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僵持了許久,最後還是顧夕謹堅持不住,擡起手揉了揉有些發硬的臉,輕嘆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必?”
“我想,我當得起你稱呼我一聲表哥。”獨孤傲天也跟着開口,只是臉上的倔強,卻沒有消退絲毫。
顧夕謹輕嘆了一口氣,又看了獨孤傲天好一會兒,纔開口道:“表哥,請坐吧。”
獨孤傲天見顧夕謹退讓,臉上頓時露出璀璨的笑容來:“表妹,你也坐。”說着,轉身就在顧夕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端起知竹剛剛送來的水,喝了一口氣,讚道,“表妹你這裡的茶真是不錯,看起來,是柳貴把好的全都孝敬給你了。”
顧夕謹擡了擡眼皮,並沒有接獨孤傲天的話,而是淡淡的開口道:“表哥這夜半時間過來,想必不是爲了我這裡的一口茶吧?”顧夕謹的臉上閃過一絲譏嘲,“這天色已經不早了,表哥還請早些告知來意纔是。”
獨孤傲天看着面無表情的顧夕謹,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
顧夕謹的眉梢倏的一揚,反問道:“若是你知道了,難不成你就不帶我回大乾?”
獨孤傲天的臉上的神情猛地僵住了,張開的口裡,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呀,若是當初他知道帶顧夕謹回來,是她九死無生的境地,難不成他就不帶她回來了?
不!他還是會帶她回來的!
因爲當時在他的心中,便是十個顧夕謹都及不上納蘭榮臻的一根汗毛!
若是犧牲了顧夕謹,能救回顧夕謹,便是納蘭榮臻不動手,他也會動手的!
只是,這事情,不知什麼時候起,竟然變了味道!
是從什麼時候起呢?
獨孤傲天不由得有些癡了。
他在腦中極力的搜索着,可是卻發現,他並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眼前這人的這個麗影,在他還不知道的時候,竟然印刻在了他的心底,以至於現在的他進退維艱。
“表哥……”顧夕謹看着突然之間呆住的獨孤傲天,輕嘆一口氣,“這事原也怪不得你,若是讓我選,我也必定和你是一樣的選擇!”
獨孤傲天突然擡起頭看着顧夕謹:“表妹,我已經後悔了!在我知道真相的這一刻,我就已經後悔了。”
顧夕謹怎麼也想不到,她從獨孤傲天的口中聽見了‘後悔’兩個字,不由得愣住了,不過旋即回過神來,看着獨孤傲天道:“只可惜這世上唯獨沒有後悔藥可以買。”
獨孤傲天的身子猛地一震,擡起頭不敢相信的看着顧夕謹:“真的沒有機會了?”
顧夕謹突然笑了:“表哥,若是你,你還會給對方機會麼?”
“我……”獨孤傲天張了張嘴,依舊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表哥,天色不早,還請表哥早些說明來意,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誒……”獨孤傲天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般,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表妹,明兒個就是父皇的壽誕,我過來告訴表妹一些進宮的禮儀。”
顧夕謹想不到獨孤傲天竟然是爲了這個而來,不由得訝異道:“表哥說笑了,皇上的壽誕我怎麼可以……”
“表妹忘記了,你的靜敏郡主身份麼?你身爲二品的郡主怎麼可以不去拜壽?”獨孤傲天的聲音已經冷靜下來,看着顧夕謹笑道。
“靜敏郡主?”這一個半月的安逸日子,讓顧夕謹有種山中不知日月的感覺,她倒是真的把這個身份給忘記了。
“表妹,你……”
顧夕謹笑道:“這個靜敏封號,只不過你嘴上說了一聲,既沒有俸祿,又沒有旨意,想來整個大乾朝,除了你我之外,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封號吧?”
獨孤傲天頓時有些尷尬起來,他回到大乾之後,就一直忙着研究那個定時炸彈,整日都鑽在裡面,倒把求旨意的事情給忘記了……
顧夕謹卻無所謂的笑了笑:“既然沒有正式的旨意,我這個勞什子郡主,也不過是個虛名而已,那麼大乾皇帝的壽誕,我出席或者不出席,想來是無關緊要的。”
獨孤傲天卻正色起來:“表妹這話以後休要再說!君無戲言,既然父皇已經給了你靜敏郡主的封號,不論有沒有旨意,你都是靜敏郡主!若是明兒你沒有露面,被御史臺的抓住了把柄,他們將會羣起而攻之,最後就會把火燒到納蘭府和我的身上……”
顧夕謹雖然活了兩輩子,但是這跟政治有關的事情,卻是一無所知的,不要說上輩子,便是這輩子,她也沒有接觸過這個!現在一聽獨孤傲天說,這後果這麼嚴重,頓時有些傻眼:“這個不會吧……”
“怎麼不會?”獨孤傲天猛地站了起來,一臉嚴肅的道,“雖然到現在爲止,納蘭家並沒有人出面承認你,可是這個京城中,或者說,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你就是納蘭榮臻的女兒?這就算是納蘭家那些個旁枝的人想要否認都是不可能的!御史臺抓着這一點,就可以大做文章!再說了,你是我帶回來的,這靜敏郡主的請封是我開的口,你說,你若是有什麼差池,他們想要連累到的身上,卻是一件很輕而易舉的事情!”
