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兇案現場多了一個人,唐小棠的嫌疑頓時減輕了大半,不管是一直看不起她的護衛長,還是想要藉機泄憤的六位長老,都不能再衆口鑠金地硬把罪名壓給她,於是當武先生問起來時,剛纔還叫得兇的他們都望天不語。
對此,唐小棠只能冷笑一聲。
唐秋哲身爲家主,武先生又是他的客人,解釋的事也只能由他來做,於是他又把事情的始末重複了一遍,比剛纔給唐小棠說的要詳細得多,託此福,唐小棠也對事態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簡而言之就是唐秋哲兢兢業業地工作到天亮,看看時間,平時早該過來報道的曉玲今天卻不見人影,以爲她睡過頭了,就親自跑去叫她,誰知到了她房門外卻發現門沒鎖,人也不見了,問了家裡的其他人,都說沒見到她。
雖說本家老宅從來都沒有賊什麼的膽敢光顧,但唐秋哲還是不放心,就讓女魃將整個家搜了一遍,結果在客房這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曉玲,於是事情的嚴重性升級,唐秋哲一邊撥打120叫來救護車,一邊吩咐護衛長檢查老宅各處的守備安全,鬧騰着鬧騰着長老們都陸續被吵醒,就紛紛涌入了西院。
“曉玲做事很可靠,對人也很熱情,我實在想不出她會得罪什麼人,竟然要殺她。”
唐秋哲說這話的時候,唐小棠實在是控制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被護衛長一眼看到,頓時像貓捉到了老鼠一樣激動,指着她大叫:“少爺,這丫頭剛纔冷笑了!她白天在門口被曉玲說了幾句,一定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殺了曉玲!”
唐小棠馬上一個白眼翻過去:“你敢不敢找點更奇葩的理由啊,她損我兩句我就要殺她,那損了我不知道多少次的你不早就該死了?”
“都別吵,”唐秋哲眉頭緊鎖,制止了護衛長罵回去的打算,“大家都散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武兄,小棠,你們兩個跟我來。”
一位長老忍不住出聲:“不得行唷,應該交給警察……”“我是家主,該不該交給警察我說了算,”唐秋哲果然不再像昨天那麼客氣,當即回絕了這個建議,“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本家,否則我就當你是自首,明白了的話就散了。”
長老們個個面色不豫,但又不能公然反抗家主的命令,只好嘟嘟囔囔各自離開,他們一走,本家的弟子和長工們自然也不敢多留,鬨鬧着紛紛散了。
“稍等我一下,我換衣服。”唐小棠比劃着說,她剛起牀就來開門,可還穿着睡衣呢,總不能就這樣出門。
唐秋哲倒也不怕她跑了,點點頭放她換衣服去。
房門一關,武先生就摸着後腦勺開腔了:“原來這就是你們一直掛在嘴邊的小棠姑娘,唔,昨天見了一面,確實是個好孩子。”
唐秋哲淡淡一笑:“小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
兔子卻傲嬌地罵道:“誰一直把她掛嘴邊了,你耳朵太大產生迴音了吧!”
等唐小棠換好衣服出來後,躲進唐秋哲傘下,三人一兔順着石板小路來到了北院家主的住所,唐秋哲推開一扇門將他們讓進去,然後吩咐女魃守衛,不許任何人接近。
“幾年不來,這裡還是個以前差不多呢。”唐小棠環顧四周,這房間就是當年用來考覈唐家弟子的宴會廳,只不過現在閒置着,拉了一扇屏風將桌椅什麼的隔到半邊,只留了一張八仙桌放在正中央,桌上一套銀杏葉圖案的香薰器,正是唐小棠念念不忘的法藍瓷。
身爲主人的唐秋哲沉默地燒水沏茶,待三杯熱茶分別放在客人們面前了,他才擡眼坐正,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曉玲是我的秘書,跟了我好些年了,從來沒惹過事,如今卻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從個人感情上說我不願意相信你們中有兇手,但有些問題還是要問,希望你們能理解,能配合,如果不願意和我說,那就只有去和警察說了。”
急於洗脫嫌疑的唐小棠馬上點頭:“我理解,也一定配合,知道什麼一定會說的。”
武先生卻不慌不忙地摸着還沒來得及剃掉的胡茬,慢吞吞地要求:“我能看一下你手裡現在掌握的資料嗎?”
“什麼資料?”唐秋哲反問。
“當然是案發現場的一手資料啦,”武先生笑眯眯地喝了口茶,說,“你把傷者送走了,剛纔又默許那麼多人在現場踩來踩去,一定是早就拍好了照片蒐集好了物證吧?都拿出來,一份證據抵十個口供,說不定我看完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唐小棠“譁”地大驚:“武先生是偵探?光看證據就能猜到兇手了?”
