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人,原本也沒有想要把功勞全都推在顧夕謹身上的意思,只是顧夕謹是主子,這麼說,只是習慣而已,現在見顧夕謹並不承這個人情,倒也沒有追究。
“你把整理好的賬本交給我。”
“是。”爲首的帳房把已經整理好的賬本交給交給了顧夕謹。
“十五叔,這邊的供給一定要最好的,只有吃好喝好了,先生們纔有精神算賬。”顧夕謹轉身吩咐納蘭榮平。
“侄女兒你放心,我這邊是把這些個先生們,拿祖宗供着的!絕不敢怠慢了他們。”納蘭榮平笑着開了一個玩笑。
“那就好。”
顧夕謹從帳房出來,讓紅衣領着她去見納蘭榮臻。
紅衣怎麼也想不到顧夕謹剛剛和納蘭榮臻頂着吵了一頓,這纔沒有多少時間,就又要去找納蘭榮臻,所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怔的看着顧夕謹。
顧夕謹擰了擰眉:“紅衣,莫不是你不知道侯爺住在何處?”
“啊,哦,奴婢認識的,請姑娘跟奴婢來。”紅衣聽出了顧夕謹聲音中的不悅,連忙回過神來,恭敬的開口,引着顧夕謹朝着納蘭榮臻書房而去。
納蘭榮臻此刻正坐在書房中發呆,想着剛剛在顧夕謹院子中發生的事情,想着顧夕謹說得那些話。
那些話,從顧夕謹的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時候,納蘭榮臻只覺得每一個都刺心刺肺,每一個字都是在譴責他,每一個字都如利箭一般,?把他刺得體無完膚……
一直到現在,胸口隱隱的還在痛……
難道說,真的是他錯了?!可是他全心全意都是爲了她打算,難道也錯了?
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子嗣,難道他還會害她不成?!她爲什麼就不能體會他的真心?!
納蘭榮臻越想越是鬱悶,越想越是傷心,越想越是……一股鬱氣悶在胸口,怎麼也發泄不出來。
“侯爺,姑娘來了,在門口求見。”小廝小心翼翼的進來,偷偷的擡頭看了一眼納蘭榮臻難看至極的臉色,輕聲回稟着。
“滾!誰都不見!”納蘭榮臻的滿心的憤懣,在這時候爆發出來。
“是!”小廝顫抖着應了一聲,剛要轉身出去,納蘭榮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忙又喊住了他,“站住,你剛纔說,是誰來了?”
“回侯爺,是姑娘來了。”小廝對反覆無常的納蘭榮臻越發的害怕,壯着膽子,又說了一遍。
“快,快請她進來!”納蘭榮臻猛地站了起來,大聲的喊道。
“是,是……”小廝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跌撞着,朝着外面跑去。
納蘭榮臻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衣物,調整了臉上的神色,擠出一個自以爲最和藹的笑容,然後看着門口,提着心,等着顧夕謹進來。
顧夕謹進來的時候,看見得就是這麼一副情形。
納蘭榮臻站在書桌的後面,滿臉笑意的看着她,只是眼中的那一份忐忑,卻泄漏了他此刻的心情。
這樣的納蘭榮臻讓顧夕謹滿腔的怒氣,卡在了心頭上,怎麼也發泄不出來了,她突然發現,他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平常的父親,那小心翼翼討好的模樣,除了自己的父母,還有誰會這麼對待她……
這天底下,能無條件包容她的,也只有她的父母……
“父親安。”顧夕謹屈膝行禮,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剛纔是我出言無狀,還請父親原諒。”
“好,好。”納蘭榮臻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了,眼中的忐忑頓時消散了不少,“你來了就好,你來了就好,來,坐,快坐!”納蘭榮臻看着顧夕謹有些無語輪次,“是,是我心急了……”
納蘭榮臻這輩子都沒有認錯過,這一句承認他心急了,還是他這輩子頭一次,說得有些侷促。
顧夕謹自然清楚納蘭榮臻的意思,她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只不過納蘭榮臻此刻表現出來的模樣,倒是讓她有些料想不到。
“父親,你也請坐。”顧夕謹收斂了心情,她感動納蘭榮臻此刻的表現,可若是讓她和納蘭榮臻來一場父慈女孝的場面,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納蘭榮臻顯然也沒有要求這麼高,見顧夕謹並沒有給他下不來臺,倒也心滿意足,在書桌後面坐了,又看着顧夕謹坐了,這纔開口:“夕謹,你現在來,這是……”
納蘭榮臻雖然這麼問,可是眼中的希冀,卻沒有絲毫掩飾,其實他心中是希望顧夕謹能想轉過彎來,告訴他,她答應嫁給獨孤傲天,入宮爲妃。
只是,顧夕謹只能註定讓他失望了,扭頭示意紅衣把手中的賬冊放在納蘭榮臻的書桌上:“父親,這是三叔叔當家期間的一部分賬冊,我看了一些,不敢自專,所以拿過來,請父親看看。”
顧夕謹一邊說着,一邊看着納蘭榮臻,沒有漏掉納蘭榮臻眼底閃過的那抹失落。
“父親……”顧夕謹見納蘭榮臻只是看着她,並沒有說話,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哦,那我看看。”納蘭榮臻其實對於看賬冊一點點的興趣都沒有,可是在顧夕謹的目光下,卻有不好拒絕,正怕拒絕了,顧夕謹又會說出一些什麼話來。
順手拿了一本放在最上面的賬冊,納蘭榮臻翻開來,纔看了一眼,眼中立刻露出了一抹驚容,沉下心,快速的看了幾頁,這才猛地擡頭看向顧夕謹:“這賬冊是誰整理的?”
