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金

“那既是衝着你來的, 此刻他們也該知道你並不在車上, 如何還仍將順兒劫了去呢?”穆錦言仍有些不明白。

衆人也覺得頗爲蹊蹺,正想着, 便瞧到有婆子帶了店裡的小二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心兒瞧到那小二,忙問道:“可是繡坊有什麼動靜?”

那小二一面從懷中拿出一張字條來, 一面說道:“方纔小的在繡坊內守着, 便瞧到一個小叫花子將這紙條遞了進來, 小的問他是誰讓他遞的, 誰知那小叫花子竟是個啞巴, 比劃了半日也弄不清楚,小的不敢耽擱了,忙將這字條送了過來。”

心兒接過那字條,深吸了口氣打開一瞧,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若保汝兒, 月圓日前備好贖金紋銀五千兩”。

瞧到這些字,她的手不由得抖了起來, 穆老夫人忙湊上前一瞧,緩緩說道:“他們將順兒劫了, 是想來換銀子的。”

衆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氣, 蔣氏帶着哭聲說道:“樹大招風,定是有人瞧到我們這繡坊的生意好, 便想出這喪盡天良的法子來。”

穆老夫人微微皺起了眉頭,說道:“五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今天已經是十二了, 那便只有兩天的日子給我們來湊這銀子。”

心兒仍攥着那字條,緩緩說道:“繡坊這幾年下來,雖有了不少的進賬,可一下子也拿不出五千兩這麼多。”

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說道:“祖母這裡還有些,全拿了出來,再湊一些,兩日內定要湊出這麼多銀子來。”

蔣氏瞧到竟要五千兩銀子,不由得說道:“這些歹人不過是些流民,如何這胃口竟這麼大,張口便要五千兩銀子。”

心兒正低頭攥着手中的字條,聽她這麼說,忽也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她瞧到那字條上的字,不由得說道:“這字條的紙是上等的白棉紙,若那些人只是些打家劫舍的歹人與福建來的流民,如何會有這官宦人家纔有的紙?”

“再者說,這字極爲工整、一筆一劃頗有章法,並不像是尋常百姓的字跡,這些人究竟是些什麼人?”她將那字條湊近了,細細看着。

大老爺穆齊忙將那字條拿了過來,細細看了看,點頭說道:“心兒說得沒錯,這定不是尋常人家的東西。只是我與朝中衆人一向往來較少,也瞧不出這紙、這字究竟是出自何人。”

衆人愈發不解起來,穆錦言說道:“若說是打家劫舍之人將順兒劫了去,要討銀子倒也說得過去,可若是官宦人家,兒子便不明白了,我們穆家不過是幾世的御醫世家,更未得罪過旁人,他們竟會將順兒綁了去,還要換銀子。”

穆老夫人聽了他的話,眼中一亮,瞧了心兒一眼,緩緩說道:“順兒被人劫了,這並非小事,不如將沈大人請了來,他興許知道些什麼。”

衆人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穆家一向低調行事,可沈青正卻在朝中炙手可熱,也樹敵不少,若是有人知道心兒的身世,纔將順兒綁了去,那這人是誰,恐怕只有沈青正心中有數。

心兒低頭想了想,若是自己在車上,那被劫了的人便是自己與順兒,或許自己纔是他們想劫的人,那此事十有八九便是針對自己的父親沈青正的,或許只有他才能將順兒救出來。想到這裡,她也點了點頭,說道:“祖母說得對。”

穆老夫人也點了點頭,正要命人送信到沈府去,卻聽到心兒忽說道:“慢着!”

衆人不妨都被她嚇了一跳,穆老夫人忙問道:“心兒,可是哪裡不妥?”

心兒想了想,說道:“祖母,這紙與上面的字跡頗爲蹊蹺,即便是尋常人,也能一眼瞧得出這字條定出自官宦之家。順兒被劫一事,或許不是湊銀子那麼簡單,這背後興許有人在謀劃着什麼。”

“心兒你是說,這字條是故意讓我們起了疑心的?”穆錦言不由得問道。

心兒仍有些不確信,只說道:“我們這麼想想,若不是我下了車,那被劫的人便是我與順兒,那這字條便會送至祖母這裡,祖母會如何做呢?”