“……”顧夕謹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回憶了一下,前世那些宮斗的描寫,不由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果然這官府纔是最盛氣凌人,纔是最黑暗的地方!連白的都能說成黑的!”
“這原是我的錯,我理該早點向父皇請旨的。”獨孤傲天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攔在了自己的身上。
“算了,我明日去也就是了。”顧夕謹點頭道,“只是這壽禮……”
“壽禮,表妹儘管放心,我早已經準備好了。”獨孤傲天說着站了起來,朝着外面拍了拍手,只聽得“啪啪啪”三聲響起,門簾再一次被人撩起,從外面魚貫的進來五六個丫頭,每個丫頭都捧着一個盒子。
知竹和知畫跟在這些個丫頭的身後你來,幾步走到顧夕謹的身邊,站住了,然後一臉戒備的看着這些個魚貫而來的丫頭。
“表妹,這是郡主的宮裝,明兒個你要穿着這套進宮去。”獨孤傲天笑着解釋了道,“表妹不如先去試試,若是有哪裡不合適的,現在還能及時的改了。”
顧夕謹這次到沒有和獨孤傲天嗆聲,明兒個她要穿着這套衣服進宮,若是不適合,明兒個早上在修改,定然是來不及了。因此,她很順從的站了起來,進了裡面的內廂房,在知竹和知畫伺候下,把郡主的服飾全都穿在了身上。
跟着獨孤傲天來的這些個丫頭,其中有一個是王府針線上伺候的,見顧夕謹把衣服穿了,連忙上前細細的檢查,發現不對的地方,用針線做了標誌,有些就直接在顧夕謹身上修改了。
衣服修改完的時候,就已經月上中天了,獨孤傲天倒也沒有在囉嗦,帶着人告辭出去了。
這一夜,顧夕謹原以爲心中有心事,會睡得提心吊膽,只是最後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顧夕謹張開的眼睛的,已經是卯時三刻了。
知竹急匆匆的進來:“姑娘快一些吧,殿下遣來的人,已經在外面候着了。”
顧夕謹用力的伸了一個懶腰,扭頭看了一眼知竹,問道:“什麼時辰了?”
“辰時二刻了。”知竹一邊說着,一邊利落的把紗幔掛了起來,嘟囔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人也來得夠早的!”
“可不是!”顧夕謹把知竹的話接了過去,“難得昨兒個睡了一個好覺,卻又來了一個不知所謂的攪了人的好興致。”一邊埋怨着,一邊翻身坐了起來,擰起了眉心,“待會兒你跟着我一起進宮吧。”
“是。”知竹應了一聲,轉身替顧夕謹拾掇起來。
知畫端着水進來,顧夕謹在兩人的伺候下,洗漱完了,穿上了常服,用過早飯,這纔在知竹和知畫的伺候下,穿郡主的朝服。
三個人正在忙活的時候,方婆子進來,見狀,趕緊幫忙,四個人累出了一身汗之後,終於把顧夕謹打扮好了。
知竹拿了銅鏡過來,放在顧夕謹的面前,顧夕謹看着銅鏡中,一身華貴的女子,笑道:“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麼一穿戴,看起來,似乎也像是一個有風度的了!”
旁邊的三個人聽了顧夕謹的話,忍不出使勁的抽了抽嘴角。
姑娘這話算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說她以前是個沒有風度的?
“知竹,你瞧瞧,你家姑娘我,是不是很有貴族氣質?”顧夕謹挺直着腰身,在知竹面前昂首挺胸的來回走了兩趟,然後一臉高傲的站在了三個人的面前。
知竹微眯着眼睛,用滿是挑剔的眼光,看了顧夕謹許久,纔開口道:“姑娘,這貴族的傲氣,應該傲在骨子裡,而是像姑娘這種故意做出來的,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假的!”
“那種暴發戶的感覺?”顧夕謹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果然應該說是暴發戶纔是!不過一個庶女而已,突然之間成了郡主,哦,不,還是兩個國家的郡主,讓我淺薄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