟走到桌邊坐下,聲音轉爲溫和,然而莫安生還是從那溫和裡聽出幾分薄怒和冷意,“安生,用早膳啊,正好,朕還沒用,一起吧。”
“是,聖上。”春蘭不在,成晟不可能自己動手,莫安生只好幫他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聖上請用。”
“你也坐下一起。”成晟指指一旁的椅子。
“是,聖上。”莫這生沒有推拒,坐下了。
成晟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今天早上這粥不錯,安生你也試試。”
莫安生依言試了一口,擠出笑容,“是不錯。”
兩人開始安靜地用膳。
成晟慢條斯理地喝了半碗粥,放下碗,“安生,昨天晚上宮裡這麼大的動靜,你聽說了吧?”
莫安生心裡咯噔一下,笑道:“民女昨晚很早睡下了,隱約中好像是聽到有一些聲音,具體什麼事,民女也不清楚,正想着讓春蘭去打聽一下,您就來了。”
“這樣啊。”成晟眸光閃動,突然擡頭緊緊盯着莫安生的臉,“不用讓春蘭去打聽了,朕現在告訴你。”
莫安生屏住呼吸,“聖上請說。”
成晟道:“宮裡昨晚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莫安生裝出好奇的表情,不敢躲開成晟審視的眼,心卻跳得快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成晟脣邊露出笑,慢慢道:“抓到了一名假太監。”
“假…假太監?”莫安生後背瞬間溼透,仍要努力維持面部驚訝的神情,“這太監還能有假的?”
成晟看着她,似笑非笑,“是啊,朕也覺得很奇怪,這宮裡的太監怎麼會有假的呢?”
莫安生勉強笑道:“這是聖上的皇宮,聖上都不知道,民女怎麼會知道?”
成晟淡淡一笑,答非所問,“這世上有這樣幾種人,聰明人,蠢人,自以爲聰明的蠢人,還有故意扮成蠢人的聰明人。安生,你覺得你是哪一種?”
莫安生嘴角顫抖,跟着笑,拿着勺子的手,不自覺慢慢僵硬,“民女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還有一句話,叫做明人不說暗話!安生,你是聰明人,朕也不是蠢人!”成晟站起身,語氣冰冷,“還有,別忘了,如玉還在朕手中。”
莫安生跌倒在椅子上,雙眼慢慢泛紅,她狠狠盯着成晟。
成晟居高臨下,“今天如玉會因爲你的隱瞞受到懲罰,你好自爲之!”
莫安生咬着脣,不讓眼睛裡的淚流下來,心裡的恨意,卻再也隱藏不住。
成晟盯着她的眼,看着那明顯的恨意和倔強,聲音重新變得溫和,“安生,不要怪朕,只要你以後乖乖待在這裡,朕保證不會再懲罰如玉。”
他走後,莫安生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春蘭進來的時候,見到這樣一副情景,大驚失色,“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莫安生邊哭邊搖頭,“如玉被罰了。”
成晟罰如玉,肯定是因爲沒抓到九哥,或者說抓到的人根本不是九哥,甚至於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只能猜測是跟她有關,纔會用罰如玉來警告她。
春蘭聽懂了,“小姐,您別哭了,聖上這麼疼您,就算罰如玉姑娘,肯定也不會重罰的。”
莫安生抽抽噎噎的,“我知道,可是我還是難受。”
如玉那丫頭跟着她的時候沒享過福,總是不停受到驚嚇,如今不再她跟前了,還因爲她而受到責罰。
春蘭心中一動,不顧身份,上前摟住莫安生。
莫安生訝異地任她抱住。
春蘭大聲道:“小姐,您別傷心了,讓聖上知道了,會心疼的。”
而後轉爲小聲快速道:“小姐,往好的方面想,如玉如果受了責罰,國君的人更容易找到她。”
對啊!如果如玉受了責罰,到時候只要查一查今天被成晟親自下令懲罰的宮女名單,不就能找到如玉了嗎?
