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侷促不安的慧娘,馬明武只笑笑,轉身離去。
慧娘對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本能的認爲馬明武知道什麼,可蕭護說過馬先生從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親。
那馬明武還能知道什麼呢?
佛堂外的月色照入門檻中,有打更聲:“噹噹,二更了,”聲音傳來。月光如水,溫柔得帶來荷香。慧娘再看一眼父母親的靈位,走出來對丫頭低低道:“去外面書房。”
丫頭自然說好。
一路行來,一路思量。也許是沉靜月光給了慧娘力量,她心中只要起一個亂的念頭,就馬上剋制下去。
直到書房院外,慧娘想也沒有想的走進去,她手中捧着又是幾件衣服,也有一個由頭而來。天氣熱,貴族們一天是幾件衣服的換,慧娘來得正大光明。
蕭西當值,欠欠身子,慧娘走上臺階,隔窗可見蕭護身影。
門,是關上的,像是大帥洗漱已過。而蕭護還沒有睡,可以看到他在書架前,手裡拿着什麼正在看。
他一向是勤於公事的人,也事多得別人不能想像。像外地提來不馴服的官員這事都歸蕭護管了,也可以看出來六部裡官員有多偷懶。
他們爲什麼偷懶,是怕得罪人。蕭護不怕,這換官員,逼迫錢糧的事全交給大帥去做,人人坐享其成就是。
蕭護,也趁機安插官員,不再是幾個月前不關已事,遠遠避嫌。
慧娘,在房門外心疼他。
心疼着心疼着,就不敢推那門,就站在外面對裡面看着。
蕭護沒有回身,慢慢地來了一句:“是十三嗎?”他聽到慧娘腳步聲,見遲遲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回話,知道必然在外面發呆,這才問上一聲。
慧娘忙道:“是我。”
“進來吧。”蕭護找到卷宗,往書案後去。門輕響,慧娘進來。見夫君伏案執筆批閱,先放下衣服,過去看硯臺裡墨多不多?
見墨不用研,又手指輕觸茶水,也不用換,取過蕭護丟椅子上的紙扇,站在他身後,輕輕的給她扇起來。
夜風,由窗戶吹起來,也把慧娘衣香吹到大帥鼻端。輕風,由慧娘手中來;馨香,也由慧娘手中來。
大帥微微一笑,熟悉地轉頭對慧娘輕輕一笑,這一笑彷彿還是舊日夫妻時,慧娘也羞怯地回以一笑,把手中紙扇再次煽動。
這一笑,溫馴如水。大帥含笑定住面龐,是側身看她的模樣。伸長手臂,攬住她腰身,抱到自己懷裡。
安放於膝上,大帥左手臂環抱住她,右手繼續執筆,紙上沙沙,不住聲響。
夏天的夜晚,雖然涼風習習,可兩個人擁坐一處,出汗是一定的事。慧娘才坐到蕭護懷中,就流下汗水。可夫君面龐就在眼前,夫君手臂在背處扶助,他身上的氣味兒縈繞鼻端,勝過世上最貴最好的香,讓慧娘迷醉讓慧娘沉溺於其中。
她願意就這麼一直流汗下去,就更搖着扇子,竭力地把涼風帶給蕭護,生怕他說熱,讓自己從他懷裡離開。
蕭護面上也有了汗水。兩個人的汗水味兒混在一起,大帥嗅了一嗅,再也不能專心於公事,索性放下筆。
這公事,不是一天能辦完的。
幾天沒有回房的大帥,深愛妻子的大帥,要先解決眼前心動的事。他抱起慧娘,低低笑着,往房中去。
慧娘蜷在他懷中,夫君一起身,必然搖動她的身子,就情思昏沉沉上來。手指緊緊抓住他的一段衣袖,如只貓般往他懷裡縮。縮得不能縮時,再把自己面頰貼上去。
蕭護更低沉的笑,胸膛微微起伏,貼服上慧娘面頰。
大帥一直睡在裡間。
要到睡的鐘點兒,小廝們掌上一支燭火,幽幽地散發於室內,更給生分後重新歡好的夫妻增添不少旖旎。
見到牀前一件衣服,慧娘這纔想到,掙扎着要下地,低聲道:“我給你帶了衣服。”蕭護纔不放她。
大帥是體力充沛的青年,幾天沒回房,抱着妻子心中纏綿悱惻,一刻也不願意丟。他還是生氣的,因爲這生氣,又懷抱妻子,大帥心中更起一種和白天一時興起罰慧娘酒的心情,按她在枕上,好好的讓她說好夫君。
他就取笑:“你不送衣服,也不會來。”慧娘更把面頰貼住他胸前,想回個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只輕輕的嗯了一聲,這一聲嗯,似銀河悠長,又似夜星悄靜,一直勾到大帥心裡,搔得他心裡癢,又癢。
這才走到半路上,纔到裡間門內幾步遠,大帥不能再等,把慧娘放下來,隻手按在旁邊高几上,手伸到衣內,人是狠狠親着慧娘,親得她面頰暈紅,大帥輕嘆:“十三,你可真美呀。”
這紅如晚霞的肌膚,細而又滑潤,每一寸大帥都撫摸着,低低的笑:“幾天不見我,用的什麼,竟然這麼好?”
“夫君,”慧娘忽然羞慚,要把面龐縮到蕭護懷裡。蕭護笑着再次抱起她,容她縮回自己懷裡,再次往牀上去。
並沒有粗魯去衣,而是放慧娘坐在牀沿兒上,夫妻並肩,大帥一手攬住妻子,一手細細又慢地解她衣帶,解幾下,見身前高聳,就調笑般的拂上一把。慧娘就嬌滴滴往後面縮,身後,是當丈夫的一隻手臂,就無處可縮。
後面躲不了,前面是夫君狼爪,慧娘就不住嬌聲,輕而又軟。她只覺得身上如着火,無處不火熱時,就可憐兮兮對着蕭護看,蕭護大樂,這十足像一個認錯又受罰的孩子。
他挑逗已足,也把慧娘衣裳盡去。羞得慧娘縮入被中,蕭護緊隨而至,按住慧娘,眸子因情慾和思念而變得幽藍,這才低聲道:“我很生氣。”
他的眸子裡,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深情。
“我知道……”慧娘只說出三個字,嫣紅的小嘴兒就讓自己夫君堵上。他深吻眷戀,肆意索求。慧娘在房闈中,本來就是百般由着蕭護,蕭護纔對她愛上加愛。
男人是情與身心全分不開的動物。
今天出於愧疚,更是曲意迎合……
歡好後,都沒有睡,靜靜聽窗外夜風,再聽對方漸平靜下來的呼吸。慧娘有倦意,也什麼都不想解釋。
張家不是已經說得足夠清楚。
慧娘雖然不知道大帥讓人又去探聽過曹家,可張家一定會說,蕭西一定會說,這就足夠了。她知道自己氣惱地跑來不對,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夫君要罰,慧娘沒有意見。在此時才情深意濃過解釋這煞風景,傷心情的事,她不想這麼做,把此時情緒給破壞掉。
