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

離他二人不遠的街道上, 正緩緩行着兩輛馬車, 正是穆錦言帶着新婚妻子秋露合乘一車走在前面,兩位妹妹煙紫與心兒跟在後面的車內。

煙紫頭一次瞧到都城的夜晚亮如白晝、熱鬧喧譁, 不由得輕輕掀起車廂內的簾子,透過邊窗從外望去。只瞧得大路兩旁各色花燈五光十色、燈火闌珊,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笑意盈盈, 孩童手執花燈, 呼朋引伴、歡聲笑語。

煙紫看着心中也歡愉起來, 轉臉對心兒說:“心兒, 你也來瞧瞧,都城的元宵佳節,果然是熱鬧的很。你瞧,還有人在外面賣湯糰。”

心兒笑笑,也順着她的目光望了望外面, 果然瞧到一對老夫妻正從一口大鍋中撈起一碗碗熱氣騰騰的湯糰。她便笑道:“這湯糰看起來倒是不錯,三姐姐可是想吃?”

煙紫笑笑, 說:“若不是方纔吃得太多了,肚子飽飽的, 否則還真想吃上幾個。”

心兒笑着, 仍望着那湯糰鋪子,卻不妨瞧到一個人忽然從那鋪子旁走過, 他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竟將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心兒也不由得望向那人。瞧到楊墨那俊逸的側臉, 心兒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忙對煙紫說道:“三姐姐,快將簾子放下來。”

煙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放下簾子,正要問她,卻聽到一個聲音響起:“敢問可是穆家的車子?”

那人的聲音極其柔和,映襯在四周的喧譁聲中,不由得令人心動。

煙紫聞聲不由得想掀起簾子去瞧,卻不妨心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煙紫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只見她略凝了眉,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煙紫放下手,二人便聽到車伕叫停馬車的聲音,緊接着便聽到穆錦言朗聲說道:“正是,在下穆錦言,不知閣下是哪位?”

煙紫只覺心兒的手忽的攥緊了些,接着便聽到那柔和的聲音響起:“在下楊墨。”

煙紫聞言,不由得望向心兒,難怪她慌慌張張地忙叫自己遮起簾子,原來竟是瞧到了楊家二爺。姐妹二人相對無言,只靜靜坐着聽外面的聲音。

穆錦言聽聞他竟然就是心兒日後要嫁的楊家二爺,也不由得一怔,細細打量了他一番,他身材雖不高大魁梧,卻挺拔勻稱,一襲銀色斗篷更襯得他面如冠玉、眼若星辰,一旁流光溢彩的明燈在他身旁都黯然失色。

四周往來的人羣,瞧到他的模樣都不由得停了腳步,只呆呆地望着他,一時二人身旁竟圍了不少人來。

穆錦言回過神來,忙說道:“原來是楊家二爺,失禮了。”

楊墨笑笑,他的目光從穆錦言身上移到後面跟着的那輛馬車上,嘴角緩緩染上一抹笑,問道:“不知四小姐今日是否也出來賞燈?”

穆錦言不妨他問到了心兒,忙往身後的馬車上望去,瞧到窗上簾子合得緊緊的,略鬆了口氣,說:“舍妹自小在西北長大,難得今日有機會,特來瞧瞧這都城元宵的繁華熱鬧。”

楊墨瞧到他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緩緩走了兩步,離那車廂更近了些,說道:“若是四小姐喜歡,日後每逢元宵佳節,在下都會帶四小姐出來賞燈。”

心兒在車廂內,只聽得他的聲音越來越近,手不由得攥得更緊了些,忽聽聞他說日後竟要帶自己出來賞燈,不由得心中一陣陣刺痛,她忙低下頭去。

穆錦言聽他這麼說,忙說道:“那日後便有勞二爺了,還望二爺日後善待舍妹。”

楊墨聞言,衝他笑笑,說:“那是自然,穆兄儘管放心。”

穆錦言點了點頭,瞧到周圍聚着的人越來越多,恐生出什麼事來,便說道:“出來有些時辰了,愚兄便先告辭了。”

楊墨聞言笑了笑,往後退了兩步,雙手作揖,口中說道:“穆兄請便。”

穆錦言回了禮,上了車後,兩輛馬車便又緩緩朝前走了起來。

心兒與煙紫靜靜地坐在車內,感覺到車子緩緩走了起來,心兒才略鬆了口氣。煙紫想說些什麼,卻瞧到心兒若有所思的樣子,便輕輕嘆了口氣,不再開口。

二人在沉默中走了不多時,便聽到窗外響起綠果的聲音:“小姐,大爺說時候不早了,準備回府去,問兩位小姐可還有什麼要瞧的。”

煙紫早已沒了興致,輕聲說道:“那便回去吧。”綠果應了聲,便去前面的馬車上回話去了。不多時,兩輛馬車便離了大道,沿着一條僻靜的小道往回走去。

心兒與煙紫二人在車廂內坐着,忽聽到外面傳來一聲響亮的鳥鳴聲,接着便聽到外面的小廝來興說:“快看,好大的一隻雕!”