莫安生吐出一口氣,心裡舒暢許多。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只可惜,莫安生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昨晚徹查一夜後,不僅發現少了一個太監,多了幾個嫌疑人,還查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後宮陰私事。
比如哪個娘娘讓人在哪個娘娘的飲食裡下藥之類的事情,數不勝數。
成晟惱怒不已,但後宮無主,沈貴妃雖爲六宮之首,但沒立她爲皇后的原因,本來就是因爲她身子不好,不適合打理後宮,所以後宮裡出了這些事,怪不到她頭上。
其餘幾個地位略高些、年齡略長些的妃子,如蘇妃杜妃周妃,沒有打理後宮的能力不說,還誰也不服誰。
以前在寧王府的時候,寧王府後院除了當初莫安生事件外,一直都沒出過什麼大亂子,以致於讓成晟忽略了沈貴妃的功勞。
現在他意識到了皇后的重要性,但讓他馬上立個皇后,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成晟頭痛不已,索性簡單粗暴快速處理,只要牽扯進來的,不論緣由,一律懲處,就這樣打殺了一批太監宮女,懲罰了一批太監宮女。
這樣一來,受到懲罰的宮女太多,也就無法用被成晟親自下令處罰這件事,來徹底認出到底誰是如玉了。
——
夜九歌昨天出宮前,收到了莫安生送來的這幾天不要見面的口信,心裡猜想着可能出了事,但沒想過出了這麼大的事。
他出宮,純粹是因爲巧合。
一是因爲魏王與沈大人的談判搞定了,二是因爲呂小云與程天和到了。
他打算出去會一會幾人,晚上回來的時候親自告訴莫安生。
結果回來的時候,發現皇宮開始戒嚴。
夜九歌心裡焦急不已,只得去到京城裡的據點等着。
直到今天晚上的時候,夜九歌才收到宮裡來的消息:莫小姐院子裡多了八個人,消息被切斷,其餘一切正常。
夜九歌暫時鬆了口氣,“阿歸,子健現在到哪了?”
阿歸道:“回國君,朱大哥和他手下三千精兵,估計明晚會抵達,到時候分批入城。”
夜九歌點點頭,“好,傳個口信給他,現在成晟已經有所懷疑,讓他小心點。”
“是,國君。”阿歸應聲而去。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國君,程天和求見。”
“讓他進來。”夜九歌沉聲道。
程天和推門進來,“參見國君。”
“不必多禮。”消息暫時無法與莫安生相互傳遞,夜九歌於是接管原本應該是由莫安生親自指揮的事情,“今天與周氏的人接觸結果如何?”
程天和道:“回國君,傳聞中周家二子會是未來的周氏大當家,所以今天小與呂大哥分別見了周家長子、三子,還有一些手中握有周氏商行股權的周氏族人,表示願意用一倍半的價格買下他們手中部分股權,他們均表示要考慮兩天,但依小的和呂大哥分析,十有八九會賣。”
夜九歌讚道:“做得好,繼續跟進!”
“知道了,國君。”程天和說完後,猶豫看了一眼夜九歌,想問又不敢問。
夜九歌主動道:“你是想問阿安的消息吧?剛剛收到消息,她沒事,只是被人監視着,消息無法送出來。”
程天和放下心來,“那小的就放心了。”
兩天後,如程天和與呂小云所料,周家長子三子以及另一些周氏族人,主動表示願意賣少量手中股權。
程天和與呂小云與他們談的時候,都是單獨一個一個談的,並沒有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有跟周家其他人洽談過。
兩人用的理由是,周氏雖然越來越大,但始終下一任當家已內定,還不如撈些銀子在手,自己搞點生意,爲子孫後代做打算。
程天和與呂小云確實說中了他們的心事。
周氏商行越來越大沒錯,但周氏族人也越來越多,越往後,能分到手的銀子會越來越少。
而且萬一以後周氏商行出事了呢,那他們這些倚仗周氏商行生活的人,豈不是沒了活路?