她和平時一樣,貼近蕭護摟住他腰,怕他熱,又改爲攀住他肩頭。腦袋在他手臂上,要睡不睡的眯一下眼,再眯一下眼。
蕭護打了個盹兒,隨即醒來又吻住十三,雙手環抱住她腰身,人重重又壓了上去。他自成親後敦倫漸熟,不是見天兒虛耗身子。
今天,也並不想再如何,只是心中氣還沒出來,就重重的吻,再吻……一路往下,不管什麼地方狂吻一通。
慧娘在這狂吻中,不由得放心,又讓吻得舒坦,就沉沉的睡過去。
這一夜,沒有夢,睡得香甜無比,任由燭花兒結了又結,流下它的相思淚水,牀上的夫妻,今夜解足了相思苦。
早上小廝們早早習武,蕭護不勝饜足地睜開眸子,見十三受驚動的醒來。她匆匆坐起,紅着臉不等夫君眼睛看過來,先披上外衣。
裡衣兒,還散落在牀上,東一件子西一件。
急忙下牀,往外面取昨夜送來的衣服。再進來時,蕭護已神清氣爽的坐起來,幾乎全光着,只腰間圍着薄綾被。他不是明顯有笑容,卻眸子裡笑意盎然。看着十三取裡衣給自己,就張開手臂伸長腿。
慧娘成親已一年出去,每每還是飛紅上面頰,直紅到耳朵根子上。
大帥穿戴好,見十三坐在鏡臺前,又要愁眉苦臉她的頭髮。頭髮雖已長出來,還是兩邊不一樣長。
這是她最近的老習慣了,梳頭時必然扁嘴。今天才顰眉頭,下意識地要回身看蕭護喜不喜歡,身子微一動,又止住,只從鏡子裡悄悄地打量蕭護是什麼表情。
蕭護就要笑。不管十三有多麼剛強,她骨子裡是個女人,特別是嫁了一個疼愛她的丈夫,成親後時常有這種細微的小動作出來,流露出她的柔美。
還有十三的頭髮,是她不顧自己去護夫君時才斷了一半。蕭護就走過來,沒有爲她梳頭,只握住她頭髮送到脣邊親一親,柔聲道:“去打些花鈿來,十三帶得滿頭都是,就不會再不喜歡。”
對着這斷了一半的頭髮,蕭護要是還提他生氣,那不是他的爲人。
慧娘情動,見蕭護要走,轉身喊了一聲:“夫君!”蕭護停下腳步,佯裝怒氣:“哼,”又微微一笑,打趣道:“晚上不要再來了,我獨睡更好。”慧娘垂下頭對手指,不由自主的嘟起嘴,大帥已經去了。
這房中有綿邈的夫妻恩愛,可也有大帥依然淡淡,又無所不在的怒氣。
或許蕭護自以爲他在生氣,心裡已經不氣。可十三在認識自己錯了時,就把自己丈夫這怒氣放大,總認爲無處不在,又無處不在的體會他還喜歡着自己。
書房裡沒有脂粉,慧娘只簡單梳了一個髻,就整衣打算回去。廊下見到蕭護習練的身姿,慧娘不能自已的笑靨如花,多站了一會兒。
唐夫人,冒冒失失的過來,在院門上不讓她進,才喚一聲:“大帥!”吃驚地見到蕭夫人在廊下。
院子裡多花草,近廊下的地方一色綠樹,惹得迴廊也碧沉沉。蕭夫人就在那碧色中,精緻輕盈得如一抹子紅霞。
讓人想不看到她都難。
而隨着唐夫人這一聲喊,慧娘看過來,兩個人難免對一對眼。
慧娘心中不快,這一位又來了。看她一大早都跑來,估計自己和大帥不和這幾天,唐夫人沒有少來。
受冤枉的唐夫人,其實只昨天晚上堵過大帥一回。她讓慧娘在書房裡訓斥以後,自以爲自己是送錢來的,又羞又惱,幾天沒有過來。
昨天晚上和大帥說過,見大帥當時思慮過,後來一個回話也沒有,唐夫人一大早必須過來,只有這個時間大帥纔有時間見自己吧?
晚了,又全是官員們。
唐夫人懊惱,怎麼來一回,就遇上蕭夫人一回。外面紛紛傳蕭大帥不進她的房好幾天,她……卻在蕭帥房中。
她爲錢的心太重,患得患失摸不住蕭護心思時,又遇到沒有想到會出現的蕭夫人,就此瞠目結舌,愣在當地!
她怕蕭夫人又說出難聽話來。
而慧娘,此時是不會再說出什麼來,但是心頭不快,面上多少有些表示。
蕭護放下手中兵器,淡淡地吩咐慧娘:“回去吧。”慧娘就驟然漲紅了臉,以爲夫君又在責備自己吃醋,她垂着頭匆匆而行。
行過蕭護身邊時,又想起來,回身還是羞紅面龐,對着蕭護辭行的行了一個禮。這分明是討好,蕭護就低低的笑出了聲,擡手在慧娘短了的那半邊頭髮上撫一把,柔聲道:“走吧。”
慧娘得了這個彩頭兒,得到鼓舞似的喜氣洋洋,從睜大眼睛地唐夫人身邊行過,還是笑容滿面的。
她雖然心中喜歡,也沒有走太遠,在最近的亭子上看着這裡。心中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盯着,可就是記不住。
唐夫人太過驚奇,大帥和夫人還是很恩愛的。不管是當妻子的溫柔款款,還是當丈夫的擡頭撫發,都自有一種難描難繪的情意。
而蕭夫人從她身邊過時,唐夫人明顯看出來她不着脂粉,是昨夜在這裡睡的纔是。書房裡不是常睡臥處,不備夫人脂粉也正常。
因這不着脂粉,蕭夫人眉開眼低,歡好後的意味兒十足。唐夫人沒了丈夫,卻有過丈夫,一眼可以看得出來。
這是女人十足十的滿足以後,纔會有的意境。
唐夫人心頭動了情戀,一面貪看蕭夫人面上的娟娟,一面不由自主對大帥健壯的身子看去,無端紅了臉。
本來她是沒怎麼打蕭護人的主意的,進京裡來只爲錢。在夏日濃陽的早上,被這一對夫妻當衆纏綿攪亂心頭如千絲亂,柔情千轉。
蕭護收起笑容,面無表情。他對唐夫人又一次對慧娘不行禮很是不滿,這滿京裡的官眷們似乎都能瞧不起自己這大帥,因爲不接納十三。如今,又輪到這一位夫人。
大帥處置這些人,可比對十三要快。他只淡淡地對小廝使個眼色,就轉身回房抹身。蕭北過來,對唐夫人板起臉:“夫人,大帥要找你,自然去人請你!請回吧!”
“哎……”唐夫人因自己一個錯愕,失了禮節,又一次失去和大帥見面的機會。蕭北在她走後,出來到大門上問張家:“大早上的你放她進來幹什麼?”
張家擠擠眼睛:“多放幾個,十三少還悶在房裡裝女人?”
“夫人昨夜在書房裡。”蕭北也笑,同時想起來,伸手:“十兩銀子,昨天大帥也沒有打人,已經和好了,拿錢來。”
張家沒好氣:“你這死心眼兒,就錢錢錢,大早上的讓你對着我要錢,我一天會手氣不好。”蘇雲鶴從影牆後走出來,張家眼睛亮了:“表公子,幾時給錢?”
蘇表弟也白眼兒:“錢錢錢,這才幾天就看出來輸贏?”張家嘻嘻指蕭北:“這不是有個找我要錢的,”
原樣對蕭北白眼兒;“錢錢錢,這才幾天,你就要錢!”
