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沈伯彥倒吸了口氣, 望了望心兒, 又望了望沈仲彥,半晌才說道:“心兒是說這用毒之人還在沈府, 十有八九是在翠煙閣?”

心兒望着他,說:“心兒也並不確信, 更不知用毒之人是何人, 只盼着大哥、大嫂嫂與小少爺安康, 若是那用毒之人已經不在, 那便是最好, 若是還在,大哥不免還是要提防着些纔好。”

沈伯彥半晌沒有開口,擰着眉頭似乎在想着什麼。

一旁的沈仲彥與心兒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寬慰他。沈仲彥忽想到了什麼,對心兒說:“前年我生辰時, 心兒曾繡過兩方帕子給我,用着倒是很好, 不知心兒可否再幫我做上兩方?”

心兒“撲哧”笑出了聲,說:“八月便又是二哥的生辰了, 心兒正想着備什麼賀禮呢, 不想二哥倒先開了口。”

他也笑了起來,說:“難爲心兒還記着我的生辰。”

心兒抿嘴一笑, 說:“二哥的生辰,心兒自然記得了,那二哥可還是要鬆綠色帕子繡鳥雀圖案?”

沈仲彥想了想, 說:“換個顏色罷,我看石青色不錯,繡兩隻鸚哥便好了。”

心兒聞言一怔,半晌,才輕聲問道:“二哥何時喜歡上了這石青色?”

“許是年紀長了,倒是覺得這石青色比那鬆綠要沉穩不少。”沈仲彥仍望着她,輕聲說道。

心兒緩緩點點頭,說:“若是二哥喜歡,那心兒做兩方便是了。”

沈仲彥謝過了她,又從懷中摸出一對翠玉鐲子來,說:“方纔聽老夫人說,下個月便要爲你行及笄禮了,我這個當哥哥的不知該送你些什麼,那日忽瞧到這鐲子,便想你戴着應該好看。”說罷便送到心兒手中。

心兒接過鐲子,說:“兩位哥哥已經託人帶來了不少物件,怎麼如今又送了鐲子給我?”

他笑笑,說道:“及笄禮可是大禮,行了禮後,便纔會有人家上門提親,想必心兒很快便要出閣了,若是日後再想見到你,或許更難了。”

心兒想到日後不知要嫁與何人,又想到日後定再難見他二人,心中一時倒有些失落起來。

沈仲彥瞧到她的神情,心下輕輕嘆了口氣,只疼愛地望着她。

心兒望着他的目光,心中一暖,問道:“聽說二哥已經同玫小姐訂了親?不知日子可選好了?”

沈仲彥斂了笑,只說道:“日子已經選在了下個月初六。”

心兒聞言,忙說道:“豈不是不到一個月便要成親了?玫小姐與二哥倒是一對璧人。”

沈仲彥搖搖頭,說:“什麼璧人不璧人,不過是沈杜二家聯姻罷了。”

心兒見他似乎沒什麼興致,便也不再多說什麼,擡眼瞧到沈伯彥仍心事重重的模樣,又有些後悔不該將此事告訴他。一時三人都沒什麼話講,不多時,沈伯彥兄弟二人便告辭離了內廳。

轉眼到了月底,穆老夫人便邀了衆位夫人齊聚穆府,爲煙紫與心兒姊妹二人行了及笄禮。這及笄禮行過,便意味着二人已經成人,可以許嫁。

禮成之後,穆老夫人請各位夫人在正廳說話,心兒與煙紫便在一旁陪着說話。嶽老夫人滿面帶笑,仍向從前般將二人拉在身邊細細端看了一番。嶽夫人秦氏似乎看上去也笑意盈盈,不住地點頭附和着嶽老夫人對兩位小姐的稱讚。

一旁的沈府二夫人楊氏不由得心中一驚,岳家三爺算來如今也有二十了,與心兒倒是相配,莫不是岳家也要同穆家結親?好不容易等到這丫頭行了及笄禮,可萬萬不能被旁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這裡,楊氏便笑着對秦氏說道:“夫人自從進門便滿臉都是笑,可是昭勇將軍要回來了?”

秦氏笑着點了點頭,一旁的沈府大夫人陸氏說道:“弟妹有所不知,將軍再過一個多便能回到都城,西北之戰大獲全勝,聖心大悅,定然會封賞將軍與兩位少將軍。”

秦氏搖搖頭,說:“封賞倒是其次的,最要緊的是他們父子三人都能平安歸來。”

嶽老夫人也點頭稱是,說:“他們父子三人一去便是三年,如今可算是要回來了。”衆人紛紛點頭,恭喜嶽老夫人與秦氏。

楊氏笑道:“三爺今年纔是弱冠之年,便立了功,若是受了聖上封賞,則更是前程似錦。”

穆老夫人笑笑,說:“明屹性子最是不羈,這三年曆練下來,也該沉穩了不少。”

楊氏點點頭,說:“不知三爺的親事老夫人可瞧好了?”

