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但是安明軒的疑問,更是柳貴和老夫人的疑問,兩人也已經把衣服看了個仔細,就差沒有拆開來看了,但也是和安明軒一般,看不出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顧夕謹沒有如老夫人一般細看,她心中清楚,若是能讓她看出不對來,翠彤就不會着道連命也差點丟了!
因此,讓她好奇的不是這衣服上有什麼,而是高逢春是如何看不出來這衣服不對勁的!
所以,她也用那萬分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高逢春。
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就這麼相信高逢春,絲毫沒有想到,萬一高逢春錯了怎麼辦。
不知何時,王醫正也出現在院子裡,也拿了一件衣服,對着日光細細的看着,還不時的蹙了雙眉,喃喃的自語着。
“老太爺可是發現了什麼?”顧夕謹眼尖,看見了王醫正,而且瞧着他的模樣,似乎有所發現。
王醫正扭頭看着顧夕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開口道:“老夫宮裡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那衣服扔回箱籠裡,轉身就要離開。
“侄女兒送老太爺。”顧夕謹連忙站起來,恭敬的送老太爺朝着外面走去。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的走了一會兒,突然王醫正站住了,掃了一眼跟隨上來的知畫,冷着聲音道:“你先退一邊去,我和你家夫人說幾句話。”
知畫遲疑的看了一眼顧夕謹,顧夕謹雖然奇怪王醫正的反應,但還是朝着知畫道:“你去大門口看看,林總管是否已經替老太醫備好了馬車。”
顧夕謹的這個藉口雖然牽強至極,但也算是表明了態度。她算是答應和老太爺單獨說話了。
看着知畫的背影,消失在前面遠處的拐角,王醫正才擡腳朝着前面走去。顧夕謹自然緊緊的跟上:“老太爺,有什麼話,請只管徑直吩咐,只要是夕謹能做到了,一定竭盡全力。”
“皇覺寺老和尚說得話,你可還記得?”王醫正突然無頭無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顧夕謹一時間還回不過神來,愣了一下,纔想起上次去皇覺寺上香的時候,皇覺寺的那個方丈,說話神神叨叨的,一個勁兒的勸她和離,還說只要她答應和離,那麼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包在他的身上……
而現在王醫正竟然又提起了這個話題,難道說皇覺寺的那個老和尚根本就是……
顧夕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她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驚懼,臉色刷的就蒼白起來,盯着王醫正,許久,才怔怔的開口:“老太爺,這是爲什麼……”
或者顧夕謹的表現,出乎了王醫正了意料之外,臉色難得的有些鄭重:“想不到你竟然是個聰慧的,這些年來,或許我們都錯了。”
王醫正的這句話越發令顧夕謹心中驚疑,可是那念頭卻怎麼也不敢在臉上顯露出來,只是一臉茫然而又傷心的看着王醫正:“老太爺,這是爲什麼?難道,難道我不是父親的女兒……”
顧夕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連腳步都是虛浮的,那因爲黯然而垂下的眼睛,卻用餘光盯着王醫正,她要看看王醫正在聽了她這句話之後的反應,這樣她才能確定,顧衍生是不是已經知道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或者,顧衍生早已經知道了她這個便宜女兒不是他的,卻只是不戳穿而已。
顧夕謹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只覺得全身一陣發冷……
王醫正在聽顧夕謹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卻沒有絲毫的反應,自顧自的往前走着,走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你不過是一個庶女,而珠姐兒不論怎麼說,都是嫡女,你覺得你一個庶女就這麼壓了嫡女一頭,這武安侯府以後還能開門見人嗎?”
“所以,父親想要讓我離開安南侯府?”顧夕謹一陣齒冷,“即便我也是他的女兒……”
王醫正突然停住了,轉身看着顧夕謹,直勾勾的,許久開口:“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慧的,卻想不到你也是一個愚笨的!你要記住,一般愚笨的人,都是活不長久的!在她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者擋了別人路的時候。”
顧夕謹這下子真的被嚇住了,臉上早已經蒼白的沒有一絲兒血色,呆愣着站在原地,直到王醫正已經走出了老遠,她纔回過神來,急匆匆的追了上去,可是心中卻壓抑的,就如暴風雨前夕的烏雲,黑壓壓的沉重的人喘不過氣來。
顧夕謹趕到大門口的時候,王醫正正要上車,看見顧夕謹出來,頓了頓,突然說了一句:“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我瞧着你也不是那種傻的,沒有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王醫正這一番是勸慰,似乎是真心的爲了她好。
顧夕謹的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呆怔了一下,直至王醫正已經上了馬車,車伕剛舉起鞭子,正要朝着馬背上甩去,顧夕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幾步走到王醫正的車前,撩起車簾,看着坐在車子裡,臉色微微有些疲憊的王醫正,突兀的開口問了一句:“這件事父親可知道?”