武先生謙虛地一笑:“沒有沒有,我只是個推理愛好者。”兔子哼地挖苦道:“你要是做偵探,一定會在案發現場迷路得回不了家。”“是的,所以就只能做個安樂椅偵探了。”
見唐小棠一臉欽佩,心思好像完全不在案子上了,唐秋哲只好現爲他們做介紹:“小棠,這位是漢中第一家的家主,第一武,我在耶魯時候的學長。”
漢中第一家的家主,耶魯的高材生,神農的後裔,是……是個路癡????
唐小棠覺得這絕對是自己前半輩子聽到最震驚的一個消息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日中則昃、月滿則虧,人太優秀了上帝就會把你的窗戶關上一扇?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個,小棠姑娘好,”背後光芒萬丈的第一武親切友好地握着唐小棠的手,“小棠姑娘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是三生的榮幸!”
榮幸你弟呢,該榮幸的是我吧!唐小棠覺得腦袋上全是烏鴉在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回握:“哪裡哪裡,我還沒謝謝武先生的傷藥。”
客套膩歪了一陣,唐秋哲才終於能把話題撥回正軌:“你剛纔說的現場採證……不錯,在等120的時候,我已經做過了。”
說着取出口袋裡的小數碼相機,打開來遞過去,第一武接過來,直接遞給唐小棠:“來。”唐小棠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這怎麼行,武先生先看吧。”“我不會用電子產品。”“……”
你丫到底是有多逆天上帝能關你兩扇窗啊!內心咆哮着,表面鎮定的唐小棠打開了相機,調出相片,第一武湊過來和她一起看。
照片從遠至近,仔細地拍了案發現場的全景圖、地面痕跡、走廊下的痕跡、秘書曉玲的全身、腦後傷口……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時,唐小棠忍不住捂着嘴,暗自慶幸起來這麼久還沒吃東西呢。
第一武看得很認真,不時地讓她把照片局部放大,相互比對,然後點評幾句。
“牆壁上雖然有些血跡,但都不是飛散的效果,這裡有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當然,不排除血跡在相反的方向,需要保留意見。”
“四周的泥土溼潤柔軟,光線雖然不怎麼好,但如果有腳印,積水就會比較深,會反光,而照片上沒有這樣的痕跡,只有一串高跟鞋的腳印通往客房,看來兇手不是從泥地上離開的,甚至不是和她同時來的。”
“曉玲姑娘傷在腦後,證明當時她背對着兇手,但她又不是撲倒在地而是靠在牆邊,兇手應該移動過她,至於兇器,應該不是棍棒,而是金屬利器,否則不可能砍出這麼深的傷口,這個一會兒再研究。”
隨着他的講述,唐小棠的敬佩之情熊熊燎原,眼睛裡都要冒出桃心來了,身爲一個柯南症候羣,身邊出現活的偵探,那簡直是做夢一樣美好。兔子對破案不感興趣,三瓣嘴湊到杯子裡舔水喝,同時提醒:“不要太花癡了,他已經結婚了。”
唐秋哲一口茶噴了出去,唐小棠滿臉通紅,抓狂道:“老師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倒是第一武十分給面子地表示了一下害羞:“能得到小棠姑娘的欣賞真是我的榮幸,說實話,我以爲除了阿慧,再不會有姑娘看得上我了,哈哈哈~”
他哈哈哈,唐小棠也只得跟着哈哈哈,表情真是欲哭無淚。
“唔,不說這個了,”第一武指着屏幕上女秘書暈在牆邊的照片一角,“這裡放大一點,看看她手裡拿的什麼。”
唐小棠依言放大照片上人的右手,看到那緊握的拳頭虎口處露出小片紫色的東西,像花又不太像,正琢磨着,坐對面的唐秋哲主動說明:“她手裡攥着的是三角梅,就是擱在院子裡那一盆。”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巾,展開來,正是一朵捏得乾癟的三角梅。
兔子幸災樂禍地吹了聲口哨:“丫頭你完了,三角梅是X市的市花,變臉女一定是想說你是兇手。”
“老師你可以不說話的!”唐小棠沒好氣地白它一眼。
“我看倒是未必,三角梅距離我們的走廊還有六七米遠,曉玲姑娘總不能爬過去摘了花又自己爬回來吧?”第一武輕而易舉就看破了這小伎倆,“曉玲姑娘的衣服是溼的還是乾的?”
唐秋哲回答:“乾的,鞋底是溼的。”
第一武滿意點頭:“那就對了,這很顯然是兇手塞給曉玲姑娘的,至於是不是爲了嫁禍給小棠姑娘,還不好說。倒是這殺人未遂的現場……唔,總覺得有某種奇妙的感覺。”
安樂椅偵探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唐秋哲於是不去打擾他,詳細詢問了唐小棠昨晚的行蹤,得知曉玲竟然摔下鑰匙板着臉走掉,不由得感到很吃驚,便追問起之前她的態度,唐小棠還沒來得及掩飾,就被兔子竹筒倒豆般告了狀。
“那妞簡直太不像話了!開口閉口都是錢,還警告丫頭離你遠點,說什麼你是她的叫丫頭想都不要想,靠!爺的徒弟眼光能有這麼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