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氣

心兒只覺腹中隱隱有些作痛, 只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妨事。”

三人說話間, 便見那人已經衝到了繡坊內,身後衆人瞧到他進了去, 也烏壓壓跟了進去,一面朝裡涌着, 一面說道:“將這娼婦的鋪坊砸了, 省得她日後用着東西來狐媚旁人!”

心兒聞言, 心頭如同被砸中了一般痛了起來, 想上前阻攔, 卻覺得腹中抽痛了起來,她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緊緊握住綠果的手。

淳安早已躲在了一旁,她望着心兒蒼白的面色,心中涌上一絲得意。擡眼再瞧到繡坊內的人們已經七手八腳將那繡品從多寶閣上仍了下來, 知道也差不多該走了,便冷笑了一聲, 扶了侍女的手便要走。

正在這時,忽聽到有人大喝一聲:“住手!”

衆人聞聲, 都不由得一震, 淳安眯着眼瞧了瞧來人,不由得笑了, 說道:“八哥,可真是巧了。”

敏郡王擡眼瞧了她一眼,又轉頭望了望另一旁面色蒼白的心兒, 只揮了揮手,他身後的小廝便忙進了廳內,對裡面的人說道:“王爺有令,誰都不能碰這繡坊的一針一線!”

衆人不妨竟有王爺來了,也慌了神,有眼疾手快的忙一溜煙跑了出去,衆人瞧到了,便也跟着往外跑,一時廳內倒走得乾淨,只留下滿地的狼藉。

淳安不妨人竟被他幾句話打發掉了,便說道:“八哥,這繡坊被砸,是這穆掌櫃咎由自取,八哥如何會管起這閒事來?”

敏郡王擡眼望了她一眼,說道:“淳安,你如何會在這裡?”

淳安笑笑,款款走到他面前,說道:“小妹本在這繡坊做了幅掛繡來給太后娘娘祝壽,不想這掌櫃竟做出爲世人所不齒之事來,小妹恐她這掛繡污了太后娘娘的眼睛,便將那掛繡毀了,卻不想旁人竟也覺得這繡坊是不潔之地,便要將這繡坊砸了。”

敏郡王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望了心兒一眼,對淳安說道:“你可知穆掌櫃是六哥的表妹,你這麼做不是要給六哥難堪?”

淳安嘟起嘴來,忿忿地說道:“她做下這樣的事來,想必六哥也無法護得了她!”

“她究竟做了何事,你竟如此容不下她?”敏郡王不由得問道。

淳安走到心兒面前,瞧了眼她的腹部,緩緩說道:“八哥,你或許還不知道,穆掌櫃她還未成親,卻已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敏郡王不妨她這麼說,也吃了一驚,瞧到心兒緊咬的嘴脣,忙回過神來,說道:“這,這,即便是這樣,也是穆掌櫃的私事,也輪不到你我來指指點點。”

淳安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八哥,你只知遊山玩水、詩詞歌賦,卻不知這都城的事情。這鳳來繡坊如日中天,便是靠得她那副狐媚相,這孩子的爹爹都不知是何人呢。”

敏郡王只覺得她這話分外刺耳,忙說道:“淳安,無憑無據你不要亂講,終究是有六哥在,你還是少說幾句,先回去吧。”

淳安不妨他竟幫着心兒說話,心中又騰起一團火來,說道:“我說得並無半點錯,八哥你如此袒護着她,難道也是被她迷了心智?”

“夠了!”敏郡王皺起了眉頭說道,“這樣的話你如何能講的出口?”

淳安哪裡正這麼多人面前被人呵斥過,愈發氣了起來,擡眼惡狠狠瞧了心兒一眼,說道:“穆掌櫃,你倒是說說,你這孩兒的爹爹究竟是何人?你不敢講,便是你根本便不知他爹爹是誰。”

心兒攥緊了綠果的手,她的話如同針一般刺入她心中,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氣,說道:“民女不願講,只因這孩兒的爹爹是誰,是民女的私事,與長公主無半點干係、也與駙馬爺無半點干係,民女無需向公主稟明。”

淳安正要說話,卻不妨敏郡王說道:“淳安,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淳安瞧他一心維護着心兒,便索性說道:“八哥,你如此維護這個賤婦,她腹中這孩兒可是你的?”

心兒不妨她這麼說,忙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聽敏郡王說道:“你既然如此想知道,那本王便告訴你,她腹中的孩兒正是本王的!”

衆人聽他這麼說,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原本喧囂的繡坊忽靜了下來,心兒忙說道:“王爺,萬萬不可這麼講!”

