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人進出的門緊鎖着,爲狗【縱橫】爬出的洞敞開着,一個聲音高叫着——
“少爺!”
瘋子豎起食指,嚇壞了的長工大媽趕忙用手捂着嘴,驚愕地看着隨後爬進來的唐小棠和囚牛。
長工大媽覺得不妥,就說:“少爺,這不行啊,萬一老太太知道了……”瘋子笑眯眯地說:“別蒙我了,奶奶今天根本不在家,市長家的小孩兒兩天沒回家,到處都找不到,我說的對不對?”
長工大媽自覺閉嘴了,瘋子又勾勾手,領着唐小棠和囚牛大搖大擺地繞出了長工住的院子,在一大票人驚詫的目光中,如入無人之境。
蘇家的房屋都有半米高的基座,飛檐斗拱修得十分華麗,儼然就是縮小了的宮殿,因爲是依山而建,房屋彼此獨立,高低錯落,依靠木質的拱橋聯繫在一起。
“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唐小棠不禁道。
瘋子回頭莞爾一笑:“複道行空,不霽何虹。沒錯,這宅子重建的時候就是按照阿房宮賦的描述構思的圖紙。”
唐小棠訝然問:“你設計的?”
瘋子笑道:“不,上一次重建是北宋神宗年間了。”
瘋子帶頭穿過虹橋,走進一間題名沉香閣的兩層雅閣,閣內掛着竹簾,燃着薰香,矮木几上兩杯冒着熱氣的白毫,顯然是早有準備。
“坐吧。”瘋子隨意地招呼道。
“那什麼……非常感謝您帶我們進來,不過我們有急事要見蘇至水先生,人命關天,實在是沒功夫坐下來喝茶了。”唐小棠不好意思地說。人家準備好了茶招待自己,按禮貌是不該拂了人家的好意。
瘋子伸手撓了撓脖頸:“什麼事非得對蘇至水說,跟我說也可以啊,他前兩天受了傷,現在不能見人。”
唐小棠苦笑道:“我是來請蘇至水先生算卦的,事情緊急,拜託了,讓我們見他好嗎?有什麼要求您可以儘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瘋子雖然在和唐小棠說話,眼神卻總在瞟囚牛,囚牛被他看得很不高興,一手握拳,用力咳了一聲。
唐小棠莫名其妙,瘋子卻笑了,說:“好吧,我去換他來,你們坐下喝茶。”說着繞過被竹簾圍着的羅漢牀,從一扇後門走了出去。
囚牛一臉不信任的表情,低聲問唐小棠:“這會不會是請君入甕的詭計?別喝那茶,小心有毒。”
“大哥你這麼說也太傷我心了吧,我是那種人麼?”瘋子纔去了不到兩分鐘,後門外就轉進來一個金衣青年,神情很受傷地揹着手走來。
囚牛:“……”
金衣青年莞爾一笑,久不見光的膚色白得透明,髮色偏黃,柔順地貼着臉側。
唐小棠的心理狀態:如遭雷擊。
這不還是剛纔那瘋子嗎,你以爲穿個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金衣青年撩開竹簾,懶洋洋地往羅漢牀上一躺:“說吧,算什麼?”
唐小棠的心理狀態:外焦裡嫩。
囚牛沉着應對:“失禮了,閣下就是蘇至水?小棠姑娘的一位朋友前兩天遇襲,現在下落不明,舍弟也被牽連其中,生死未卜,煩勞先生幫忙算一卦,今後有能爲先生效勞之處,必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金衣青年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搖頭晃腦道:“那位小悅姑娘呢,現被囚禁在朝歌山某處,至於令弟……”
囚牛神色一凜,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
金衣青年卻故意吊人胃口似的笑而不語,朝他擠眉弄眼。
囚牛滿頭問號:“他在何處?”
金衣青年擡手一指自己鼻尖:“不就在你眼前?”
唐小棠的心理狀態:五雷轟頂,形神俱滅……
蘇至水就是嘲風?!?!
“我以爲大哥你能認得出來的,”嘲風兩臂枕在腦後,仰躺着看天花板,“是我演技太好了還是大哥你變遲鈍了?”
囚牛內心如有一萬座火山同時噴發,又兼一萬隻奧特曼呼啦啦奔過,腦回溝踩成平面,完全無法思考了。
足足安靜了五分鐘,唐小棠才從灰燼裡涅槃,忙問:“小悅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傷得嚴不嚴重?”
嘲風“唔”了一聲,一手擺了擺:“倒沒受傷,不過比受傷了更嚴重,妖狐千千用崑崙鏡佈下了結界,將她困在裡面,只怕等救出來,一身妖力散的差不多,也和死沒什麼分別了。”
唐小棠神情黯淡下來:“都是因爲我……”
“你呢?”
“啊?”
囚牛也堪堪恢復過來,似乎想提着拳頭衝進去揍他,又強行按捺住,皺着眉問:“你和那妖女交手,可受了傷?”
