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眼中閃過一抹光亮,瞬間又消失與無形:“或許,她就是爲了讓人這麼想罷了。”
“這爲人做事,一定會有目的的,或因爲仇,或因爲利,奴婢只是再想,這事若真的是夫人所爲,那麼夫人的目的是爲了什麼?”燕兒好看的眉心微微的擰了一下,“依着奴婢看,到現在爲止,這件事除了把夫人自己推上難堪的境地之外,她得不到半點好處!爲了一件沒有絲毫好處的事情,夫人肯花這麼些個力氣麼?”
“或許是因爲她自己不曾生養。”老夫人想了想,吐出一句話來。
“不曾生養,對四姑娘下手做甚麼?四姑娘以後也不過是賠一副嫁妝罷了,又礙不着夫人什麼。”燕兒冷冷的笑了一聲,“若奴婢是夫人,如論如何都不可能放着一個現成的冤家對頭不下手,反而去折騰一個不痛不癢的庶女。”
“……”這一次,老夫人沒有再唱反調,只是眼中的虛無越發的厲害了。
“夫人安。”亭子外面響起請安聲,老夫人和燕兒兩人聞聲扭頭,看見顧夕謹帶着知畫不知何時已經到亭子的外面,正和守在亭子外面的小丫頭,輕聲的說着話。
“她倒是一點兒都不着急。”老夫人掃了一眼顧夕謹臉上的神色,用一種說不清楚是褒還是貶的語氣說道。
燕兒也看了一眼似乎氣定神閒的顧夕謹,突兀的說了一句:“或許是因爲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難不成我的身不正?”老夫人募得臉色一沉,聲音滿是不悅。
燕兒渾身一激靈,這才發現,她說順嘴了,忘了主子和奴才之間的尊卑,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雙膝一軟就要跪下請罪。
“你給我站直了。”老夫人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帶着一種冰冷的強勢。
“是,剛纔奴婢逾越了,還請老夫人恕罪。”燕兒連忙站直了身子,卻還是彎腰低聲請罪。
老夫人瞟了燕兒一眼:“原就是我讓你說的,你又何必嚇成這樣。”
“……”燕兒遲疑了一下,“老夫人,奴婢是不是要出去迎迎夫人。”
“嗯。”老夫人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目光再一次落到了亭子外面的山茶花上。
燕兒見老夫人點頭了,忙笑着迎了出去:“奴婢給夫人請安。夫人可總是來了,老夫人已經等了夫人許久了。”燕兒幾句話出口,把想要表達的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
顧夕謹朝着燕兒善意的笑了笑,卻沒有和她說笑,低頭快步的走進亭子裡,屈膝請安:“母親安。”
“起來吧。”老夫人微微的擡了擡手,“那個掉進井裡的小丫頭,你可知道是誰?”
顧夕謹直起了身子,恭聲回答道:“剛纔的丫頭已經跟媳婦說了,說是媳婦院子裡,小廚房使喚的王婆子的外甥女兒。”
“你可認識那個小丫頭?”
“媳婦不認識。”顧夕謹尷尬的笑了笑,“其實不要說這個小丫頭,便是那個王婆子,媳婦也不是很清楚。”
知畫上前一步,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回老夫人的話,這個王婆子的事,奴婢清楚。”
接着,知畫也不等老夫人開口,就巴拉巴拉的,把王婆子的社會關係掰扯的清清楚楚。
原來王婆子是安南侯府的家生子,原先一直是在莊子上當差的,後來嫁給了府裡二門外的一個小管事,這個小管事爲了自己的婆娘,就去求了林總管,林總管見這個婆子,做得一手好點心,就讓她到了府裡的大廚房做點心,這婆子手腳勤快,點心又做得好,因此在大廚房裡人緣很好,再後來,就是這個婆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努力鑽營到了顧夕謹的院子裡。
她到顧夕謹院子裡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時間。
這個人一直在小廚房裡,很少出現在顧夕謹的面前,因此顧夕謹並不認識,可是因着她做的一手好點心,和知畫,知竹等人倒是挺說得來的。
有好次,知畫拍着胸脯跟她說,一定要把她介紹給顧夕謹,只是這個王婆子一直搖頭拒絕,爲了這件事情,知畫還鬱悶了好幾天。
“既然如此,她那個外甥女兒,你可知道是什麼來路?”老夫人沒想到知畫真的唧唧呱呱的說了這麼一個故事,一時間看着跪在地上的知畫,鬱悶到了極點!