周家這些人因爲這樣的私心,就算心裡懷疑也沒有去驗證,周家是不是有人跟他們一樣,也在賣周氏商行的股權。
最後,程天和與呂小云成功購得周氏股權,正好百分之二,加上先前所購得的,合計五成一。
在成功得到股權的第二天,呂小云要求召開股東大會。
還被矇在鼓裡的周老爺子,心裡冷笑,果然被他料中,有人煽動小股東,想搞他周氏的鬼!
不過可惜,他周氏握有五成一的股權,任那些人想翻天,也沒法翻出花樣來!
結果,兩天後,股東大會召開,以呂小云爲首的股東,紛紛要求更換周氏商行大當家,最後一統計,對方股權居然佔了五成一!
周老爺子氣得當場暈過去,呂小云趁勢接過了話事權。
第二天早朝,林大將軍道最近京城不明人士增多,建議加強京城守衛,包括人手武器等各方面的裝備。
成晟同意了。
但多了人就需要銀子,銀子哪來?
沈大人道:“國庫現在已入不敷出。”
成晟知道沈大人對他的意見,不以爲然。
沒了沈大人,還有周老爺子。
成晟派人宣周老爺子下午進宮,結果來的是周家二子周明,也就是下任大當家,周妃的父親。
“周老爺子呢?”成晟問。
第一次單獨進宮面聖的周明戰戰兢兢,“回聖上,家父昨日身體不適,如今還臥病在牀,暈迷不醒,所以微臣斗膽替父進宮。”
成晟沒在意,周家來人就成,“朕這兩天需要一百萬兩銀子,你回去準備一下。”
如今周氏的當家人不是周老爺子,也不是他,周明心裡叫苦,卻不敢拒絕,“是,聖上。”
周氏易主的消息還沒傳出去,周明不敢反對,因爲一旦傳出消息,只怕整個周氏的產業鏈都會受到震盪,早被成晟逼得資金緊張的周氏,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特別是呂小云還威脅他,如果不交出大當家的位置,他不但將消息傳出去,還會撤資。
先前賣股權所得到的銀子,一部分給了成晟,一部分進行了投資,哪有銀子還給他?
周明和全夫人商議後,決定暫時一切聽從呂小云的安排,等周老爺子醒後,到時候再謀後動。
於是周明回去將成晟向周氏要一百萬銀的消息報告呂小云,請他定奪,呂小云道:“先籌着,至於送還是不送,什麼時候送,到時候我再告訴你。”
莫安生還在宮裡,呂小云不敢這麼快明着與成晟撕着臉,他需要與夜九歌商量對策。
——
周明走後,成晟一個人在御書房,想着想着,不知怎麼,就想到了莫安生頭上。
成晟曾經也算是半個商人,周氏商行拿出那些銀子已拿得相當艱苦,他心裡其實是很清楚的。
但對於他來說,他是聖上,他只需要提出需求,至於如何籌得銀子,那是周老爺子自己的事。
誰叫周老爺子還想着讓周妃坐上皇后之位的事情呢?想要坐上皇后之位,總得付出代價,並且讓他看到他周氏的實力才行。
不過現在,迫切需要銀子的成晟,突然想到了莫安生的經商天賦,這兩年她賺到的銀子,以及她身後的天下商會。
若是莫安生願意爲他所用,以她的能力,只需一兩個點子,銀子就能大把大把地賺回來了。
成晟想起中秋節那晚,莫安生披着一頭烏黑的秀髮,眉目如畫,面若桃李,清亮雙眸嫵媚動人。
一襲湘妃色長裙,包裹着婀娜多姿的身形,像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待人採擷。
他心口慢慢熱了起來,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浮現。
只要莫安生成爲他的人,孕育出他的皇兒,何愁她不會死心踏地爲他所用?
