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終於從裡面出來,看見顧夕謹依舊端坐在原地,恍如只要她不出來,她就打算這麼坐着,一直到成爲雕像爲止。
“夫人。”蘭香站在顧夕謹的面前,試探着喊了一句。
“蘭香姐姐,母親可是答應見我了?”顧夕謹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朝着蘭香璀璨一笑。
蘭香被這笑容愣了一下,旋即又清醒過來,恭敬的道:“老夫人請夫人進去。”
“多謝蘭香姐姐。”顧夕謹笑着謝了一聲,朝着知竹使了一個眼色,這才朝着內室走去。
知竹笑着上前幾步,伸手撩起了門簾,看着顧夕謹進去了,知竹這才放下了門簾,伸手拉住了蘭香,手指一翻,一張銀票就塞進了蘭香的手中。
顧夕謹走進內室的時候,見老夫人正閉着眼睛,斜躺在羅漢牀上,燕兒跪在後面,正在替老夫人揉肩膀。
“母親安。”顧夕謹屈膝行禮。
“起來,坐吧。”老夫人睜開眼睛,看了顧夕謹一眼,再一次閉上了眼睛,“聽說你要見我,可是有事?”
看着裝腔作勢的顧夕謹,恨不得把手中的絹帕扔在老夫人的臉上,但是最後卻還是剋制住了:“母親,媳婦想明日去皇覺寺進香。”顧夕謹這一句是陳述句,而不是反問句。
可是老夫人似乎並沒有發現顧夕謹的情緒不對,笑着道:“最近府裡事情多,這婚事沒有幾天了……”這算是委婉的拒絕了。
“母親,府裡的事情,媳婦已經安排好了,再說,媳婦明日早上去,下午就回來了,不會耽擱侯爺的婚事的。”顧夕謹並沒有如以往一般,老夫人一拒絕,就乖乖的聽話,這一次,顧夕謹難得的強硬了一次。
老夫人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盯着顧夕謹:“你真的要去?”
“還請母親體諒。”顧夕謹屈膝行禮。
“你可知翠彤扶正,顧明珠進府,你這個正室的位置岌岌可危?”老夫人狀似好心的提點了一句。
“媳婦知道。”顧夕謹依舊不吭不卑,“論出身,媳婦不如七姐姐,論受侯爺的寵愛,媳婦不如翠彤妹妹。”顧夕謹很平靜的述說着自己此刻的境地。
“那你還要去皇覺寺?”老夫人絲毫不意外顧夕謹的回答,在她看來,這個媳婦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向來知道,她該如何抉擇。
顧夕謹笑了,擡起頭看着老夫人:“母親覺得,媳婦取貨不皇覺寺可能改變什麼?”
老夫人的臉色一僵,朝着顧夕謹緩緩的搖了搖頭。
“既然什麼都不能改變,那麼媳婦去不去皇覺寺上香,與整件事情並沒有任何衝突,母親覺得如何?”顧夕謹說完,就這麼看着老夫人,直勾勾的。
“這……”老夫人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請母親恩准。”顧夕謹再一次屈膝行禮。
“早去早回吧。”既然不能說服顧夕謹,老夫人就退了一步。
“謝母親。”顧夕謹直起了腰身,“媳婦剛纔聽侯爺說,明兒個要去族裡,把翠彤妹妹的名字寫進族譜。”
老夫人臉色越發的難看:“你皇覺寺回來,去武安侯府走一趟吧。”
老夫人並沒有說,讓顧夕謹去武安侯府做甚麼,而顧夕謹也沒有問,恭敬的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來,帶着知畫和知竹回自己院子去了。
老夫人看着顧夕謹出去,然後盯着那不住晃動的門簾,突然猛地抓起放在小几上的茶盞,用力的砸在了地上。
燕兒嚇了一跳,臉色一白,在她的記憶當中,老夫人向來是雍容而淡然的,從來不會如此失態,現在卻……
燕兒這一刻深深的告誡自己,以後對上夫人,一定要更加恭敬有禮才行。
而正陪着翠彤說話的安明軒卻不知道自家的老孃氣得砸了一個茶盞,此刻的他,正沉浸在翠彤的溫柔之中,兩人頭抵頭,正是郎有情妾有意,屋內滿是溫馨。
一夜無事,轉眼間,晨曦從東方慢慢的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來臨。
顧夕謹睜開眼睛的事情,知畫和知竹已經在屋內忙碌了。
不等知竹過來催促,顧夕謹很自覺的起身:“知畫,替我開了箱籠,把今天穿的衣服拿來。”
“夫人怎麼這麼早起了?這時辰還早,夫人不如再歇一會兒。”知竹連忙走過去,一邊麻利的帳幔撩了起來,一邊說道。
“不歇了,今兒速度快一些,若是晚了,就走不了了。”顧夕謹起身下牀,坐在了梳妝檯前。
知竹聽了顧夕謹的話,忍不住笑道:“瞧夫人說的,好像有人攔着夫人,不讓夫人出門似得。”
顧夕謹一邊麻利的把自己拾掇乾淨,一邊正色道:“可不是有人攔着,這纔要快一些。”
“夫人今兒個出門,可是老夫人同意的,過了明路的,誰會來……”知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聽見外面有丫頭稟報,“夫人,侯爺說,他今兒個沐休,找夫人有事,等夫人收拾好了,遣人去梨香院知會一聲,他立刻過來。”
知畫笑着看向知竹:“瞧瞧,你這話還沒有說完了,就有人上門來了。”
知竹的小臉,霎時就擰了起來,朝着外面揚聲道:“你去回稟侯爺說,夫人今兒個要去皇覺寺進香,是老夫人同意的,若是侯爺有事,請等夫人從皇覺寺進香回來再說吧。”
“知竹!”知畫一聽,頓時着急起來,“你這丫頭簡直就是瘋了!怎麼可以這麼跟侯爺說話,不論怎麼說,侯爺都是這個府里名義上的主子!”
