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盜血_118、 裂 石 生 啓

這位告密者就是烏魅。她讓大禹重申了獎勵條款,又提出增加一條:必須保證淮水水系水神建制的獨立,不得併入江水或河水。大禹當着三位神將的面答應,此款將同其他封賞一併祭告上天。烏魅入水不久就鑽了出來,立即跳到龜山上。在她出水處冒出一大串氣泡,巫支祁一躍竄出水面,大叫:“烏妹!…”後面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一網兜頭罩住,任憑掙扎,只是無法脫身,被連人帶網拖上龜山。

“是你出賣了我?”見烏魅和大禹等人站在一起,巫支祁驚詫而又憤怒的質問。

“不錯,是我。”烏魅得意地說,“老公,告訴你,這個價碼很划算啊!”

誰都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回答,夔差點笑出聲來。巫支祁氣炸了肚皮,但還是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缺少涵養,強壓怒氣說:“對你當然划算啦,這是拿我的鮮血給你換取了一頂紅帽子。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剩下了你這一個知己,結果還是被你出賣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負罪感嗎?”

“沒有哇,因爲我不是完全爲了自己。”烏魅指指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說,“你的兒子就要出世了,我是在安排讓他接你的班,我大不了垂簾聽政一段時日而已。再說,既然你已經被天神和朝廷盯上了,就再也沒有出頭的日子,與其藏在巫支井裡荒蕪了職場,還不如早點把位子讓出來。…還有更令人擔心事,萬一你的狐朋狗友發現了你的藏身之地,被他們出賣,我和你的兒子都會受到牽連,永無出頭之日,到那時你們巫家就慘透了。”

烏魅一席話,讓在場的幾位高智商大男人刮目相看;這位出賣自己丈夫的女人,一下子變成了巫家的功臣。巫支祁雖然還一時轉不過彎兒來,但怒氣已經泄掉了大半,只是盯着烏魅的肚子說:“你可要照顧好我的兒子啊!”

“那還用你囑咐,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塊肉。”烏魅說,“你放心去吧,無論關押在哪裡,我都會前去探視。”說罷,挺着肚子搖搖擺擺的離開了。

巫支祁要求把他羈押在巫支井裡,也方便孤兒寡母去探監。對大禹來說,只要巫支祁不再出來鬧事,怎麼處置都無所謂;而庚辰等幾位天神認爲,這個要求符合人文關懷精神,於是就答應下來。他們在巫支祁脖子上鎖上青銅索練,鼻子上穿着金鈴,念動分水咒語,押着他進入隱藏在水底的巫支井。此時巫支祁忽然冷笑道:“你們也太小瞧我巫支祁了,那張網還將就,區區一條鎖鏈怎能系得住我?…對不起,吾去也!”

只見巫支祁搖身變作黑、白兩個,那白的依然被鎖鏈牢牢鎖住脖子,那黑的卻撒丫子就跑。巫支井裡通道窄狹,蜿蜒曲折,使不得兵器,撒不開罟瀚,庚辰三人路又不熟,竟眼睜睜地看着巫支祁逃掉了。當他

們終於摸到出口時,發現已經進入東海。此時,天昏地暗,駭浪滔天,巫支祁正同一條飛龍在苦鬥。

飛龍就是應龍。(1)他發現大禹和巫支祁在桐柏山大戰,老早就在海邊遊弋,防止巫支祁潛入東海。他要幫大禹最後一個忙,作爲告別的禮物。庚辰們認識應龍,高聲叫道:“應龍兄稍息,我們抓捕逃犯來也!”應龍聞言沖天而起,只見三座大山如風而至,最後“砰”地一聲合在一起;經過高速旋轉,三山最後縮成一塊長方形仙石,落在東勝神州傲來國海外花果山頂峰上。巫支祁告別了轟轟烈烈的歲月,終於又被壓縮成一個石卵,捲縮在仙石裡,在無限的寂寞中度過他的一個劫數。當他再次現身時,身份已經是美猴王孫悟空了,並最終修成了正果。以後的故事在吳承恩的《西遊記》中有更精彩的描述,這裡不再贅言。

至於巫支祁分身後留在井中的那個巫支祁,後來也被人發現過。據當地縣誌記載,唐朝永泰年間,官府曾用五十頭牛把鎖鏈連同一個怪物拽上來。怪物的形象類似傳說中的巫支祁,當時正在酣睡;待它醒來後,嚇跑了在場圍觀的人,又一骨碌返回井中,竟把五十頭牛也拖了下去。不過自那時以後,龜山巫支祁井一直還在那裡,而巫支祁再也沒有出現過,只留下了一個膾炙人口的傳說。巫支祁之後,淮水也從來沒有其他水神亮過相。不知是因爲烏魅沒有被上天批准,還是因爲她少了神通、無法顯靈而被人們忘記。