成晟離開御書房,直奔莫安生院子裡。
此時莫安生正準備睡下,突然聽到成晟來了,心時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這幾天成晟總是突然過來,看着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那是一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莫安生明白,她不敢鬆懈,穿上最樸素的衣裙,將鬆開的頭髮隨意綁在腦後,並藉故喚了春蘭春草進來。
“參見聖上。”莫安生恭敬行禮。
“安生不用多禮。”成晟伸手扶她,莫安生往邊上一閃,避開他的手。
然而這一次,成晟沒有收回手,反而再向前一步,抓住莫安生的手腕。
“聖上,請您鬆手。”莫安生用力掙扎。
成晟卻不鬆手,對着春蘭春草道:“你們兩個,出去!”
春蘭春草感覺到不對勁,站着沒動。
“來人,將這兩個宮女帶出去!”成晟沉聲一喝,門外立馬進來幾個太監,上前押住春蘭春草。
春蘭春草不敢隨意反抗,跪在地上,“聖上息怒,奴婢剛纔一時忘形,沒聽清聖上的吩咐,請聖上息怒!”
成晟沒心思理她們,閒着的另一手一揮,“都下去!”
春蘭擔憂地看了一眼莫安生,只得先出去。
莫安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盯着成晟握着她手腕的手,“聖上,您這是做什麼?”
“安生,”成晟溫和道:“這兩天朕沒見你,心裡十分想念你,想多看你幾眼。”
“想看我需要扯着我的手腕嗎?”莫安生冷冷道。
“安生,你還不明白朕對你的心意嗎?”成晟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這一年多來,朕心裡一直都有你,只要你願意跟着朕,爲朕生下皇兒,朕一定想方設法立你爲皇后。”
成晟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說過如此情深意切的話,他的身份無需多說,便會有大把女人送上門,而只要他稍微暗示一下,那些女人和她們身後的家族,便會不顧一切地爲他所用。
成晟覺得他現在對莫安生說的話,絕對能打動她,因爲他甚至已經說出願意立她爲後的話。
若是這後宮裡任何一個女人聽了,只怕會高興得暈過去。
他滿心期待着莫安生態度的轉變。
果然,莫安生如他所願地笑了,可是說的話,卻跟他所想的完全不同,“聖上,您心裡是有民女,還是有民女手中握着的財產?”
“這有何不同?”成晟楞了一下,“你的財產便是你的,有何不同?”
莫安生道:“換句話說,如果民女沒有財產,聖上您心裡還會有民女嗎?”
成晟笑了,自以爲是道:“安生,原來你一直糾結的是這個問題。那朕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管你手上有沒有財產,朕心裡一樣有你。”
莫安生眨着黑亮的雙眸,“假如民女有手一個銅板也沒有,您也一樣願意在民女生下皇兒後,立民女爲皇后嗎?”
“當然!”成晟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如此,聖上,咱們立一份字據吧!”莫安生道。
“什麼字據?”成晟心裡生出不安。
莫安生微笑道:“今生今世,聖上您絕不會要我莫安生一個銅板,哪怕是我莫安生要給您,您也堅決不收!”
成晟深情一片的臉,瞬間被惱羞成怒取代,眼裡的溫柔與深情,轉眼變成尖銳與憤怒,“莫安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爲了證明聖上您看中的是民女本人,而不是民女手中現在的財富,以及未來的財富!”莫安生雙眼帶着挑釁,“聖上您敢立嗎?”
被拆穿心思的成晟突然冷笑幾聲,聲音輕柔得讓人骨頭裡發涼,“安生,你實在太聰明瞭!你說的沒錯,朕不僅看中了你的人,同時也看中了你手中的銀子,你的天下商行,更重要的是,朕從一開始就看中了你的頭腦,只要有了你,朕何愁沒有銀子?”