蘇雲鶴撲哧一笑,出門去了。蕭北下巴快要掉下來:“蘇表公子也和你賭上了?”張家笑得滿面日頭光:“你懂嗎?這叫穩贏。”他靠着大門喃喃:“和你賭,我賭的是大帥痛揍十三少。和表公子賭,我賭的是大帥不揍十三少。你說,這不是穩贏?”
蕭北皮笑肉不笑:“有你的,告訴你啊,三天內,把錢付清!賭債也有欠的!”
影牆後衣角一閃,又讓蕭規聽在耳朵裡。小鬼頭一件事,就是飛快去告訴慧娘。慧娘本來是想生氣的,繃了幾繃沒有忍住,還是笑一笑,對小鬼道:“等我哪天打他軍棍!”
在心裡嬌嗔,這羣眼裡沒有十三少的兵。
……。
蕭護用過早飯,忙得不擡頭。到下午時,蕭北來回:“曹公子求見大帥。”蕭護一愣,哦,他也應該來了,好幾天都沒有見面。
就有了笑容:“請進來。”雖然心裡氣他,也不肯慢待於他,走到房門內是一個迎接的姿態。曹文弟且羞且慚進來,見蕭護笑容滿面立於房內,雖然不像以前那樣迎出房門,也還算是客氣的。
他是軟弱性子的人,軟弱性子的人見人的時候,大多是謙恭的,心裡的主見,會放在心裡。曹文弟也就客氣萬分的和蕭護見了禮,分賓主坐下,上香茶,是半點兒不失禮。
簡單寒暄過,曹文弟切入正題,強撐着不臉紅。這有什麼好臉紅的,把自己親妹妹要給他,難道不是認爲你不錯?
他道:“我帶着娟秀來,原本是想在京裡爲她說親事,這京裡最好的人……”蕭護一口打斷,笑容不改:“京裡不好找親事。說到在京裡找親事,我是一肚子的苦水。”
曹文弟就放下自己的心事,先關切地問:“怎麼了?”
“先時爲將軍們在京裡尋親事,把十三氣倒,”蕭護笑容加深。他難得在會人的時候分了心,分心想到昨夜的十三乖巧可愛,今早的十三也溫柔聽話。只是大帥還想再氣幾天,好好敲打那丫頭。
再氣幾天合適?
大帥的略一停頓,曹文弟會錯了意,以爲是借這句說引到蕭夫人身上,忙道:“是我不好,我沒有約束妻子,讓她對蕭夫人無禮。”
“說到這裡,我還真的要怪你。”蕭護收斂在十三身上的心思,回到談話中來,還是有笑,不過道:“十三闖到書房裡,是不對,這幾天我正在罰她。不過,她對你賠禮,與你妻子何干!憑什麼,她要指着十三罵?可能你不知道,十三性子剛強,那天居然也能忍住不發脾氣,我倒稀罕了。還有一件要告訴你,十三跟我在軍中呆過,將軍們都和她有交情。當兵的性子直,難免做出什麼來,在這一點兒上,我是約束不住的!”
蕭護委婉地暗示曹公子,我這裡你呆不了的。
與其呆着處處碰壁,不如早早還鄉。
到底是自己的同鄉,留在京裡大家不好,會讓寧江侯等人鑽空子。就是現在,估計他們早就盯上曹文弟,在找機會要下手。
曹文弟聽明白以後,就愣住。他心裡被蔣公子說蕭護隨意處置官員,送少夫人們一萬兩賞花錢給弄得熱騰騰,不想跑來是一盆涼水。
白來京裡一趟?
這回去怎麼見人?
別人都留下,只有自己回去,這不是等於告訴別人自己不好?
他一急,就道:“其實我帶娟秀來,是想你如今家大業大,你夫人只怕也忙,怕你身邊少個知冷知熱的人,娟秀你又知根知底,想讓娟秀侍候你的。娟秀你從小看着長大,你還能不知道……”
蕭護又笑着打斷曹文弟,含笑道:“娟秀是個好姑娘,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家的十三是個爆性子。別說我不話說在前面,我不管內宅,全交給十三。十三是不能容人的人,”大帥壞壞一笑:“滿京裡都知道她。我在家裡,她還有個人怕,我不在家,娟秀在十三手底下,只怕不好過。”
大帥笑得不懷好意,說得開玩笑似的。
“我是一片好心對你……”曹文弟焦急地道。
蕭護第三次打斷他,這一回直截了當。大帥日理萬機,沒有太多功夫聽曹公子解釋,再次笑道:“你能來看我,我很喜歡。這樣吧,閒了咱們再喝酒。你要玩呢,只管玩去,幾時走呢,我自有贈送,你別客氣,是給家裡的東西,你算幫我捎帶回去。”
曹文弟微微白了臉,他再想想蔣公子的話,果然這十三娘是個厲害的人。她到書房裡大罵,蕭護當時生氣,現在依然是疼愛她,句句向着她說話。
蕭護如果真納了妾,要是能容着內宅裡雞飛狗跳,也就不叫蕭護。
罷罷,他既然真的不想要娟秀,曹文弟還有另外一個主意:“當我打錯主意,我既然帶了她來,也有請你幫着找一門親事的意思,你看可行不行?”
平白帶着妹妹出來,又白送回去,不要說妹妹不答應,曹文弟也覺得耽誤她。
蕭護悠悠地笑,眼角掃到外面官員們越來越多,好似積下的公文一樣,哪裡偷懶,後幾天就吃苦。
大帥長話短說:“你不要現在看着京裡官員們好,等新帝到來,哪一位受重用還不知道?”曹文弟又打聽:“新帝是誰?”
“我還不知道。”蕭護笑得不擔心模樣。曹文弟疑心他應該知道,也許不說,也就不再追問。聽蕭護說下去:“我給我的將軍們尋親事,都不找京裡的姑娘。這姑娘都一般,你說說男人們又怎麼樣?”
曹文弟啞口無言。他面上黯然引動蕭護幼年友情,心中也軟了,笑吟吟:“你要不信,就自己相看,相中了,要我幫什麼忙也行。”
曹公子初次到京城,哪裡知道什麼人家的子弟最好。他難掩神傷,覺得自己沒有差事也就算了,可妹妹白來一趟,實在難過。
沒有差使,失去朋友,對妹妹的承諾落空,回家去還會讓妻子曹少夫人埋怨……曹文弟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碗,都覺得重得如山石。
蕭護笑容可掬,他早有安排,會爲曹文弟籌一筆銀子,不讓他空手還鄉,就不爲他面色所動,告訴了他:“你若閒着,有這樣一個人,你去見他,告訴他你是我幼年好友,只說這一句就行了,別的不用多說。”
“啊?哦。”曹文弟還想再說什麼,見蕭護但笑,端茶碗送客。曹文弟走出來,自覺得這一次丟大了人。
本來還想去找找蔣延玉等人說說話,卻一氣出來了,不好再進去。他無精打采走在街上,行人再熱鬧,鋪子裡再喧譁,也似和他沒有關係一樣。
出門前和曹少夫人誇過海口:“我在蕭家用飯,你們不用等我。”現在不到中午就回去,又氣色不好,見到妻子和妹妹要怎麼說?
曹文弟現在纔想到妻子有一點兒不好,就是在自己失意時,她只會沒完沒了的抱怨。以前在家裡也是這樣,父母親有哪裡不如她的意,她就在房裡說個沒完。
更不願意回下處的曹文弟,想到蕭護說的話。他氣定神閒,含笑殷殷:“你若閒着,去找一個人。”
找這個人有什麼用意?
