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瑾這句話說的很輕緩,不帶一絲兒火氣,可是卻讓李媽媽腳步一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一股怒火騰的從心底竄了起來,猛地推開小丫鬟,就朝着外面走去:“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
“媽媽,媽媽!”小丫鬟已經帶上了哭聲,“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我怎麼辦啊!”
“八,八……”柳姨娘枯槁的雙手不住顫抖着,用力的推了顧夕瑾一把,“走,走!”
“姨娘,你還沒看清嗎?”顧夕瑾反手握住了柳姨娘的手,“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們過去就是太軟弱了,所以不論貓啊狗的都爬到頭頂上來了!”
柳姨娘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顧夕瑾,連掏心挖肺的咳嗽,都暫時的止住了,一時間,屋子內外,只剩下了小丫鬟的苦苦哀求聲。
屋外傳來響亮的巴掌聲和陰沉狠戾的斥罵聲,小丫鬟的哀求聲漸漸淒厲起來。
屋內靜的可怕,柳姨娘略帶潮紅的臉瞬間煞白起來。
顧夕瑾伸手環住柳姨娘抖得厲害的身子,把柳姨娘緊緊的擁在自己的懷中,母女兩誰也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斥罵聲和哀求聲,突兀的停了下來,整個院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氣幾乎凝固了,死一般的沉寂。
“夫人。”靜止的門簾被人從外面挑起來,知畫的臉出現在門口,“侯爺來了。”
顧夕瑾忙服侍着柳姨娘在牀上躺好了,這才起身:“姨娘好生歇着,我出去看看。”
“你,你千萬不能,不能……”柳姨娘猛地拉住了顧夕瑾,眼中滿是驚惶。
“放心,我心中有數的。”顧夕瑾安撫的拍了拍柳姨娘的手背,轉身走了出去。
安明軒見顧夕瑾從裡面出來,愣了一下,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顧明珠已經一臉關心的走到了顧夕瑾面前:“八妹妹,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會,怎麼會……”
顧明珠突如其來的關心,讓顧夕瑾的心不由自主跳快了一拍,詫異的看着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姨娘,姨娘她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顧明珠一臉的不忍,伸手拉住了顧夕瑾的胳膊,“八妹妹,你怎麼也不跟我娘說?”
“……”顧夕瑾不清楚這個顧明珠剛纔吃錯了什麼藥,這才一會兒時間,怎麼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瞧瞧這幾句話說的,多有水準,不但把自己和夫人干係撇的乾乾淨淨,還剎時間站在了道德的高度,居高臨下的批評顧夕瑾不顧生母的生死……
“老,老爺,夫,夫人……賤,賤妾……”虛弱的聲音從內堂門口傳來,顧夕瑾倏的轉身,看見柳姨娘一雙手緊緊的拽着破舊的門簾,枯瘦的身子,顫慄着倚在門框上,搖搖欲墜。
顧夕瑾被這樣的柳姨娘嚇了一跳,幾步走過去攙住了:“姨娘,你不好生歇着,出來做什麼?”
柳姨娘用力掙脫顧夕瑾的攙扶,顫巍巍的跪了下去:“求,求……”
“姨娘,你做什麼?快起來。”顧夕瑾咬着牙,猛地用力抱起柳姨娘,轉身進了內堂。
顧衍生陰沉着臉,掃了一眼田氏,擡腳也進了內堂。
安明軒頓時尷尬起來,看看顧明珠,又看看田氏,遲疑了一下,也跟着進了內堂。
“八妹妹,姨娘如何了?大夫呢?快去請大夫!”顧明珠扭頭吩咐站在一邊的粗使婆子,婆子應了一聲出去了,顧明珠這才也跟着進了內堂。
“夫人……奴婢……”李媽媽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朝着她所意料不到的方向發展,頓時着急起來。
“哼!”田氏冷哼一聲,“跟着!”
“是。”李媽媽連忙上前,恭敬的掀起了門簾,“夫人,小心。”
“夕瑾,這地上是怎麼回事?”安明軒看着滿地的狼藉,猛地皺起了眉,“怎麼不叫人收拾一下?”