他將莫安生拉近,另一隻手強勢地攬住她的腰,那纖細柔軟的腰肢,因爲靠近鼻端隱隱的香氣,讓他欲發蠢蠢欲動。
成晟的笑容變得淫邪起來,“更何況,安生你的樣貌,身形,不輸這宮裡任何一個女人!你說,這等好事,朕會輕易錯過嗎?”
莫安生噁心得不行,扭頭避開他越靠越近的臉,“聖上,這世上大部分的女人被迫失去貞潔,要麼破罐子破摔,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要麼以死殉節!但我不會,我既不會一死了之,也不會嫁給強迫我的人,而是會好好活下去,並且會找機會報仇,不惜一切代價,也會殺了那個人!”
“是嗎?”成晟鬆開她的手腕,轉爲撫上她的臉,那手指冰涼,像條蛇一樣。
他鉗住莫安生的下巴,轉正她的臉,逼她正視他。
成晟邪氣一笑,嘴角的笑容令人遍體生寒,他緩慢道:“安生,你說要不今晚朕去寵幸如玉如何?聽說她本來過兩個月要與她未婚夫成婚的!”
“成晟!”莫安生控制不住地吼出聲,她的情緒再也繃不住,狠狠瞪着成晟,眼裡熊熊的怒火,恨不得活活燒死他。
成晟的手指輕輕摩挲莫安生的下巴,“安生,別說朕逼你,朕給你選擇,今晚是由你侍寢,還是由如玉侍寢,你自己選擇。”
如果眼光能殺人,成晟早已死了千萬遍,莫安生氣得臉都紅了,心裡的想法衝口而出,“成晟,你實在太無恥了!”
成晟半眯着眼,脣邊露出殘酷的笑,“安生,你這張小嘴,就是不饒人!不過,朕可不喜歡聽到你說這樣的話!萬一朕到時候不開心了,拿你心愛的丫頭如玉開刀了怎麼辦?”
莫安生心裡的火就快要燒到頂點,這時,夜九歌的臉突然在她腦海裡閃過,像盆水一樣澆滅了她的怒火,她迅速冷靜下來。
“聖上,剛纔是民女一時衝動,說錯話了,請聖上責罰。”她垂着雙眸,掩住眼裡的情緒。
“這就對了。”成晟溫和道:“安生,作好選擇了沒有?”
莫安生放低姿態,“聖上,這事一下子太突然,能否給民女幾天考慮的時間?”
成晟笑了笑,面色恢復如常,語氣卻決絕,“不行,就今晚,就現在!”
莫安生道:“那聖上可否讓人準備紅燭、鳳冠霞帔?民女不希望這麼隨意就交出自己!”
“這麼說來,你選擇今晚你來侍寢?”成晟緊緊追問。
莫安生沒有直接回答,咬着脣僵硬地點點頭。
“朕很滿意你的選擇。”成晟的聲音裡掩不住的喜悅,“至於紅燭、鳳冠霞帔,這些就免了,日後若有機會封后,朕一定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封后盛典!”
莫安生再次請求,“那請聖上容民女清洗一下吧,並且像後宮裡的女人一樣,讓人帶着民女去您的住處。”
“安生,一年多前,朕一時不察,已經上過你一次當,結果讓你跑了,朕後悔至今,所以今晚朕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答應你任何的要求。”
成晟說完,突然邪笑道:“不,也不是任何要求也不能答應,如果你等會求朕溫柔一些,多疼你幾次,朕一定會答應的。”
莫安生胃裡一陣翻騰,今天的晚膳差點衝出喉嚨,噴到成晟衣衫上,她使勁嚥下心頭那股噁心,冷笑道:“聖上,您對您的皇宮就一點信心都沒有嗎?
這裡裡外外,都是您的人,您還怕民女長了翅膀飛走了不成?再說,不是還有如玉嗎?既然如玉還在您手中,您怕什麼?
您連民女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就想讓民女在這破舊的小地方,獻出自己神聖的第一次?如果是這樣,民女告訴您,就當民女先前所說的一切都作廢!