自從大禹同女嬌分別後,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和她會面;女嬌新婚燕爾便獨守空房,思念之情可想而知。她每天倚門而望,深情地唱着那首發自肺腑的歌:“侯人兮猗——”。歌聲低沉幽婉,也許只有她自己能聽到,但女嬌相信千里之外的大禹聽得見,因爲那是專門唱給他聽的。

女嬌對大禹的癡情,來自塗山氏姑娘一種宗教般的信念。塗山氏是九尾狐的後代,族人並不諱言,甚至爲此而自豪。但有一件事令他們非常難堪。那就是,每隔上幾年,總會有姑娘生下個帶尾巴的、或者是遍體白毛的孩子,就是我們所說的返祖現象。此等怪異不管出在哪位姑娘身上,都會令她的族人蒙羞,給她的家庭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她的兄弟姐妹、以至下一代,也會因此而遭遇求偶的困局。巫者說,之所以產下怪胎,是姑娘與半人半獸的妖怪*的結果。各地塗山神也不斷託夢給情竇初開的女孩兒,告誡她們不要輕意對男人以身相許;有些人看起來道貌儼然、衣冠楚楚,弄不好就是個德行淺薄的衣冠禽獸。要選擇知根知底的、質地優秀的男人交配,最好找一個有天神血統的性夥伴生兒育女,以改良塗山氏人種。於是,那些有足夠選擇權的漂亮姑娘,就揹負上了家族厚重的寄託;當然,找個神種也成了她本人癡心

追求的目標。在巴地塗山老家時,時任蜀國宰相、領導治水的鱉靈看上了女嬌,主動向她求歡,但被婉拒,原因就是鱉靈的出身裡有王八成分,任他怎麼追求、許願都不成。鱉靈瞭解了女嬌拒絕自己的原因後,不得已選擇了放棄,後來才把她介紹給大禹。大禹離開巴地後,鱉靈沒有放棄撮合,又向女嬌和她的家人推薦了大禹,並且非常負責任地強調說:“大禹的父親是天上白馬星君下凡,百分之百的天神;他自己從孃胎裡一出來就是個百分之百的人類,千萬不要聽信別人不負責任的傳言,錯過了機會!”當時他也想說,我鱉靈也是地道的天神,變成王八隻不過是一種本事罷了。但此話終於沒有出口。不久鱉靈做了蜀帝,有人講給女嬌聽,以爲她會懊惱不迭;但她只是一笑置之,一點悔意也沒有。不過女嬌採納了鱉靈的力薦,舉家遷往位於淮水的塗山去追尋大禹,最後終於如願以償。

女嬌望眼欲穿也沒有盼來大禹,肚子裡也沒有一點懷孕的徵兆。她着急了,請人四處打聽大禹的去向。一日,飛人朱虎突然跑來,說受大禹之託特來報信。原來,剿滅巫支祁後,大禹正走在返回塗山的路上,忽然遇到朱虎,前來傳達朝廷緊急指示,說伊水發生山體大面積滑坡,水道堵塞,河水氾濫,伯益已經帶人趕去,命大禹速往指導。大禹請朱虎給女嬌報信,自己和夔當即星夜開往伊水,那裡正是虞舜劃給他的封地。

朱虎走後,女嬌坐臥不寧,寢食不安。她想,大禹奔走於淮水上下、幾次經過塗山尚且無暇走進家門,如今遠走他鄉,會面的機會將更是遙遙無期,等到何時纔是個頭?女嬌思謀良久,決定到伊水去尋找大禹。家人支持女嬌,弟弟須牟和小妹都樂意陪伴前往。三人搭載過往船隻沿穎水西上,經過鈞臺、陽城,又在鯀氏族人的帶領下翻山越嶺來到伊水。此時大禹正在帶領民衆開鑿伊水龍門,見女嬌找來,大喜過望,隨即在熊耳山麓自己的封地上搭建房舍,安了個新家。其後,女嬌的家人和巴、淮兩地的塗山氏也陸續有人遷來,大禹劃定了三座相鄰的山嶺來安置他們。女嬌把塗山氏移民居住地命名爲三塗山。其中也暗喻,這裡已經是她居住過的第三個塗山了。

伊水龍門開通後,大禹又去開闢轅轘山。每天,勞累的人們收工後,大禹還在勞作不止,夜以繼日。此時的女嬌已經身懷六甲,她心疼丈夫,總是把飯燒好後親自送到施工現場,看着他狼吞虎嚥地吃個淨光,才收拾碗筷回家。後來施工進入危險地段,塌方、滑坡現象不時發生。爲避免傷亡,大禹命民工暫停施工,遠離現場,由他一人處理險情。女嬌擔心他的安危,還是爬上爬下、堅持把每頓飯都要送到大禹面前,親身感受一下他的工作環境,並囑咐上幾句,才放心地回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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