想到蕭護不是白說話的人,曹文弟現在又無事,就按地址打聽着,去了。
蕭護打算把這筆錢分一部分給曹文弟時,又不喜歡和唐夫人直接打交道,就有讓曹文弟出面應酬的心,就很快打聽來地址。
這是大帥辦事從來雷厲風行,不愛拖延的風格。
按地址,並不難找。曹文弟敲開門,對愕然的主人道明來意,兩人一同走進院中……
唐夫人在家中沒有出去,從蕭府中回來,她就是這個樣子,如一隻讓人揍過傷了皮毛不能出去見人的貓。
窩在榻上,苦苦思索着,怎麼才能打動蕭帥?
這可是一大筆的錢,不是小數目。又有借據,來得正當,不要的人真是傻了。
唐夫人不傻,而且她最喜歡錢。
當枕邊人不能依靠時,錢財是最實在的東西。
早上從蕭府裡回來,就縮在真紅色繡花開富貴的榻上一動不動,直到下午還在榻上。丫頭們是跟着她從京外來的,知趣的不打擾她。
這個時候,門響了。
打開門,見表姐夫掌櫃的滿面喜色地問:“夫人可在?”丫頭們笑回:“在家呢。”掌櫃的撩袍就進去了,唐夫人看到是他,才懶懶坐正身子,有氣無力地先承認了:“再給我幾天時間可好?”
“表妹呀,你實在太能幹了!”掌櫃的激動得不行,進房門就誇唐夫人,他眉飛色舞,喜形於色,只能把唐夫人嚇倒,唐夫人呆呆地問:“表姐夫,你,你找了別人?”
再一想,他是誇自己能幹。唐夫人強打精神,先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再說。還沒有問出口,見表姐夫笑得合不攏嘴:“剛纔我那裡來了一個人,說是大帥的好友,表妹呀,這不是你的功勞是什麼?”
唐夫人一頭霧水:“大帥的好友?”她面色一凜:“你上當了吧?”
“怎麼會,他給我看大帥的貼子,半點兒不錯。”掌櫃的笑聲洪亮,可以震到房頂。而唐夫人擔驚受怕,小心地問:“你把差使交給了他?”
掌櫃的笑道:“怎麼會?我才認識他,又不熟悉。再說,這裡有一件事不對,是你去的大帥府,大帥府裡來的人反而不通過你,我心裡過意不去,又想試他的真假,就給了他一張三千兩子的借據,讓他先試試。”
唐夫人鬆一口氣,三千兩子和三十兩銀子比起來,不用放在心上。她喃喃尋思着:“這個人是誰呢?”
“就是,我也有疑問,這纔沒把借據全給他。表妹,依我說,還是你出面和他周旋,那個人姓曹,斯文得不行,我和這讀書人實在說不來,他要找我借銀子嗎?哈哈,倒可以說上幾句。”掌櫃的摸着腦袋笑,很有自知之明。
士農工商,本來階層就差得很遠。
唐夫人眼珠子滴溜溜轉,沒有一刻停住。這個搶生意的人是誰?真的是大帥府上的?又擔心萬一他三千兩銀子取了來,再不通過自己,自己可怎麼辦。
表姐夫把唐夫人不住的誇時,唐夫人卻只從眼底悄悄兒的打量他,你不會是有換人的心思?
生意人不能久呆,表姐夫很快就走。唐夫人讓丫頭送他出去,她自己“嗖”地一下子跳下牀,馬上有了生氣!
這真的是生氣,而不是精神抖擻的生機勃勃的生氣!
因爲氣頂着,唐夫人在房裡眼放寒光,幾前椅後繞了好幾圈,見日色西沉,夏天的燥熱更上來,她一橫心,去問問蕭大帥,你你你什麼意思!
閃了自己便宜別人!
見蕭護,當然是要打扮打扮。唐夫人塗上她西域來的香粉,披上出自海底的綃紗,對着鏡子照一照分外滿意,又想到遊夫人扮成舞妓爲大帥獻舞時那一身衣服,從外面能看到裡衣。
唐夫人喃喃:“不能這麼着?”
沒見到好處,怎麼能給蕭大帥太多甜頭,讓丫頭取出一件不太透的羅衣,重新換上。不給個準話以前,什麼也不給你看!
坐上車,往蕭府裡來。
張家和蘇雲鶴正在門上拌嘴。張家堆上笑容:“幾時給錢?”蘇雲鶴皺眉:“和我打賭的那幾個,竟然公然也不付錢。”
“您這也不付錢,用的很好。”張家嘿嘿直樂。關於大帥幾時再揍十三少,竟然還是兄弟們間的熱門話題。
唐夫人就這時到來。她大搖大擺要往裡走,張家喝住:“幹什麼的?”唐夫人面色一黑,這個不要臉的,白天收銀子的時候,你怎麼不攔我?
想想蕭帥府上要多花錢,說明這裡是聚財之地,唐夫人早有準備,袖子裡取一個銀包遞過去:“可以了吧?我找大帥說正經事。”
正經事?蘇雲鶴和張家一起皺眉,腦子裡難免出來一幅她和大帥的正經事這張圖。蘇表公子拔腿就往裡面跑。
張家則把銀包還回去:“大帥出城了,這個受之有愧!”
“咦?不想你倒會說上幾句文的。”唐夫人見擋住自己不讓進,更認爲蕭護有鬼,大帥要吞自己這筆中介銀子。唐夫人牙齒難以控制的磨了兩下,哪一個和她的錢過不去,哪一個就是她的大仇人。
蕭帥,又如何?
不過遇到蕭帥報不了仇就是,至多牙齒格幾格。
伸手接回銀包,唐夫人喃喃:“不要就不要,不要我自己留着買花兒戴。”張家對她嘻嘻:“你還可以買粉兒搽。”
他在燭光下瞅着唐夫人的面龐,粉白香嫩,不知道用了多少粉?
而這個時候,蘇雲鶴一路狂奔而入,險些撞倒孟軒生。蘇表弟只哈地一聲,反而怪孟軒生:“你擋我的路,”再一氣狂奔入正房。
孟軒生抖抖衣衫,好笑:“哈!我行我的路,與你何干!”以爲這紈絝子弟又惹事情,跟後面過去。
房中才起燈燭,慧娘獨坐用晚飯,見表弟闖進來,指手劃腳:“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等表哥的漂亮女人!”
孟軒生聽不下去,進來慢條斯理糾正:“你這文法不對,應該說豔姝至門上,候大帥矣。”蘇雲鶴一聽就把表嫂面前獻殷勤丟下,轉而對孟呆子跳腳:“你的字還太多,應該是女候大帥,不見。”
慧娘丟下碗筷,從他們身邊溜走。是在自己家裡,還帶着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模樣。夫人如此這般的走路,丫頭們一個一個跟上,也活似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經過二門,呂氏從房裡出來吩咐丫頭掌燈,見大嫂一溜煙般的行過,張嘴要喊,人已經走了,呂氏張口結舌,納悶又出什麼事情,也跟後面去了。
見大嫂直奔大門上的……影牆後面。停下腳步,從影牆一側,悄悄的,慢慢的,幾乎沒有動靜的探出面龐。
只看一下,回來頭來面上有了喜色。
是唐夫人。
可以小小放心。
早上慧娘見到唐夫人書房院子門也沒有進去,蕭北說了句什麼,她跺腳就走了。那小腰身扭的慧娘很是嫉妒,不過她可沒呆住,也沒有和夫君說上一句話,慧娘一整天還是喜歡的。
唐夫人在外面和張家爭執:“我這裡站着怎麼了?”