嶽老夫人擡眼望了望煙紫與心兒二人,笑了笑,說:“前些日子請了濟慈寺的慧覺大師瞧過了,大師說明屹這孩子命不該早娶,老身想此事便也不急,待他回來收收心再說也不遲。”說着,她衝着一旁的穆老夫人點點頭,穆老夫人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楊氏瞧到這二人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沉,兩位老夫人一向親厚,若是二人私下將親事定了下來,那自己的盤算可就落空了。她忙堆上笑臉,說道:“老夫人說得沒錯,家母也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兒女婚姻,自有天註定”

一旁的陸氏笑笑,問:“楊老夫人如今倒是愈發超脫了,可是墨兒的親事定了下來?”

楊氏忙搖頭說道:“我母家侄子墨兒,今年也有十八歲了,模樣、脾性衆位老夫人、夫人都是知道的,不僅模樣好,性子更是謙和有禮。從前我母親倒是有些心急,如今倒是看開了,也不管什麼門第出身,只要是品行性子好,便是合適的。”

穆老夫人點點頭,說:“楊老夫人倒是和老婆子我想到一塊去了,人品性情倒是比什麼出身門第還要緊些。”

楊氏忙連連點頭,說:“誰說不是呢?家母素來聽聞穆家懸壺濟世、家風清正,老夫人生性達觀、胸襟開闊,早已有了親近之心。若是有機會,老夫人與家母倒是該好好坐着說說話,定能說到一塊去。”

穆老夫人笑笑,說:“日後若是有機會,定然該見見。”

楊氏心中暗喜,忙說道:“若是母親知道,心中定然也歡喜。”

幾人正說着,不妨有婆子匆匆進來,說是宮中有人來傳旨。衆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穆老夫人與蔣氏忙按品着了裝,在正廳侯着。

不多時,便見宮中一位公公款款而至,後面跟着幾位小公公。那公公笑意盈盈,對跪在地上的穆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咱家今日特來傳皇后娘娘的口諭。”說着,一旁的小太監忙捧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是兩柄做工精細的玉如意。

那公公又說道:“皇后娘娘得知穆家兩位小姐今日及笄,特賜玉如意兩柄。”

穆老夫人聞言忙謝了恩,又備了謝銀,這位公公收了銀子,方纔帶了衆人離了穆府。

廳內衆位夫人得知皇后娘娘欽賜玉如意,不禁有些詫異。穆老夫人、蔣氏與嶽老夫人心下都有些困惑,暗自思量,莫不是皇后娘娘得知了心兒的身世,所以才賜了如意?

只有陸氏心中明瞭,那日她進宮看望娘娘時,無意中說起了心兒的身世,誰知皇后娘娘卻很喜歡這個妹妹,還說日後要求了聖上讓她認祖歸宗。陸氏只當她是隨口一說,不想卻在這丫頭及笄時賜了這麼貴重的如意來。

陸氏擡眼望了一眼站在穆老夫人身旁的心兒,不由得有些氣了起來,若是她日後真的認祖歸宗,這個在西北長大的丫頭,定是炙手可熱,自己苦心經營的沈家家產,免不得要分給她做嫁妝。

一旁的楊氏則心中則有些得意,有了皇后娘娘的賞賜,心兒這丫頭的身份更是坐實了的,而皇后娘娘對這個妹妹的喜歡,也是瞧得出來的。看來自己謀劃的沒錯,娶了這個丫頭進門,便是娶了一隻金鳳凰。

衆人一時各懷心事,只漫不經心地閒聊着,待到在穆府用過晚飯後,衆人才先後乘了馬車離開。

沈家二夫人楊氏心中有事,便尋了個藉口隨着大夫人陸氏同乘一輛馬車。馬車緩緩駛離了穆府,楊氏便問道:“夫人,你瞧着穆家的兩位小姐可好?”

陸氏有些詫異地望了望她,說:“弟妹莫不是動了說親的念頭?”

楊氏抿嘴一笑,輕聲說:“方纔我忽想到,墨兒還未定親,從年紀上看倒是與穆家兩位小姐正合適。”

陸氏不由得一笑,說:“楊老夫人一向對墨兒十分寵愛,想必對這孫媳也是要千挑萬選,穆家兩位小姐雖說容貌過人,可終究是西北長大的丫頭,未必能入的了楊老夫人的眼。”

楊氏也笑笑,說:“夫人有所不知,家母不知瞧過不少都城的女子,卻遲遲未將墨兒的親事定下來,不過是擔心她們都不夠隨和,不能事事由着墨兒的性子來。如今我瞧到穆家兩位小姐,倒是性子隨和溫柔,與墨兒的性子倒是合得來。”

陸氏斂了笑,問道:“不知弟妹瞧上了三小姐還是四小姐?”

楊氏笑笑,說:“說來這兩位小姐各有千秋,三小姐純真無邪,四小姐溫婉柔和,若是從模樣來說,三小姐更出衆些,若是從性格來說,或許四小姐與墨兒更合適。夫人覺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