“父親讓我主持府中的中饋,可是這府中的事情原本是三叔叔夫妻管着的,我接手之前,自然要把府中的賬目整理一下,否則日後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我豈不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顧夕謹擡起頭,看着納蘭榮臻,“只是這賬目一整理,父親也看見了,這府中的財產,已經一大半都進了三叔叔他們的口袋裡,這府中的中饋,父親還是另尋賢能吧。”
顧夕謹一邊說着,一邊把鑰匙掏了出來,起身,放到了納蘭榮臻的面前:“這兩天府中的開支,是我的私房,等父親把這府中的事情理清了,我會讓知畫把賬本送過來,父親按着賬本,把銀兩還給我就是了。”
顧夕謹這番話,故意的曲解了納蘭榮臻的意思,把話題引到了府中的事情,其實她心中清楚,納蘭榮臻這個問話的重點再與這流水帳冊,而不在於誰貪墨了府中的銀子。
可是對於顧夕謹來說,她不想解釋這流水帳冊的來歷,於是,硬生生的就把這樓給掰彎了。
被顧夕謹這麼一提醒,納蘭榮臻的劍眉猛地就擰了起來,沒有說話,卻把手中的賬冊,從頭到尾慢慢的翻了一遍。
在這個過程中,顧夕謹沒有說話,這種流水賬冊,只有細細的看了,才能更深一步體會到這其中的好處。
納蘭榮臻終於把一本賬冊看完了,擡起頭看向顧夕謹:“納蘭榮原的事情交給我,只是我要見到整理這賬冊的先生。”
顧夕謹笑道:“父親想要見帳房先生,自然是要去帳房才行的。”頓了頓又道,“父親既然打算整治府中的蛀蟲們,那就連鍋一起端了吧,省得一個一個的拎出來,父親不嫌煩,我還嫌煩。”
納蘭榮臻看着顧夕謹突然笑道:“我自然要交給你一個乾乾淨淨的納蘭府。”
“乾淨好,我不喜歡勾心鬥角。”顧夕謹很自然的把話接了過去。
納蘭榮臻卻從顧夕謹的這句話中,聽出了一層另外的意思來,臉上的神情一僵:“夕謹,我……”
顧夕謹朝着納蘭榮臻笑了笑,沒有接口。
面對着納蘭榮臻她說不出“一生一雙人”這句話來,但是這一句話不喜歡勾心鬥角,卻也把自己的想法在納蘭榮臻面前,明明白白的擺了出來,瞧着納蘭榮臻剛纔的反應,他應該聽懂了顧夕謹的意思。
顧夕謹想着,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現在就看納蘭榮臻對她是不是真心寵愛了,若是真心寵愛,想來納蘭榮臻對讓她進宮爲妃的想法會有所改變,若不是……
顧夕謹又擡起頭,看了納蘭榮臻一眼,她只能想法子離開納蘭府,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納蘭榮臻瞧着顧夕謹的神情,良久,默然開口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剛纔我也想了很多,既然你不願意進宮,那就不進宮吧,只要你以後不後悔。”
只要你以後不後悔……
顧夕謹默默的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以後不後悔?
她以後會後悔嗎?
顧夕謹在心底裡,問了自己一句,她發現,她不知道。
對獨孤傲天,她並不是沒有好感,可是這種好感和以後將要對面的風浪比起來,她退縮了,她做不到那些家鬥和宮鬥文中的女主一樣,敢於面對複雜的環境迎難而上,她自己知道,她的骨子裡,其實是一個懶人。
或許,她和獨孤傲天之間的感情,還沒有深到,讓她可以爲了他披荊斬棘的地步!
納蘭榮臻見顧夕謹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小心的開口:“夕謹,你……”
“父親,我是一個甘於平淡的人,你若是爲了納蘭府的將來着想,你可以收一個義女,讓她進宮。”顧夕謹終於在納蘭榮臻的一片希冀當中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