“人來人往的多不中看。”張家在攆她。
“那你讓我進門房裡坐?”唐夫人狡黠,同時走動幾步,這蚊子上來了。張家做個害怕的姿勢:“請你門房裡坐?不行不行,讓我老婆知道不得了。”
唐夫人愕然:“你老婆在哪裡?”這裡統共就自己一個女人。
張家揚起臉:“還在我岳父家裡。”
影牆後面傳出來“嗤”地一聲輕笑,是慧娘。這一聲笑纔出來,又有一聲“嗤”,這動靜就不小。
慧娘回頭一看,見跟着幾個丫頭,還有呂氏顏氏……一起學着自己,悄悄兒地伸頭看外面唐夫人。
蕭夫人弄了一個大紅臉,垂頭弄着衣帶欲說什麼,又覺得再解釋也是惹人笑的。妯娌們無聲微笑,把慧娘往房中帶。
走到二門上,呂氏喊自己的丫頭,這是新到手底下的一個,叫草子:“草子,去大門上說一聲,有找三爺的女人嗎?仔細三奶奶不是好惹的!”
慧娘竊笑,繼續裝着難爲情由着妯娌們帶自己回去。
草子得了三奶奶的話,雖然不明白,也一徑跑到大門上,見張家和那個女人還在爭執,那個女人好不厲害,對張家氣勢洶洶:“蕭帥大開府門納客,你卻不容人站站?你是哪個牌名的人!”
“大帥是納客,納客,夫人你懂不懂,你是哪門子客人?”張家對上十三少是不行的,對上別人卻還不怕。
見草子飛跑而來說了三奶奶的話,張家一聽就樂了:“回去告訴三奶奶,這門上的女人都不找三爺,只怕母蚊子會飛進去找他!”
唐夫人狠狠一跺腳,張家往後就退一步。唐夫人冷笑叉腰,我還就站這裡了,不行嗎不行嗎?
這一站,就到月滿西樓。
蕭護從外面回來,從角門裡進去,還是往書房裡來,心中難免是有希冀的。見書房裡並沒有掌燈,大帥小有失落。
推門而入,觸鼻就是一抹子衣香。十三的動聽嗓音傳出來:“是大帥麼?”蕭護有了酒,嘻嘻一笑,往房中去了……
大門上,唐夫人甩手:“這蚊子。”斜眼看張家皮粗肉厚,坐在門上絲毫不怕蚊子叮,唐夫人在心中暗暗禱告:叮他,全叮他。
可手臂上又一癢,面上也叮出來幾個紅包。
月上中天,更明月清風,更鼓二聲響起來,唐夫人熬不住,正要回去的時候,見影牆後面轉出幾個小鬼,一個胖,一個瘦,一個長臉,一個笑如金童。
他們手中都端着一個盆,張家才笑呵呵:“小鬼,你好了?”當頭一盆水潑下來,唐夫人尖叫一聲,那水有一半兒濺在她衣上。
她尖叫着纔要錯開步子,又是一盆水潑過來,接着又是一盆……張家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見門房裡幾個親兵笑得前仰後合,大吼一聲:“我打你們幾個小鬼!”
小鬼們一古腦兒全跑了,邊跑邊笑:“這是我們的洗腳水!”
“不對,是六麼的!”
六麼從影牆後面轉出來,漲紅臉罵:“是你們的纔是。”她手中也是一盆水,得意洋洋:“這一盆,纔是滿庭的呢。”
滿庭在影牆後面大叫:“這是河水!”
唐夫人悄無聲息的走了,她再不走,她成了個呆子。
在她身後,小丫頭們拍手歡呼:“走嘍,她走嘍。”唐夫人明明聽到,卻頭也不敢回。怕自己再回頭,你孃的洗腳水都不夠用。
她恨恨在心裡罵着,回到家裡。長街風涼,衣上水已乾,唐夫人用過晚飯洗過,纔看到自己手臂上大腿上到處是蚊子咬出來的大紅包。
就淚眼汪汪,抱着迎枕在榻上,一遍一遍的想,這銀子是我的,怎麼會落到別人手上?
蕭護和慧娘,此時並頭鴛鴦般睡着。
小鬼和小丫頭們打着燈籠在園子裡捉草蟲,又吵翻了天。
三更,寂靜的到來了。
可憐爲銀子操碎了心的唐夫人一夜沒睡好,難免起得晚。一起來,又是一個不中聽的消息。丫頭笑道:“外面老爺才讓人送信,說那人銀子已經送來,正在家裡留他坐地,準備中午擺酒,問夫人去不去見他?”
唐夫人飛快出門,往表姐夫家裡來。
曹文弟還沒有走,表姐夫熱情款待他,盤問他和蕭護的關係,就差和曹公子拜兄弟,只是怕曹公子不答應,這才作沒提。
快中午,怎麼也不讓曹文弟走,擺上一桌子酒菜,掌櫃的親自陪他,不住的拿話奉承曹文弟。曹文弟就很喜歡,此時想到蕭護,真的感激於心。蕭護果然還是顧念小時候的情分,竟然這樣送錢給自己。
三千兩銀子的借據,昨天拿走的時候,掌櫃的就實說:“只給我一半就成,另一半,送給蕭帥當辛苦之資。”
蕭帥給曹公子多少,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曹文弟把借據拿給蕭護,蕭護寫幾個字在上面,讓曹文弟去取錢。這錢是分給你的,你好歹也得出些力氣吧。
有蕭護的字在上面,曹文弟不費功夫就拿回來錢,給錢的那人是個官宦子弟,還請曹文弟喝了半天茶,聽曹公子吹噓自己和蕭大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生景仰。
三千兩雪花花的現銀送到蕭護面前,蕭護隨手一推:“你拿一半,一半給他送去。”曹文弟再三懇求蕭護留下大頭,自己只分個幾百兩就足矣,蕭護不肯。
大帥不缺這個錢用,不過是爲小時候的朋友情誼,才攬這件事。曹文弟千恩萬謝拿銀子出門,在心裡把蕭護感愛再感愛。
他到這個時候纔想到,自己去年納妾借蕭護的銀子,因他進京還沒有還完。而今蕭護隻字不提,這銀子也全給了自己,曹文弟猛然想到,這京裡的錢,還是不難掙的。
不過,得有蕭護才行。
他先把銀子送回家,得到曹少夫人嬌滴滴的眼光,纔出來,拿另一半來還人。
他和掌櫃的,熱烈攀談着,吃喝起來。幾杯酒下肚,說話才互相問到家鄉妻兒等事,見外面一聲嬌音:“表姐夫在家吧?”
一個年青婦人走進來。
曹文弟眼睛亮了!
這是一個絕色的婦人!
而唐夫人也眼睛亮了!她認出面前的座上客是誰!
