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熙月輕輕一闔首,溫順答道:“臣妾明白太后的厚愛,臣妾定當盡力不讓太后失望。”
“不是盡力,而是要必須!”
太后的眼神突然亮起來:“哀家聽聞,皇上雖然常去你那裡,可你們都是吟詩作賦,弄些附庸風雅的事。要知道這青春年華,是女人的利器,也是女人不可多得的資本啊。你要趕緊讓哀家抱上皇孫,你才能在這個後宮裡站穩腳跟啊!”
熙妃心裡一笑,只怕,你是覺得你手裡那根木偶的提線已經不好用了,纔要這麼着急的扶持個新的傀儡吧!
杜熙月的生母柳氏,本是杜府裡一個不起眼的丫鬟,卻因爲杜太師的一次酒後亂性,莫名其妙的成了杜太師衆多小妾中的一個。可是,因爲生母的丫鬟身份,加之生母並不是那種會獻媚邀寵的女子,杜太師並不把她放在眼裡,不過是因爲她那時候懷着孩子,才單獨給杜熙月的生母闢了個院子獨住,卻沒有人伺候。當杜熙月出生之後,杜太師得知是生了個女兒,更是不待見杜熙月的生母。
而作爲杜熙月嫡母的李氏,更是肆意的踐踏着柳氏的尊嚴和肉體。杜熙月自從懂事起,就看着生母柳氏被一幫府裡的婆子丫頭呼來喝去,幾乎沒有人把柳氏當做姨娘來看。自己的生母,甚至比一般的丫鬟更爲低賤,經常是勞作到深夜,卻是短食少喝。
當杜熙月到了上閨學的年紀的時候,嫡母李氏派了人來把杜熙月前院居住,並且派了嚴厲的嬤嬤時刻看管着她,不准她去看望生母柳氏。直到大姐憐月被當今皇上冊爲皇后的那天,杜太師府裡熱鬧非凡,各路賓客幾乎要把太師府的門檻踏破。府裡的丫鬟婆子不夠用,看管杜熙月的嬤嬤把杜熙月鎖在屋子裡後,也去了前堂幫忙。
杜熙月這才得了機會,偷偷的從窗戶上爬了出去,溜回了後院去找她的生母柳氏。因爲她知道,依照嫡母李氏的脾氣,這樣的時候,她是不會讓任何姨娘小妾出席這樣隆重的場合的。
可是當她憑着記憶找回那個曾經和生母一起居住的院子的時候,那裡早已經被雜物堆滿,地上厚厚的灰塵告訴杜熙月,這裡早就沒有人居住。杜熙月又跑到下人們居住的地方,那裡也是因爲都去了前堂,沒有一個人。沒有找到生母柳氏,杜熙月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卻是碰上了管教她的嬤嬤正手裡握着一根手腕粗的棍子在門口等着自己!
那日,杜熙月結結實實地捱了一頓打,將近一個月沒下的了地,可是這並沒有讓她放棄尋找生母的信念,直到有一天,在杜熙月生辰那日,她不斷地哄着管教嬤嬤,直到把管教嬤嬤灌醉,才從她的嘴裡套出了實話:“柳氏那個小賤貨,都死了三四年了,你還找她做什麼!”
“嘩啦!”
杜熙月手裡酒壺瞬間跌落在地上,滿心的悲憤,竟然是想哭都哭不出來!
娘死了!
娘死了三四年,女兒竟然都不知道!
杜熙月幾乎忘記了那夜是怎麼過的,卻是知道自己竟然是
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哭有用嗎?哭過,娘就能活過來嗎?
第二天,當管教嬤嬤醒來的時候,一陣慌亂,可看見杜熙月還在牀上安睡,就放了心。其實她哪裡知道,杜熙月只是在牀上睜着眼睛躺了一夜,已經被撕裂的心,只有滴滴鮮血再流淌。那一夜的杜熙月,彷彿是一夜之間長大了。
後來幾經輾轉,杜熙月纔打聽到生母柳氏,竟然是被嫡母李氏給活活折磨死的!那個惡毒的李氏,只因爲柳氏揹着柴禾從前院走,就治了她一個僭越的罪名!李氏讓人把柳氏關在木籠裡,又把失了心性的餓狼放了進去。嗜血的餓狼,見了毫無反抗之力的柳氏,怎能放過眼前的這一頓美餐……
當杜熙月知道這些的時候,恨不得把李氏撕成碎片,來祭奠自己的生母。可是,杜熙月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樣的能力,如果硬來,只怕自己還沒有近到李氏的身邊,就已經被家丁給打死了。
杜熙月需要權利,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爲娘報仇!從那日起,杜熙月越發殷勤的開始伺候李氏起居,衣食住行,事無鉅細。李氏還以爲杜熙月不知道柳氏的事情,以爲杜熙月只是想討好她將來好給她找個好婆家,竟也沒有防備杜熙月。
機會終於來了!