穆老夫人想了想,說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祖母自然會一面湊銀子,一面請沈大人幫忙。”

心兒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如今父親在朝堂上樹敵頗多,而父親的把柄便是當年與母親有了心兒,並私自將心兒從西北接到都城,養在府中。若是此事被人抓到蛛絲馬跡,那這違抗先皇旨意、私將罪臣之後養在府中的罪名便是坐實了的。”

衆人聞言,不由得倒吸了口氣,穆齊想了想,說道:“聽聞沈大人上書彈劾寧國侯已多時,沈大人雖有聖上支持,可想扳倒寧國侯也並非易事,雙方僵持不下、勢同水火。”

穆老夫人不由得問道:“那若依你所說,此事極有可能是寧國侯府做的。可寧國侯府如何知道心兒的身世呢?”

心兒忽想到楊老夫人與二夫人楊氏,不由得說道:“寧國侯府與楊家連着親,敏月大長公主稱楊府的老夫人爲舅母。而且兩家還是姻親,楊家大小姐正是嫁到寧國侯府去的。”

穆老夫人一聽楊家二字,心中明瞭,說道:“若是楊老夫人開了口,那寧國侯府無論如何也要抓到證據,好將沈大人扳倒。這麼說來,我們定不能冒冒失失地去找沈大人了。”

心兒點了點頭,衆人也明白了其中厲害,只暗暗捏了把汗。

蔣氏問道:“那說了這半日,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呢?順兒他可怎麼辦?”

心兒想到順兒,心口一陣陣疼了起來,她咬着嘴脣想了想,說道:“如今這些人手中只有順兒,順兒對他們有用,他們該不會將順兒怎麼樣。可無論如何,找到這些人的藏身之處,將順兒救出來纔是當緊的。”

“可去了的人只追出了東城門便再尋不到那些人的蹤跡,如何去找?”穆錦言不由得問道。

心兒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只輕輕搖了搖頭,想到順兒,眼角的淚終還是一滴滴落了下來,她忙背過衆人去拭淚。

穆老夫人瞧到了,嘆了口氣,說道:“若是我們穆家大張旗鼓地四處去尋順兒而不去湊銀子的話,那些人若是急了起來,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心兒回過神來,忙點了點頭,說道:“祖母說得沒錯,我們若是去尋順兒,也只能暗處裡去尋,萬萬不能被那些人知道了。明裡我們需四處湊銀子去,那些人瞧到了,定也心安些,待順兒或許能好些。”

說到這裡,她終忍不住落下淚來,順兒生死未卜,她這孃親如坐鍼氈,只恨不得能替了他。

穆老夫人也落下淚來,忙一把將心兒攬了過來,心兒忍不住泣道:“祖母,心兒這心兒如同被紮了一刀,順兒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該怎麼辦?我又該如何向他爹爹交代。”

穆老夫人聽她這麼說,忽想到了什麼,說道:“心兒,興許你可去求一人。”

心兒止了哭,擡眼怔怔地望着她,她忽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何人,想了想,便點了點頭,說道:“心兒明白了,事到如今,心兒只能去求她老人家了。”

穆老夫人將心兒散亂的頭髮抿了抿,說道:“明日一早,你便去,她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衆人不知二人說得是誰,卻也不敢多問了,便見婆子來傳晚飯,衆人索性都留在穆老夫人房中簡單用了,才各自回房歇着了。

心兒一夜未閤眼,順兒的小臉不住地在她眼前晃着,不知他可吃過了,可睡得踏實?他定也想念孃親了,想到這裡,心兒的淚便不住地落着。

第二日一早,心兒只命府內幾個活絡的小廝出了府,到了繡坊,便將繡坊內流水的銀子都搬了下來,擱在馬車上,帶回穆府來,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是掌櫃的急需銀子。而她則並未去昭勇將軍府,而是直往草廬書坊錢家去了。

到了錢家,她將事情經過向錢大同夫婦講了一遍,二人不妨竟出了這樣的大事,聽聞還需銀子,便忙命人將那銀子裝了箱子,擡到穆家的馬車上去。

心兒讓綠果換了自己的衣裳,重新綰了髮髻,仍從前門乘了馬車,帶着銀子回到了穆家。而她則換了身男人的長衫,將頭髮只束了個冠,便繞到後門,乘了錢家馬車往岳家去了。

到了岳家,便有人問到:“這位爺是來找誰的?”

心兒忙從懷中取出那枚墨玉玉佩來,說道:“我要見老夫人。”

那人瞧了一眼這墨黑的獸面紋玉佩,認出是三爺嶽明屹的玉佩,不由得倒吸了口氣,說道:“您等着,小的這就去傳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