敏郡王也不去瞧心兒,只望着淳安,淳安不想他說出這番話來,只一跺腳,說道:“你既這麼說,便怪不得我!”說罷,便轉身上了轎攆,帶着她那十幾個侍女走了。

心兒瞧到她走遠了,才覺腹部一陣陣痛了起來,不由得“哎呦”叫了一聲。衆人瞧到她面色灰白,手撫着腹部,不由得大驚失色。

秋露一面命人將她扶到車上,一面說道:“方纔一鬧,恐怕是動了胎氣,快回府去!快請了大爺回來!”

她上了車纔想到敏郡王還站在門旁,便又忙從車上下來,行了禮,正要說話,卻聽他說道:“快去罷,腹中孩子要緊!”

秋露便也不再多禮,又上了車便急匆匆地朝府內走去。

回到府中,也不敢驚動了穆老夫人,只命婆子將心兒扶回了百花塢,心兒在衆人的攙扶下躺了下來,忽覺得一股暖流從兩腿間涌了出來,她忙握了秋露的手,說道:“嫂嫂,我恐怕是要生了。”

秋露大驚失色,忙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心兒,你還不到日子,怎麼會生呢,定是今天受了驚嚇,你且忍忍,待你哥哥回來便好了。”

心兒咬着嘴脣,她將手伸直身下,忽觸到些溼溼黏黏的東西,她將手拿出一瞧,只見手指尖上染上一團淡紅的血跡來。瞧到這血跡,心兒只覺得渾身冰涼,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秋露焦急地望着外面,等着穆錦言回來,擡眼瞧到心兒面色蒼白,只呆呆望着自己的手指尖,眼淚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忙拿過她的手一瞧,瞧到那指尖隱隱的血跡,她不由得“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雖盡力穩着,可終還是慌了起來,忙催促道:“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可瞧到大爺了?”

她□□叨着,便見綠果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說道:“大爺來了,大爺來了!”

聽到他來了,心兒與秋露這才略放下心來,他瞧到二人的神色,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忙給她細細診起脈來。

待他鬆了心兒的手腕,秋露才忙問道:“大爺,心兒她可當緊?”

他緊鎖着眉頭,也不答話,只提筆寫了一個方子,交到婆子手中,說道:“快去抓了藥,焙乾碾成末,給心兒服了。”那婆子忙接過方子去了。

秋露與心兒聽他這麼說,忙鬆了口氣,穆錦言便說道:“今日發生了何事,怎麼會忽然動了胎氣?”

秋露瞧了心兒一眼,只說道:“今日繡坊忽有些事,我與心兒便去了繡坊瞧了瞧,恐怕是受了累,才動了胎氣。”

穆錦言有些責備地瞧了二人一眼,說道:“再有不到一個半月,心兒便要生了,你們竟還去繡坊,真是太不當心了!”

秋露忙說道:“今日這麼一來,日後定會多加小心,只是心兒她似乎見了紅,可要緊?”

穆錦言聞言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半晌才說道:“既是見了紅,那便多了幾分兇險,心兒你這幾日便只能在這牀上躺着,不能走動半分。若是止住了,便能保得住這孩兒,若是仍下紅不止,恐怕難保。”

衆人聞言,都吃了一驚,瞧到衆人神色,穆錦言忙又說道:“好在心兒自從懷孕之後便鮮少嘔吐,加之這一向身子調養的倒還算好,想必也能過得了這一劫,只是萬萬不能再動怒傷心。”

心兒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心兒知道了,無論如何,心兒都會保住這孩子。”

穆錦言輕嘆了口氣,說道:“既是這樣,你便要聽我的,等過了這幾日便好了。”

心兒點了點頭,秋露忙給她蓋好了被子,又囑咐了衆人一番,才隨着穆錦言離開了。

第二日,穆老夫人與蔣氏便從穆錦言口中得知心兒動了胎氣,便忙去瞧了她。好在她雖虛弱些,可終歸還是止住了下紅,衆人這才鬆了口氣。

穆老夫人忍不住問道:“心兒,這幾個月你再沒去過繡坊,不知昨日爲何偏偏要去,而繡坊究竟發生了何事,竟會使得你動了胎氣,險些失了這孩兒。”

心兒知不出半個月,這都城便都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而殃及繡坊。與其等衆人從風言風語中探知究竟,倒不如據實相告。她便不敢隱瞞,只將昨日之事一一告之。

穆老夫人倒吸了口氣,她並未想到心兒有孕一事竟被淳安長公主知曉,更未想到她竟如此蠻橫跋扈,不僅燒了那掛繡,還將此事公之於衆,險些害得心兒滑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