嘲風心不在焉地回答:“受傷了啊,開膛破肚,血流成河,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那你怎麼還跟沒事兒人一樣到處亂跑!”囚牛發怒了,聲音大得杯中的茶水都盪出一圈圈漣漪,“鞋也不穿,還爬狗洞,你——!”
嘲風求饒地翻了個身:“哎喲爸喂,大哥你就不能溫柔點嗎,幾千年不見,你現在快變成二哥和老四的合體了,脾氣大嗓門也大。”
囚牛一肚子火氣,被他一句話搞得徹底歇了,拳頭沒處放,只好抓起茶杯一口氣喝下大半杯。
嘲風諒他也不會對自己一個重傷患者動拳頭,就嬉皮笑臉地說:“我要是穿着鞋出去,回頭蘇家老太太過來一檢查,不就穿幫了?我要是不出去接你們,你們又進得來?嗯?”
囚牛實在是沒話說了,只好敷衍地點點頭。
“你怎麼會成了蘇家的當家人,我記得蒲牢說過,你千年前就到現世來了,難道是不停地投胎轉世?”唐小棠問出了最大的疑惑。
嘲風摸摸臉頰,說:“不,其實我只是個冒牌貨,真正的蘇至水……他經常不在家,這裡頭的故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我看你們還是先去救那位小悅姑娘來得好,否則晚了,她可是會沒命的。”
唐小棠一想也對,嘲風又不會跑了,還是救小悅更重要,茶也不喝就起身告辭:“行,那我就先去朝歌山把小悅救出來,你們兄弟倆多年不見了,敘敘舊。”
“你一個人去怎麼行?我陪你去。”囚牛馬上跟着要起來。
“我沒說一個人去呀,我去請個保鏢陪着,”唐小棠整整衣裙,對嘲風鞠了一躬,“謝謝你讓蘇小姐轉交給我的護身符,雖然用不上了,但我會好好收着的。”然後原地白光一閃,從沉香閣中消失了。
嘲風眯着眼歪頭想了想,疑惑地問:“什麼護身符?我怎麼不知道。”
千千是一隻活了有三千年的妖狐,蘇妲己狐媚之名響亮,又會噬魂術,願意和她交手的人,這世上還真是不多,怎麼辦呢?
唐小棠說能找到保鏢,當然是有人選,並且有理由的。
首陽山,仙陵洞。
巡山小妖剛回到洞府門口,就聽到自家大王驚天地泣鬼神的怒號:“[女]你又來幹什麼——![男]老子沒東西給你了——!”差點嚇尿了褲子。
“哎呀哎呀,莫要生氣嘛,來看看你噻。”唐小棠滿臉堆笑地揹着手蹦跳着逼近。
霸下一張臉綠哇哇的,一個勁兒地往後退,還提心吊膽地往她身後看,生怕她這回又帶着什麼了不得的人來踢館子。
霸下虛張聲勢地大叫:“別過來、我警告你啊,別過來!再過來我喊人了!”
唐小棠很給面子地停下了腳步,捧出一盒鼓浪嶼餡餅,好整以暇地衝他眨眨眼:“說了只是來看看你,緊張個錘子喲,拿到起吃噻。”
霸下腦門上汗出得更厲害了:“別拿過來!說話陰陽怪氣的……你到底又想幹什麼!”
“唉,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唐小棠把餡餅盒子隨手往桌上一放,站直了身子,清清嗓子,“前些日子我忽然發夢,夢見千千師姐前來索命,驚出一身的冷汗,私心想着,若能除了這心腹大患,對我的睡眠那必是極好。”
霸下:“……”
“但師姐身手非凡,非常人能敵,若能有個銅皮鐵骨的高人大俠出手相助,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若這位高人對我師門鐵爪功能有些許瞭解,或與我師父師姐交過手,胸有成竹,能將此妖女手到擒來……”唐小棠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那倒也不辜負我的一番敬仰。”
“你敢不敢好好說話!”
“靠!都用標普了你還想怎麼着!”
唐小棠胳膊一抄:“要說陰陽怪氣,誰還能比你更陰陽怪氣,好心來探望你,爲你分憂解難,你反倒不領情,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霸下滿頭冒煙,一臉要吐血的表情:“姑奶奶,你到底又打什麼鬼主意?崆峒印碎片就一塊,多的沒了,現在要頭一顆要命一條,有本事你來拿啊。”
唐小棠十分自來熟地坐下了,拆開餡餅,推過去:“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找你合作,把我那欺師滅祖的師姐給剮了唄。”
霸下一聽,馬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不幹,我吃飽了撐的麼去招惹她,何況她和我也沒仇。”
“你確定沒有嗎?”唐小棠一胳膊肘支在桌面上,笑得飽含深意,“你三哥嘲風可是被她開膛破肚,差點就掛了喲,你大哥囚牛正照顧着他,分不開身,要不我也不來找你了。”
霸下小眼一瞪:“什麼?三哥被她開膛破肚?爲什麼,三哥和她沒怨沒仇的,你一定在誆我。”
唐小棠無奈地攤開手:“我騙你幹什麼,無冤無仇就不會被殺,那你怎麼解釋那些瘋子衝進學校亂砍人的事兒?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