聽聞是雕,煙紫不由得心中一動,她忙掀起簾子朝天上望去,果瞧到一隻白尾大雕正在空中鳴叫。煙紫忽想到了從前阿勒坦的那隻雕,心中感傷,一時望着那雕出神。

那雕不知是瞧到了什麼,竟猛地向心兒與煙紫的馬車撲來,那馬從未瞧到過這般龐然大物忽地從天上俯衝下來,受了驚嚇,猛得擡起前蹄嘶鳴了一聲,將趕車的來旺遠遠甩在身後,緊接着便拼命朝前疾馳而去。

煙紫與心兒不妨這馬受了驚,狠狠被摔在車廂的圍欄上,二人還未反應過來,便在一片驚叫聲中隨着馬車顛簸飛馳而去。

穆錦言與衆人眼瞅着發瘋的馬匹帶着二人衝了出去,身後還跟着一隻白尾大雕。

跟着馬車的丫鬟、小廝一時慌了神,都有些呆住了,穆錦言回過神來,大叫不好,忙對衆人說道:“快去追!”

下人們纔回過神來,撒腿朝着馬車去的方向奔去。

心兒與煙紫緊緊抱成一團,身體隨着顛簸的車廂不住地晃動着,二人緊緊握着對方的手,眼中滿是驚恐。

跟着馬車的白尾雕忽然飛到馬的正前方去,那馬便一個急轉身向東馳去。心兒與煙紫便重重摔在了車廂的木圍欄上,兩人不由得都“哎呦”叫了出來,嚇得大驚失色,只緊緊抱在一起。

煙紫不由得紅了眼眶,說道:“心兒,我們二人可是要沒命了?”

心兒攥緊了她的手,說:“這馬該不會這麼一直跑下去,哥哥定會來尋我們的。”她話音剛落,便聽到頭頂上的白尾雕長鳴一聲,緊接着,便聽到四周響起了人聲,接着便聽到有人大聲說:“這馬恐怕是驚了。”

心兒與煙紫聽到周圍有人的聲音,互相望了望,便忙向窗外喊道:“救命!”

緊接着便聽到馬的嘶鳴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擋了它的路一般,它忽的停了下來,心兒與煙紫不妨,身子便不由自主被朝前甩去。煙紫被甩在了車廂前面的一角,而心兒則直直得衝着車廂的門去了。

煙紫心中大驚,若是從門上甩了出去,那可不得了,便忙喊道:“心兒!”

心兒想伸手去抓她,卻沒有抓到,眼瞅着衝那門去了,她只料此次凶多吉少,便緊緊閉上了眼睛。

嶽明屹正隨着安達臺吉緩步走着,忽聽到頭頂上響起一聲響亮的雕鳴聲,他擡頭一看,正是那白尾雕朝衆人飛來。

安達臺吉身後的護衛忙往前迎去,卻瞧到一匹馬瘋了一樣地直直朝衆人飛馳而來。那護衛忙說道:“這馬恐怕是驚了。”

衆人正愣神着,忽隱隱聽到裡面有人呼救,安達臺吉聽到有人在裡面,忙幾步上前伸手死死擒住拖在地上的繮繩。

那馬吃了力,不由得嘶鳴起來,腳也停了下來。

嶽明屹心中暗暗佩服他果然是馬背上的部落,身手不凡。正想着,忽聽到車廂裡有人叫着心兒的名字,緊接着便瞧到一抹杏色的身影從車廂前面的門衝了出來,他未來得及多想,忙兩步飛身上前,雙手一伸,將那女子接在懷中。

待站穩了,嶽明屹低下頭望着懷中的人,竟真是她,她面色蒼白緊閉着雙眼,兩鬢的頭髮散亂的面前,有幾縷輕輕遮住了她的面頰,映襯在如水的月光中,有種說不出的動人。他呆呆地望着她,雙臂緊緊將她捧在懷中,生怕一鬆手她便會不見蹤跡。

心兒本料想會重重落在地上,不妨半晌仍未落下,似有什麼東西將自己攔了下來,不由得微微睜開了眼,卻正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心兒以爲自己看花了眼,忙睜大眼睛瞧去,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嶽明屹。

她一驚,再四下一看,自己竟被他緊緊捧在懷中。她忙要掙扎着離了他的雙臂,一動卻發現渾身都疼,她不由得蹙了眉輕聲“哎呦”了一聲。

嶽明屹聽到她的聲音,忙柔聲問道:“心兒,可是哪裡傷到了?”

心兒正要說話,便聽到煙紫帶着哭聲問道:“心兒,心兒,你可還好?”接着便瞧到簾子一動,隨即便看到她淚盈盈的面龐。

心兒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煙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