沒錯,此人是姓曹,在外面一直招搖說是大帥幼年好友。他微白的面容,斯文的氣質,還和前幾天一樣。
唐夫人認得曹文弟,要追溯到前幾天。當時街上沸沸揚揚,說蕭帥夫人出身不明,當街讓人大罵。烏夫人一時性起,扯着唐夫人和遊夫人:“去看個熱鬧,回來也好對長公主說閒話。”三位夫人心照不宣,她們是八卦的中心體,也知道八卦裡會有很多的錢財和機會。
比如這個罵大帥夫人的人,也許長公主會起籠絡之心;也許寧江侯會有興趣知道什麼。夫人們靠臉蛋子吃飯,是吃不久的。
唯有一點聰明在心頭,才能在這權力場中呆得長久。
再比如要去認一認這一家子人,哪一天蕭大帥對夫人們青眼有加,夫人們要認清楚哪些人能結交,哪些人一定要冷落才行。
不要說是大成長公主、寧江侯和蕭大帥,她們是這樣的對待。就是新起來的御史平江侯,因他和蕭帥親密,又英俊有家世,夫人們也是對他打量再打量的。
在這圈子裡出現的任何一個人,夫人們都不會放過。
這也是她們能一直混跡的聰明之處。
烏夫人等三個人就便衣去往曹家門上認了一認,讓小婢去打聽笑話。她們坐在最近的茶樓上,小婢指給她們看:“就是那一個公子,江南來的叫曹文弟,說是蕭帥幼年好友,蕭夫人上門賠禮,被他家夫人大罵。”
又掩口說了一個笑話:“他們家裡天天有人扔死貓死狗,還有雞狼狽着到處飛,鄰居們都笑話,又罵了蕭帥夫人,只怕京裡呆不長久。”
熙熙攘攘人流中,秀氣的曹文弟是出街口買個什麼,又回到家中,並沒有走運。
可烏夫人三個人早把他認得清楚,大家撇嘴,家裡有人扔東西,肯定是得罪得有人。這京裡敢往蕭帥朋友家裡扔東西的,還能有誰?
就是長公主,她正倚重蕭帥之際,也不敢如此猖狂。
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他得罪的是蕭帥。
想想也是,蕭帥把蕭夫人看成眼珠子,曹家的人明顯是看不穿,三位夫人一起鄙視,這一家子人真眼神兒差,你就繼續看不穿吧。
蕭帥爲蕭夫人起兵,兩次祭奠天下聞名。
這些,任是誰聽到,這代表着是情深意重。這還不好?難道嫌貧愛富好?當時蕭護不認慧娘,只認郡主,估計有人會說好。
成親以後的男人肯件件樁樁聽妻子解釋,真是活見了鬼,這種男人屬於稀有動物。只有女人,才愛沒完沒了的嘮叨。
牢牢把得罪蕭帥的曹文弟面貌印在心裡的唐夫人,嘴脣微勾,輕輕地笑了。
兩個都亮眼睛的人,在對方心中卻含意不同。
唐夫人驕傲的展示自己姣好的面容,知道曹公子微動心思。而曹公子見到唐夫人眼睛亮,也故意擺出斯文面容,以爲這夫人看中自己。
這夫人眼中,只有錢,銀子,珠寶當然不行。這種女人其實是另一種可愛型,在她們的經歷中看清感情的重要性,一心只奔着錢而去。
曹文弟擺出倜儻樣子,殷勤地上前深深的揖下來,逼着嗓子溫柔地喊上一聲:“晚生曹文弟,見過夫人,晚生這廂這禮了!”
他彎身,又仰起面龐打量曹夫人,是細細看她容貌,盼着她能對自己有個暗示。果然,唐夫人還禮時,可見嘴角邊笑容,麗色如院中鮮花。
表姐夫更是個標準生意人,是妻子表妹爲自己的銀子到京裡來,是妻子表妹唐夫人尋上蕭大帥這條線。帥府出來一個曹公子,這很正常,大帥能親自出來談這生意嗎?自然要知會挖井人唐夫人,讓她一起來談生意。
和大帥府裡的人打交道,表姐夫自知不能面面俱倒。還有曹公子是個年青男人,年青人相對有閱歷的人來說,更不能把持。表妹是個美人兒,一同套套曹公子的底細倒也不錯。
見表妹和曹公子一見面,果然是有戲臺上碰頭好的感覺的,表姐夫呵呵笑了:“表妹快請坐,我來介紹,這是大帥幼年的好友,來自江南好地方的曹公子文弟。”
唐夫人嫣然,玉筍般的手拂在發邊輕笑:“江南果然人物好,蕭帥是人物,今天見到曹公子,竟然又是一個人物。”
利益場中的這些話,全是套話。曹文弟也知道,可還是醉在這迷人的眼波中。唐夫人見他魂不能自己,心中暗罵,老孃容貌是便宜你的嗎?再說老孃今天生氣,匆匆忙忙過來,壓根兒就沒有打扮。
面上不改明珠光似的笑容,坐下來就要先敬曹文弟三杯。
曹文弟醉了。
他不是色中餓鬼,卻曹少夫人實在看得緊。爲和二弟搶着生兒子,才問蕭護借錢弄了一房良妾,沒有父母作主,還不能進門。到了京裡以後,曹少夫人更是恨不能扮成個小子跟着,動動就嚷着:“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的臉面何在?”
她的臉面就比什麼都大。
弄得曹文弟這算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兒,因妻子而成了少見新鮮東西的人。見到唐夫人這樣的美人兒,魂就先飛半邊。
再加上酒,和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席近結束時,曹文弟大醉。他大着舌頭,眼睛只有唐夫人身上瞄:“凡事……。有我,凡事……蕭護就出面……你不用擔心……我是他幼年……幼年好友……”
唐夫人則對錶姐夫使個眼色,更笑得花解語般:“既如此,我們全仗着曹公子了。還有幾張借據,也一併麻煩你。”
“拿來拿來,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欠錢不還,是什麼道理!”曹文弟趴在桌子上,人已頹倒,猶着醉語:“不依我的,我讓蕭護拿他!蕭護,厲害!想殺官員就殺,想讓誰當官就讓誰當官……”
唐夫人起身:“您等着,我們就出來。”和表姐夫到裡間,小小爭執一下,取出幾張只有一半的借據,只有銀子數,卻沒有借錢人。
歉意萬分的唐夫人道:“這個,只有一半了,不過這是親筆字,這借錢的人還在,名字我寫在這後面,你去一找就能尋見。”
“拿來拿來,是他的親筆字就行,他要是不認,我讓蕭護拿他!”曹公子醉態醺醺。
又幾張大的借據放他面前,唐夫人皚腕微擡,素手如玉,面上不是感激就是柔情:“公子呀,我們可全仗着你了。”
曹公子一把揣懷裡,踉踉蹌蹌出門去了。表姐夫主要怕他把借據弄丟,跟出門見曹公子自己叫了車,上車去了。
表姐夫放下心。
回來,還是對唐夫人有埋怨:“還不清楚他底細到底如何?三千兩銀子要回來麼,不算本事。你就把近十萬兩的借據全給他,要是他要到錢卷錢走了,可怎麼辦?”
他們適才在房中爭執,就是爲這一回給曹公子多少錢的借據。
要回三千兩銀子,可那也有借據不是。要不是蕭帥的朋友,只弄幾個地痞,也能要來。表姐夫是正當生意人,不願意官鹽當私鹽賣,只走正當的路,那就是找蕭大帥最好。
弄幾個地痞要打傷了人,湯藥銀子也不會少。
唐夫人卻道:“他是蕭帥朋友!”
“你認得?”表姐夫驚喜交集,雙手才一拍:“那果然是好。”唐夫人再道:“不過,那當街指着蕭夫人罵的,就是他家!”