您想怎樣就怎樣,想寵幸如玉就寵幸如玉,想強迫民女就強迫民女,大不了民女咬舌自盡,一拍兩散,一了百了!”
莫安生毫不退縮地盯着成晟,又黑又亮的雙眼裡,火花跳動,帶着不顧一切的決絕。
成晟被震住了,他與她對視良久,終於妥協,“好,朕回去等着你,若半個時辰後你還不來,朕會親自過來!”
他說完,鬆開她,“來人,好好看着這院子裡的裡裡外外,不許任何一人個進來,也不許任何一個人出去!否則,立斬無赦!”
“是!聖上!”門外傳來響亮的應答聲。
那聲音讓莫安生知道,成晟這次帶了不少人過來,他是真的存了心思的。
成晟離開後,莫安生手腳發軟地倒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春蘭春草推門進來,剛剛的談話,兩人在外面,隱約聽到一些,大約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小姐。”春蘭哽咽喚道。
莫安生閉着眼,用手撐着頭,她道:“先讓人打水來吧。”
此時的莫安生,腦子裡的思緒混亂一片,她費盡心思爭取到了半個時辰,可這半個時辰能有什麼用?
她來大明國之前,身上的吹箭竹筒已經被人搜去了,之前跟夜九歌說的什麼不舉的藥,不過是安慰他的謊言。
她走的時候,根本沒機會見毒醫楊。
而且成晟既然知道了她是莫安生,肯定是調查過的,所以知道她與毒醫楊的關係,所以在她來之前,已將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
她根本沒有反抗成晟的能力。
莫安生第一次覺得這麼無措,成晟吃定她爲了如玉,會答應他所有不合理的要求。
她諷刺一笑,就算不爲了如玉,成晟就會放過她嗎?他的目標本就是她,如玉不過是他最後的一塊遮羞布而已。
莫安生心裡又突然間怨恨起夜九歌來,之前在大雍的時候,她就希望他要了她,可他偏要等到洞房花燭,這下好了,就快變成她跟別人的洞房花燭了。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淚如雨下。
若九哥知道後,指不定會多難過多心痛!
莫安生無法想象這樣的場景,只要一想,心裡有塊地方就像人挖去一塊似的,痛徹心扉!
水打來了,莫安生坐着沒動。
春蘭靠近她,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寫道:“小姐,咱們殺出去!”
莫安生搖搖頭。
真是傻丫頭,就算宮裡所有北夜的人現身,只怕也抵不了一刻鐘,何必要犧牲那些人的性命呢?
春蘭明白她的意思,鼻頭一酸,忍不住抹淚道:“小姐,您要清洗一下嗎?”
莫安生再次搖搖頭。
她現在恨不得將所有髒東西抹到身上,讓成晟噁心得不想靠近,怎麼可能會要清洗?
春蘭一問出口,意識到自己問了句蠢話,閉上嘴不再說了。
三人默默地坐了不知多久,門外傳來太監的聲音,“莫小姐,半個時辰快到了。”
莫安生突然站起身,走到箱籠旁邊,打開拿了好幾件肚兜褻褲出來。
她將外衣解開,“來,幫我穿上,綁成死結。”
總不能什麼都不做,拖得一刻是一刻。
莫安生邊說邊穿褻褲,一連穿了三四條。
春蘭明白她的意思,幫她穿上肚兜,正穿反穿,穿了好幾件。
莫安生還嫌不夠,又拿出好條絲帶,將自己從上到下纏住,通通打成死結。
最後才套上外衣,繫緊腰帶。
門外太監催命似的聲音又響起,“莫小姐,請出來。”
莫安生深吸口氣,“春蘭,開門。”
門打開了,莫安生像壯士斷腕般,悲壯地跨了出去,留下春蘭春草,捂着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滿院的人,跟着莫安生走了大半。
“姐姐,咱們怎麼辦?”屋裡春草問道。
“等一會,咱們就找個藉口殺過去。”春蘭道:“你功夫比我好,我掩護你。”
誰做掩護,誰先死!春草顫抖着脣,“好!”