知竹撇撇嘴道:“你也說了,侯爺只是名義上的主子,老夫人才是這個府裡當家的!”
“……”知畫被知竹這麼一堵,張了張嘴,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顧夕謹的身上,“夫人也不說她一句。”
“知竹原本就沒有說錯,這府裡,老夫人才是老大。”顧夕謹的手腳越發的麻利,“這侯爺難道不用聽老夫人的?”
“侯爺當然要聽老夫人,否則一個不孝的罪名壓下來,侯爺以後就不用出門了。”知畫想了想道,“可是這……”知畫總覺得這事情不能這麼說,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來,頓時有些結巴起來。
“好了,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說了,我們還是快一些吧。”顧夕謹笑着又催促了一遍,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今日若不是快一些,定然走不了!
在顧夕謹的急促催促下,知畫和知竹的動作不由得也快了起來。
這裡堪堪剛收拾妥當,顧夕謹帶着知畫和知竹纔出了院子,就在院子門口遇見了柳貴。
“夫人這是要出門?”柳貴笑得一臉和煦,極其自然的就走到了顧夕謹的面前,彷彿他跟顧夕謹從來沒有誤會也沒有過節,彷彿他跟顧夕謹之間熟悉的就如通家之好一般。
顧夕謹不動聲色的微微退了一步,恭敬的開口問道:“柳家大舅爺可是有事找妾身?”
“啊,是……”柳貴剛要開口,卻聽見顧夕謹的聲音,淡淡的又響了起來,“柳家大舅爺有事找妾身,妾身原不該推託的,只是妾身今日要去皇覺寺進香,原是母親同意了的,若是耽擱了時辰,就……”顧夕謹說到這裡,停住了,然後擡起頭,一臉爲難看着柳貴。
柳貴心中那個氣啊,這府裡亂成這樣,她竟然還有心思去上香!還拿那個老不死的來壓制他……,只是他雖然心中生氣,可是臉上卻不能顯露分毫,還得笑得十分親切:“夫人,我也沒有什麼大事……”
“既然沒有大事,那等妾身從皇覺寺回來,再與大舅爺商談如何?”顧夕謹對柳家的人沒有一點兒的好感,沉着聲音說完,帶着知畫和知竹繞過柳貴,朝着外面走去。
“夫人難道真的一點都不顧念武安侯府麼?”柳貴朝着顧夕謹的背影,突然開口說道,“不論怎麼說,夫人都是武安侯的女兒!”
顧夕謹猛地站住了腳步,扭頭冷冷的看着柳貴:“柳家大舅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着,夫人能不能去武安侯府替我家翠彤說說情,不論怎麼說,以後翠彤……”
“柳家大舅爺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我也不過是武安侯的庶女罷了,這次的事件,你也看見了,我也不過是一個棄子而已,大舅爺覺得妾身能說上什麼話?”顧夕謹看着柳貴,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抹譏嘲,“若妾身在武安侯府是個得寵的,大舅爺也不至於會有膽子算計妾身,大舅爺覺得妾身說得是也不是?”
顧夕謹這差不多算是指着柳貴的鼻子罵了,可是柳貴卻沒有絲毫的尷尬,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笑着道:“夫人你真是會說笑,我怎麼敢算計夫人,便是借我三個膽子都不敢的。”
顧夕謹剛要開口,可是柳貴卻沒有讓顧夕謹說話的意思,稍微頓了一下,繼續開口道:“我也不過是想我家翠彤以後能在這個府裡有一個立足之地,再說了,這上族譜的事情……”
“夫人,時辰已經到了,再不走,若是讓方丈等的時間長了,怕是不好。”知畫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