“李媽媽,還不快把這裡收拾乾淨了!”田氏扭頭吩咐道。
“是。”李媽媽恭敬的應了一聲,連忙上前,剛要彎腰收拾,卻被顧夕瑾攔住了,“哪裡敢勞煩媽媽動手,我和姨娘都擔待不起,萬一閃了媽媽的腰,我和姨娘就萬死莫贖了。”顧夕瑾的聲音平靜,彷彿不含絲毫感情,卻正因爲如此,更讓人心悸。
李媽媽心中把顧夕瑾恨到了極點,臉上卻不顯露分毫,也不理睬顧夕瑾,彎腰把地上的碗撿了起來,轉身吩咐小丫鬟:“快把這裡收拾乾淨了。”
“是。”小丫鬟恭敬的應了一聲,剛要動手,布簾再一次被人撩了起來,知竹拎着一個食盒,引着一個大夫從外面進來,猛地擡頭看見一屋子的人,頓時愣住了:“夫人,這……”
顧夕瑾連忙站起來,朝着知竹身後的大夫屈膝行了一個禮:“還請先生替我姨娘診脈。”
“夫人,不,不敢當。”中年大夫手足無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後伸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在下,在下……”
“勞煩先生診脈吧。”一直靜默着的顧衍生,開口了。
中年大夫本是尋常醫館的郎中,看的都是一些街坊鄰里,剛纔跟着知竹踏進武安侯府的時候,就已經心中着慌了,及至後來來到這個破敗的院落,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可是沒想到進了屋子,卻看見這府裡的主子都在這裡,這心吶,倏的又提到了喉嚨口,差點都跳出來了。
“是,是,在下這就,這就替,替姨娘診脈。”中年大夫結結巴巴的說着,腳下正好踩到一塊五花肉,猛地一滑,打了一個趔趄,往前衝了兩步,幸虧屋子不大,惶急間,扶住了牆壁,才堪堪站穩了身子。
“唉呀,先生你小心一些。”知竹慌忙上前,扶住了大夫,“姨娘在那邊呢!”
“這個,這個,在下一時失足……”大夫滿臉的通紅,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罪魁禍首,“這是……”
“哦,你是指這肥膩的五花肉啊?”知竹看着一眼被大夫踩扁了五花肉,“噗哧”一聲笑道,伸手一指李媽媽,“喏,是這位李媽媽給姨娘準備的菜餚!這位李媽媽爲人最是節儉了,剛纔我家夫人來看姨娘的時候,正好看見李媽媽在指責姨娘,說武安侯府雖然家大業大的,但也禁不住姨娘這麼敗家!”
李媽媽想不到知竹竟然這麼牙尖嘴利,當着這麼多的人,直白了當的告了她一狀,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哼!”顧衍生掃了李媽媽一眼,臉色已經鐵青起來。
“夫人,我……”李媽媽霎時驚慌起來。
“媽媽,我娘把姨娘託付給你照顧,你竟然這麼膽大包天,欺上瞞下,苛待姨娘!”顧明珠不等李媽媽把話說完,就搶過了話頭。
田氏掃了李媽媽一眼,田氏一臉的愧疚走到顧衍生面前,語氣中滿是深深的自責:“老爺,是妾身疏忽大意了,想不到李媽媽膽大包天,竟然如此欺辱柳姨娘,而妾身竟然絲毫不知,妾身,妾身愧對柳姨娘啊!”
李媽媽驀地瞪大了眼睛,擡起頭看着田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奴婢……奴婢……是……”
田氏沒有想到李媽媽這麼不識時務,當着這麼多的人面,不但不認罪,還想開脫,臉色霎時就沉了下來,剛要開口,卻已經被顧明珠搶先開口了。
“來人,給我堵住嘴待下去,找人牙子來發賣了出去!”顧明珠臉色有些陰沉,“我們武安侯府可是容不得這種眼睛裡沒有主子的奴才!”
粗使婆子聽了,急忙上來,按住了李媽媽。
李媽媽奮力掙扎,可是她雖說是奴才,可向來也是養尊處優的,哪裡是這些婆子的對手,眨眼間,李媽媽就被婆子們堵了嘴,捆了起來,拖了出去。
顧明珠看着李媽媽被拖出去了,紅着眼睛對顧夕瑾道:“八妹妹,我不知道姨娘竟然一直……”顧明珠用手絹掖了掖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水,“都怪我粗心,若是,若是……八妹妹,今兒個我就讓人把姨娘挪出去,請太醫好生過來調理。”
顧明珠越說越投入,彷彿她與顧夕瑾真的是滴滴親的姐妹一般:“八妹妹放心,姨娘就交給我照顧,若是再有什麼意外,你,你以後就不用認我這個姐姐了!”
顧夕瑾真的被這個截然不同的顧明珠嚇住了,一時間呆愣着,竟然說不出話來。
“八妹妹,不要生氣了,爲了這種奴才,不值當。”顧明珠拉着顧夕瑾的手,柔聲安慰着。
呆愣在一邊的安明軒終於回過神來了,這個顧夕瑾是他的老婆,而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是顧夕瑾的生母,而現在顧夕瑾和她的生母受了驚嚇,他這個準女婿,理應上前安慰一聲纔對,怎麼可以讓大姨子……
不過這個大姨子……
安明軒不由自主的擡起頭看了顧明珠一眼,卻不料顧明珠的眼光也正好看過來,堪堪對上,安明軒朝着顧明珠微微的彎了彎腰,顧明珠臉頰微微一紅,移開了目光。
“老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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