那日,杜熙月無意間聽到杜太師和李氏商議要把嫡出的二女兒送到宮裡去。雖說後宮裡的日子是富貴無比,可是卻不能常常見面。已經失去大女兒的李氏哪裡肯再把二女兒送進宮裡去,自然是一番哭鬧,而就在這時,杜熙月卻跪在了杜太師和李氏的面前,乖巧柔順的要頂替李氏的二女兒進宮,然而,條件只有一條,要杜太師將自己的生母柳氏立爲和李氏一樣的平妻。
杜太師和李氏一番爲難:且不說柳氏的位分,只說這柳氏已經死了好幾年,她們再從哪裡去找個柳氏出來?可是要把二女兒送到宮裡去,李氏又是一萬個不願意。無奈之下,李氏上演了一處大度嫡妻的戲碼。
“熙月啊,不要怪母親心狠。其實,你這樣乖巧懂事,你爹爹和我早有要立你生母爲平妻的意思,只可惜你生母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病死了。只是那時候你還年紀尚小,怕你傷心,才一直瞞着你,如今咱家的祠堂裡,你生母的靈位可就擺在杜家媳婦的位置。”
李氏是想着,杜家祖上有規矩,除了正房嫡妻,家裡的所有女人都沒有資格進祠堂的,所以也就瞎編了一番。反正祠堂有家丁守衛,諒你杜熙月個小女娃子也進不去。
杜熙月心裡暗笑,你這戲碼可演的一點都不逼真。
杜太師見李氏這樣說了,忙也掩飾道:“是的是的,如今熙月你長大了,也該叫你知道你生母的事情了。你的生母柳氏,是在三年前……哦不,是……是四年前,得了肺癆纔去了的。只怪爲父不曾好好待過你生母,看着你如今出落的這樣乖巧懂事,心裡有多少對不起要對她說啊!這纔跟你母親商量了,把你生母擡爲平妻,供奉在祠堂裡,好叫她死後能享受到咱們杜家兒孫的供奉。”
說着,杜太師的眼角竟然閃動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淚光。
“那麼,”杜熙月深深地給杜太師磕了一個頭,說道:“女兒甘願替姐姐進宮,只求爹爹能讓女兒在進宮之前能在生母的靈位前磕幾個頭,以表孝心。”
這時候的李氏,很不多不閃自己幾個大嘴巴!哼,讓那個女人以平妻的身份進去祠堂,死後和自己平起平坐,簡直是妄想!可是想到如果不這樣,搞不好就要把自己的二女兒給送到宮裡去,罷了罷了,不就是個死人嘛!活着的時候鬥不過我,死了更不能把我怎麼樣!
於是,杜太師和李氏真的就給柳氏做了一個嫡妻的靈位,供奉在了祠堂裡。
當杜熙月以大齊國皇上親封熙妃的名義去參拜生母柳氏的排位的時候,杜熙月,在得知生母死去消息之後,第一次哭了出來。憋了幾年的淚水,像是決堤一樣奔涌而出,那時,杜熙月在心中暗暗發誓:娘,女兒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從太后的華清宮出來,杜熙月徑直回了自己宮裡,一路上想着那些陳年舊事,淚水再度弄花了一臉的妝容。
唯有躲了杜憐月的皇后寶座,她才能光明正大的給生母報仇!爲了這個目的,杜熙月纔不得不依附於太后的威嚴下,可是儘管這樣,她並不想成爲太后成事的一枚棋子,只是因爲,在見到齊王齊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冰雪聰明的杜熙月,卻是知道齊冰並沒有把她放在心裡。雖然齊冰會經常到她那裡去,雖然齊冰會看似恩愛地與她對酒小酌,共賞風月,可是他的眼裡,從沒有一絲絲的柔情傳遞給自己。杜熙月起先並不知道齊冰的心裡到底是住着誰,直到一日裡,無意間看到在翊秀宮外佇足仰望的齊冰,杜熙月一下子明白了,有時候,冷落何嘗不是一種保護!而只有對深愛的人,纔會冒着被愛人誤會甚至怨恨的危險做出這樣的犧牲。
或許,妒忌是女人的天性。杜熙月竟開始嫉妒那個在翊秀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雖然珊嬪看似盛寵,可也不過是個胸大無腦的傢伙,不過幾句話就能讓她乖乖的聽話,可是那個看似落敗的女人,纔是最難對付的。
當安羽琪從翊秀宮一夜間消失的消息傳出後,杜熙月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勝利的微笑。她成功了。這是杜熙月第一次是自主的要去殺一個人,而且不是親手去殺。她想象着當齊王知道這件事後,盛怒之下或者會把杜憐月從皇后的寶座上拉下來,而那個時候,自己將是這個宮裡成爲繼任皇后的不二人選。
然而,杜熙月猜對了齊王對安羽琪的感情,卻低估了齊王的忍耐裡。杜皇后依然安安穩穩地坐在皇后的寶座上,統領後宮!
恨!
出了恨,杜熙月再想不出別的字來表達自己此刻的情感。爲什麼,爲什麼我愛的人都不屬於我。想到慘死的生母,想到這是應付自己的齊王,杜熙月心裡那份最陰暗的心態被徹底的激發了出來。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