表姐夫是和氣生財的人,一聽就愣住:“這這,那你還給他那麼多?”他急得就往外走:“剛纔問過他住處,我去追回來。”
唐夫人止住他,脣邊多出來一絲意味不明的冷笑,道:“姐夫不用急,聽我說一言。前天說他家當街罵蕭夫人,我讓人打聽過他,的確是蕭帥朋友不假,面貌,我也認得的。他這三千兩銀子,就要來得奇怪。”
表姐夫也聽出一些什麼,坐下來打算慢慢地聽唐夫人說。
“如今的京裡還是亂,有蕭帥在,纔有個約束。他才進京,就能要來這銀子,依我看,要不是有圈套,就只能是蕭帥出面。有圈套,咱們倒不怕,橫豎是他要來銀子大家分分,他要不來,也不還借據,我就是不客氣,我會上門去尋蕭帥的。他的朋友全是江南大家,好不好,到他江南家裡去。再者,我還有這個!”
唐夫人悠然舉起手中一張紙條,上面空無一字,只蓋了一個指印。表姐夫看不懂,見表妹說得斬釘截鐵,只笑:“這不是你剛纔給他看胭脂,讓他按一指聞聞香。”
“我留下他的指印,他要敢不還借據,或借了銀子不給,我就在這上面一筆一筆添上,他拿走我們十萬銀子的借據,我就寫二十萬兩!”唐夫人能出來混,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表姐夫特地請她,也就是她有家中是小有聰明之名。
爲着錢,很多人都會很聰明。
當即,表姐夫大樂:“好好,表妹呀,請你真是沒有請錯。”唐夫人再次悠悠:“我只擔心一點,”
以爲高枕無憂的表姐夫又提起來心:“你說。”
“我只擔心這三千兩銀子是蕭帥出面要的。”
“那有什麼可擔心的?”表姐夫大爲不解,他喜歡的道:“是蕭帥要的,不是更好,說明他的確是找到蕭帥照應。”
唐夫人輕輕笑了:“姐夫,你一輩子只和銀子打交道,做生意你行,這官場上事你不懂。”表姐夫還承認:“我還真的是不懂,見他來,急忙讓人去告訴你,你來應酬最好不過。”
“姐夫您想,他剛纔自己說的,蕭帥如何照應他,要來三千兩,蕭帥一分沒有要,全給了他。蕭帥是白乾事的人嗎?”唐夫人心想蕭大帥,倒有個斂財的名聲。
這名聲是私下裡流傳的,說宮變時,蕭大帥洗劫過宮中。沒有證據,也只有不多的人說說。夫人們,是八卦羣體,從來小道消息多。
表姐夫認真聽懂了,他是個生意人,知道人的本性,全是無利不起早的。大英雄大豪傑,求的是名聲。不是銀子錢,是他們求的就是名。
官員們求官,商人們求財,除非這個傻了,傻子也知道餓了求吃,困了求睡。人,都是根據自己需求,會求一樣。
他也琢磨,自言自語:“對啊,蕭帥一分也不要,他白出力,他肯長幹?哎呀不好!”表姐夫也想到了。
唐夫人冷笑:“我給他十萬兩銀子,看他要來多少,就知道蕭帥會幫他多少!情分,有時候全在錢上!”
表姐夫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很對。”
有表妹驗證過曹公子身份,不用擔心借據丟失或不還,表姐夫送走唐夫人,兩個人各自在家中,分明等候曹文弟的消息。
情分,有時候表現在錢上,這是一句實在話。不是朋友一定要幫你,而是這朋友如今有權有勢,他幫你多少,也就能看出來情分高低。
這一天,曹文弟醉酒在家,睡了一個下午。起來就喊家人:“外面搜尋稀奇果子,上好蜜餞,擺幾個好盒子,送來給我看。”
曹少夫人正沒好臉色,曹文弟醉酒回來也正常,不過今天衣上有香,手指上有胭脂印子,只能是和女人喝酒。
見曹文弟又說要果子送人,疑心他送的中午喝酒那女人。指不定是哪家青樓上的,曹少夫人如何不惱,有銀子拿回來也是不高興的,就罵道:“送的什麼人?”
“送給蕭護!”曹文弟今天帶回來的有銀子,就底氣十足。曹少夫人愕然,曹文弟又苦口婆心狀:“今天這銀子,就是蕭護做成我賺的。”
曹少夫人以爲不是和女人喝酒,是在大帥府裡喝的,面色才稍霽,曹文弟又道:“哎,你幾時纔去見蕭夫人賠個禮兒呢?”
“我要見她賠禮!”曹少夫人陡然怒了!她起來就叉腰,怒氣沖天:“是她做錯,怎麼我去賠禮!你有沒有想到我的顏面!”
曹文弟也火了:“你細想想,從到京裡來蕭夫人對咱們不錯!她來賠禮以前,是不是見天兒全送來的有東西,”
“我可沒有賞花銀子,再者說,我的顏面何在,我的顏面何在!”曹少夫人還是火上澆油般的火大!
曹文弟在心裡罵了一句,不可理喻!你沒有賞花銀子,是你沒有那裡。你的顏面?你怎麼不想想別人給你的好呢?
聽曹少夫人顛倒黑白,就會口口聲聲她的顏面,曹文弟拂袖而去。曹少夫人心裡毒火沒處出來,抓住曹娟秀說個沒完,就快聲淚俱下:“我們的顏面何在?”
曹娟秀也煩了:“大嫂,你不賠禮就是,不用沒完沒了抓住這一件事來說吧!”曹娟秀也懷念初進京的那幾天,蕭家送來東西,有幾樣子是專門指名送給娟秀姑娘的。
要說慧娘持家,是沒有話說的。
……
隔了兩天,曹文弟來送銀子,只有兩萬兩現銀的一半一萬兩,再就是擺出七萬兩的借據,一張不少。
表姐夫心中格登一下,知道表妹說得不錯,大帥對這曹公子的情分,不過如此。要知道真的是對他好,可是總共有借據的是三十萬兩,沒有借據的還有一堆。
表妹對官場瞭如指掌,表姐夫是這麼看的,至於別人聽到,肯定嗤之以鼻,表姐夫也不知道。
就再請唐夫人,再備下酒,大家坐下說話。
曹文弟是尷尬的:“大帥說只能要回來這麼多,”其實是蕭護只肯在兩萬兩銀票上面寫字。唐夫人動人的眨眨眼睛:“能要回來這麼多,已經是難得的。依我看大帥和曹公子是幼年好友,只怕一分沒有要,全給了你吧。”
“那是當然,蕭護不缺這點兒錢,我從小認識他,知道他手面大!”曹文弟涎着臉笑,袖子裡取出一個盒子:“小小敬意,請夫人笑納。”
是個戒指。
唐夫人用眼一估,就看出來不過幾十兩銀子,她心中鄙視,小氣鬼兒,你掙得一萬多銀子,就送這個?
這個搶生意的人,還敢不敬重挖井的人,唐夫人更不會放過他,手故意把借據掂一掂:“哎喲,我要是有大帥這樣的幼年好友,這些怕不我都要了來。”
表姐夫是隻要錢,忙道:“是是是,咱們要是和曹公子一樣,有大帥這樣的好友,不要大帥出面,藉着個名聲也能要來。”
曹文弟本來就捨不得這一堆的銀子,這可是十萬兩,還有借據!他性子軟弱,膽子不大,蕭護不寫字他就不敢上門去要。
現在這心中捨不得,加上唐夫人兩個人慫恿,曹文弟轉而恨上蕭護,你大筆一揮就是錢,怎麼不能多寫幾張?