只要她們引起了動靜,宮裡其他兄弟姐妹們就會知道。
小姐不想她們白白犧牲,可小姐不知道,讓她們這樣眼睜睜看着她犧牲自己的清白,還不如讓她們去死。
拖得了一時,是一時。
莫安生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心裡就痛一下,不只心裡痛,全身都痛。
彷彿她走的不是路,而是火海與刀山。
她希望這樣路再長些,時間過得再慢些,最好是到天荒地老。
領路的太監,知道成晟對她的重視,就算催,也催得甚是客氣,“莫小姐,夜已經很深了,聖上還等着您!”
莫安生充耳不聞,依然一步一步,緩慢前行。
到最後,太監有些不耐煩了,不陰不陽道:“莫小姐,這事已成定局,奴才勸您啊,就看開些,以聖上對您的看重,將來就算無緣成爲皇后,貴妃之位肯定是跑不了的,這以後啊,可就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多少人幾輩子都求不來的福份,您就知足些吧。”
莫安生本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可本就心裡急得像在火上烤,還要聽這種風涼話,忍不住怒道:“這位公公,您這話可真多,要不我等會跟聖上說,說您說了,將來我成不了皇后,只能是貴妃,您猜聖上會如何對您?”
該立誰爲皇后不立誰爲皇后,豈是他一太監可以非議的?太監臉一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啪啪大力打了自己幾個耳光,“莫小姐,是奴才嘴賤,胡亂說些不該說的話,求莫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才一般見識!”
莫安生冷哼一聲,沒有理他,任他跪在那裡自打自耳光。
太監心裡叫苦連天,又怕莫安生將他剛剛說的話告訴成晟,又怕去晚了,成晟責罰,他一樣討不了好。
不得已,他只好再求莫安生,“莫小姐,求您可憐可憐老奴,老奴不過是一下人,要是帶您去晚了,聖上責罰下來,老奴可擔待不起啊。”
若是普通事,莫安生可能放過就放過了,可現在,她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巴不得永遠走不到成晟寢殿,哪會輕易原諒這個太監,自動將自己送到成晟那?
太監跪了一會,心裡權衡了一下,自動站起身,打算着等會主動向聖上認錯,說不定小懲一下就過了。
“莫小姐,請走吧。”太監作了個請的姿勢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無論莫安生走得多慢,這條路終究還是走到頭了。
“聖上,莫小姐到。”太監在門外道。
“快進來。”門裡成晟的聲音聽着十分快活,卻讓莫安生越發噁心得不行。
門緩緩開了。
成晟一身明黃色裡衣,坐在一張碩大的龍牀邊上,向門外的莫安生伸出手。
他露出自認爲最溫和的笑,用自認爲是溫柔的聲音道:“安生,過來,過來朕這裡。”
莫安生站在門外,雙腿遲遲不願踏入。
成晟的手一直朝她伸着,那張笑臉帶着志在必得。
身後太監突然伸手推了莫安生一把,莫安生一個不防,踉蹌兩步,踏入了門內。
她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莫安生倚着門邊,看着裡面跳躍的燈火,像張牙舞爪的魔鬼,而坐在龍牀邊的成晟,像幻化成人樣的魔鬼,張着血盆大口,隨時要將她吃入肚中。
她瞬間感覺就像進入了地獄。
她靠在門邊,一動不動,身後的門,此時成了她最後的保護。
成晟久等她不動,站起身,從龍牀邊走向她,面上帶着魔鬼般的笑容。
一步一步,像刀一樣,步步插在莫安生的心上。
那支伸着的手,像勾魂的利器,無形中掐着她的喉嚨,讓她越來越無法呼吸。
成晟走近她,抓住了她的手腕,帶着她,走向那張碩大的龍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