王醫正定定的看着顧夕謹沒有說話。
顧夕謹被他看得心中發毛,突然嘴角一勾笑了,只是這笑容,多少有些悽楚:“多謝老太爺提點,原是侄女兒魔症了,老太爺原諒侄女兒則個。”
王醫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能想通,也不枉老朽這一番苦心,什麼時候下了決心,去皇覺寺找和尚就是。”
“老太爺放心,侄女兒並不是那種愚昧的。”顧夕謹雖然臉上依舊不顯,可是到底已經被王醫正的剛纔一番話嚇住了。
等顧夕謹回到梨香院的時候,院子裡還是這麼一副模樣,高逢春老神在在的坐着,安明軒和柳貴一人手中拿着一件衣服,那眼睛中似乎要長處一枚鉤子來,恨不得把衣服的每一根絲線的拆了出來,讓高逢春一一細細察看。
“夫人。”知竹見顧夕謹回來,急忙迎了上來,“高先生說,等夫人回來了,他立刻就告訴大家,這衣服中有什麼幺蛾子。”
知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中是帶着好奇的,恨不得高逢春即刻就把謎底解開了。
知竹這麼一說,顧夕謹的目光朝着院子內的衆人瞧去,卻見這些人在看向她的時候,那目光中竟然帶着熱切,看得顧夕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高先生,不知這衣服中有什麼問題?現在夕謹也回來了,你是不是現在可以揭開謎底了?”安明軒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看見顧夕謹回來了,便開口催促道。
高逢春也不急,站起來,朝着院子內的衆人團團一揖,這纔開口:“請夫人喊人生一個火盆過來。”
顧夕謹心中疑惑,卻也沒有開口問,扭頭吩咐知畫立刻去準備火盆。
這火盆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但是現在是夏天,沒事兒也不會烤火,因此這物件兒現在可是所在庫房裡,後來還是找了蘋果來,開了庫房,這才取出一個火盆來,又找了銀絲碳,兩個丫頭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這火生了起來。在兩個丫頭生火的時候,高逢春又讓身邊的丫頭去端了一盆水來。
所有人的目光,這一刻全都落在了高逢春的身上,心中奇怪,這大熱天的,他生火盆做甚麼?難道是要燒衣服不成?!如果是燒衣服,他要水做甚麼?難不成還想洗衣服?!
衆人還在驚疑的時候,卻見高逢春站了起來,走到火盆邊上,把手中的衣服,猛地拋進了衣服……
果然,他生火盆是爲了燒衣!只是這也太……兒戲了!大傢伙可還是等着他解惑呢!他怎麼可以……
正在所有人漸漸出離憤怒的時候,突然一股很奇特的香味從衣服中散發出來,那種香味甜膩膩的,讓人聞了心中一怔,說不出舒爽……
“屏住呼吸!”正在衆人用力的吸氣的時候,突然高逢春大喝一聲,端起手邊的水盆,把盆裡面的水,全都倒在了火盆上,只聽得“哧……”一聲響,火盆冒了一陣白煙,火就滅了,那甜膩而舒爽的香氣,也跟着漸漸的淡了起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在座的這些個人精,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衣服是被人在不知不覺的當中,下了藥了!
誰能把藥不知不覺的下到衣服上?
這可能只有一個,若是這衣服拿去洗到時候,洗衣服的婆子在衣服上動了手腳……
衆人這麼想着,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顧夕謹的身上,畢竟這府裡的中饋是她掌着的,現在出了這種齷蹉至極的事情,那麼嫌疑最大的也就是有她了!
顧夕謹心中那個鬱悶的想要吐血了!這府中的中饋是她掌握着沒錯,但是這洗衣服的婆子又不是隻有她能接觸,這府裡的所有人都能接觸的,都能收買的!
可是這話,她卻還不能說,否則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鐵證了!
“知畫,你去找了林總管,讓他把洗衣服的婆子全都給我押到這裡來!”顧夕謹滿腔的怨恨,全都發泄到了洗衣服的婆子身上,“侯爺放心,若是真的是這些人動的手腳,妾身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