對着錢,實在移不開眼睛。曹文弟去收借據:“呵呵,我再去試試。”他打定主意,不要蕭護寫字了,直接上門去要,給嘛,更好,不給,也沒什麼。
等他走以後,表姐夫是笑得暢快:“表妹啊,看他是要不來什麼的了,要一分是一分吧。”唐夫人則是回家後冷笑:“這種笨蛋也敢來和我搶生意!且等你要來再作打算。”
不動聲色就陰了曹文弟的唐夫人還沒有看到結果,已經覺得揚眉吐氣。
過上三天,果然!曹公子又送回五千兩。唐夫人把他誇了又誇,甚至答應與他私下裡用飯,不過推說自己不方便,日子下一回再定。
曹文弟在情場上不能算是個老手,讓唐夫人哄得一愣一愣,樂顛顛的再去想法子要別的錢。他不知道,第二天,卻是張太妃的生辰,蕭夫人慧娘和唐夫人都有份進宮爲太妃祝壽。
唐夫人是可以見到蕭夫人面的。
……
早上,宮中喜氣與平時不同。張太妃經過亂世,能過上一個安寧的壽辰,相比她以前過的繁花似錦的生辰,心情上的珍惜大不相同。
又,蕭大帥是張太妃出宮留下來的,他理當孝敬。慧娘在兩個月前,就採買各樣東西,一一送到宮中來。
又有大成長公主現在嫌張太妃護牢宮掖,雖然煩,也不得不尊敬於她,也送來各樣的東西,爲張太妃慶壽。
官員們夫人們到來的早,三三兩兩在花下綠蔭下說笑,把各種小道消息滿天去飛。
遊夫人在對水照影,心中想着這是蕭帥和夫人生分後的第幾天。自醉仙閣上爲蕭帥獻舞后,遊夫人讓人遞過幾回香箋,原封不動的讓蕭府退回。
是蕭帥的意思還是蕭夫人的意思,遊夫人都沒有弄明白。矇在鼓裡的遊夫人當然記在慧娘身上,在家裡就差弄個小人作法恨她。
平時見不到蕭帥,上門更是不見,遊夫人心想,今天總可以見到。
唐夫人是知道蕭帥夫妻和好,她偏偏不說。她不僅不說,聽到夫人們扳手指頭算蕭帥和夫人生分第幾天時,還跟在裡面湊幾句:“呀,就是,生分這些天,就以前好,也就不好了,”再挑逗一下:“今天蕭帥來,誰會得他青眼?”
她自己碰個釘子,也希望夫人們也碰個釘子。
這些夫人們既不是唐夫人姐,也不是唐夫人妹,告訴她們作甚?
烏夫人一直沒請到蕭護,今天也是着意的打扮。她見遊夫人在醉仙閣裡扮舞妓,烏夫人就在張太妃面前下功夫,討了一個差使,就是今天人人簪花,烏夫人不惜當送花人。
蕭護和慧娘是並肩騎馬而來。
大帥夫妻宮中可以走馬,這也是別人沒有的榮耀。
夫人們見到沒有太大的失望,蕭大帥當着人,總要給自己夫人幾分面子,陪她一起進宮。
才入宮門,一羣五顏六色的夫人,或者說是首飾衣裙過來,烏夫人當先捧起手中花,盈盈對蕭護擺出最炫麗的笑容:“太妃生辰,宮中人人簪花,請大帥簪花。”
有夫人們搶着要爲大帥選,烏夫人躲閃開來,再高舉盤子,笑靨比花更嬌,請蕭護自己挑選。
蕭護爲慧娘選了一朵大紅色的,爲自己隨手拿起一朵來,卻是紫色。
簪在衣上,烏夫人等人歡呼起來。
慧娘對着她們總是不舒服,就只垂眼斂看自己的衣上花。蕭護卻愣住:“什麼事?”烏夫人笑道:“回大帥,這宮中的規矩,送花人當陪大帥進宮。”
蕭護微有不悅,正要拒絕,眼角見到垂頭的十三,只怕醋性子又上來。大帥現在最要擰的,就是十三不管不顧的愛吃醋的性子。
想到亂吃醋不對,和馬上就做到是兩回事。
大帥同時微動心的是,大成長公主府上夫人們常在,這羣賤人們在說什麼?蕭護不屑於打仗用女人,他一直在關城,軍營裡派奸細都尋不出女人來。
而在京中,是另一回事。關身邊抓住的女奸細,就有不少。
大帥不想對她們再用美男計,不過見人數衆多,也想過不得罪她們,也是一個道理。
幾重心思出發,蕭大帥跳下馬,微微一笑:“好吧,你帶路。”日頭光照在他的面上,大帥眸子裡有光彩,面上有光彩,似每寸肌膚都有光彩。
這對於夫人們來說,是從沒有過的彩頭。她們把蕭夫人丟在一邊,簇擁着蕭大帥往內宮中去見張太妃。
慧娘默默無言下馬隨後跟上,奶媽是時常進宮和張太妃閒話的人,在身後相陪,悄聲叮囑慧娘:“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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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還算好的,身邊總有人安慰,也就不能不回以一笑,跟在後面而去。
見過張太妃,留下奶媽們說話。慧娘帶着丫頭們出來,選一個高臺尋找自己的夫君。見他身邊並沒有夫人,和平江侯等幾個官員們在說話。
夫君立於御水河邊,而橋上,幾個夫人們嬌聲笑語;水對面,又是幾個,以至於蕭護身後十幾步的花樹後,也有幾個。
慧娘平靜的看着,由着心中起起伏伏。
她對這樣的日子其實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有熟悉感。在她幼年開始的教育裡,就有妻妾成羣這一條。
如果沒有郡主作祟,慧娘全嫁給蕭護,也不會逼迫他說不平妻不通房的話;如果沒有郡主作祟,蕭護也想不到攆走母親給的通房丫頭。他們會是一對貴族夫妻,慧娘會在有貴妾上門時,主動給丈夫弄幾個妾。
封氏夫妻爲女兒親事,可算是花盡心血教導。
可是有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壽昌郡主出現。此郡主對於石家來說,是不應該出現的人,而對於蕭護和慧娘來說,也同樣是不速之客。
郡主改變不少人的命運。
看似坦然看着夫人們窺視自己丈夫的慧娘,指尖揉着一朵小花。她認識到這是一場新的戰役,這是一場不能和抄家待宰一樣轉頭就走的事情。
轉頭就走不過了的事,不存在她和蕭護之中。
情濃於血,是蕭護和慧娘之間的事實。
這在慧孃的打小教育裡,就找不到老師的隻言片語。可她,並不打算退卻。
正默默在想心事,身後有一個人恭敬地道:“見過夫人。”
聽嗓音耳熟,慧娘回身來看,大吃一驚,唐夫人?
恭敬的唐夫人?
她吃錯了藥?會對自己恭敬的行禮。
唐夫人垂首於地,心中是有得意的。她蒐集到曹文弟打着大帥名聲強迫別人還錢的事,而且還全是曹公子自己嘴裡吐出來的。
曹公子是蕭帥朋友,蕭帥才肯做成幫他一筆銀子。可蕭夫人呢?那個盛氣下敢大罵於書房的蕭帥心愛之人,和蕭帥很快夫妻和好的蕭夫人,可是曹家當街大罵,深深得罪過的人。
她會聽到這種事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有備而來的唐夫人,不把曹文弟在蕭大帥面前抹黑,是不會罷休的!
耳邊聽到蕭夫人讓自己起來,唐夫人垂頭起身:“有話事關蕭帥名聲,不敢不來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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