“這個……”知畫低着頭想了想,才道,“似乎從小也是在莊子上長大的,上一次府裡去莊子上把一些個適齡的小姑娘接到府裡來的時候,這個小丫頭就是其中之一,後來分到二門外掃地。”
知畫對府裡的丫環婆子如數家珍一般,這一直是顧夕謹對她最爲佩服的地方,看起來,這次讓知畫跟着她過來,這一步果然走對了!
老夫人靜靜的聽着知畫說話,一直沒有做聲。
而知畫見老夫人沒有做聲,以爲老夫人是讓她繼續往下說,她想了想,繼續開口說道:“奴婢聽人說,這個小丫頭並不是很安分,她對於自己被分配掃地,很是心中不平,所以時常到處鑽營,想要換一個體面的地兒。”
“她鑽營到你的頭上了?”燕兒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她對知畫這個本事,也好奇起來。
“她大約在半年前,曾拿了二十兩銀子,來找奴婢,說是想要進正院。”知畫低着頭,回答道,“只是奴婢沒有答應她。這添不添丫頭,應該是夫人決定的事情,奴婢根本就沒有這個權利,再說了,她拿了二十兩銀子過來,若是奴婢真的讓她進了院子,保不齊她到時候做出一些什麼事情來,畢竟二十兩銀子是大數目,她花了錢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好處,自然就心生不快……”
“你倒是一個好樣的。”老夫人突然轉身看着知畫,讚了她一句,只是這一句話卻用一種十分奇怪的語調說出來,讓人心中堵得慌。
知畫卻不管這麼多,很自然的把這句話當成了表揚,當即用力的磕了一個頭:“當不得老夫人誇,奴婢是一個實心兒的,想着夫人當着偌大一個家,一個人連軸兒的轉,很多事情都忙不過來,就私心想着替夫人分憂,把這府裡丫頭,婆子,還有小廝,長隨的家事來歷,都認真的記住了,以便夫人偶然問起,還要到處去查問,也省的一些有心人明裡暗裡的混水摸魚,不過從今兒開始,夫人不當家了,奴婢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可以歇一歇了。”
知畫這番話說的極好,她記這些只是爲了顧夕謹更好的當好這個家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而且還表態,顧夕謹不當家了,她就不去關心這些事情了!
老夫人被知畫到最後一句話,噎得渾身不舒服,可是想要呵斥,卻又不能,眼前的這個丫頭是個做事情的人,若是把認真做事的,還一絲一毫沒有過錯的丫頭狠狠的責罰一頓,那麼這事情只要傳出去,她這個安南侯府的老夫人,也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對於這種滾刀肉一般的人,老夫人很識趣的沒有再追究什麼,畢竟今日這件事情,顧夕謹纔是主角,只要抓住顧夕謹的錯處,就不怕這個丫頭折騰出什麼風浪來!
“起來吧。”老夫人擡了擡手,把目光落在了顧夕謹的身上,“夕謹,今兒個這件事情,你怎麼說?”
老夫人的這話問得十分有技巧,一句“你怎麼說?”就把整件事情全都拋給了顧夕謹,若是今兒個顧夕謹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顧夕謹今日就別想輕易過關!
“母親,今兒個這件事情,在媳婦看來,媳婦辯無可辯。”顧夕謹站在知畫旁邊,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辯無可辯?”老夫人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會聽見這麼一句話。
在她想來,顧夕謹現在應該很着急的抓着她解釋,求她徹查這件事情,然後還她一個清白。
可是顧夕謹十分平靜的站着,給了她四個字“辯無可辯”,言下之意,這是指控她製造冤獄了?!
“那你是承認了?”老夫人不知怎麼的,在這主僕兩個出現之後,心情變得差到了極點!
“母親想讓媳婦承認什麼?”顧夕謹的聲音倏的一緊,擡起頭對上老婦人的眼睛,“母親可是掌握了確定的證據,認爲這件事情,是媳婦下得毒手?”
“既然不是,你爲什麼辯無可辯?”老夫人頓時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母親難道沒有看出來,對方步步進逼,把每一步都計算的清清楚楚,而且媳婦從柳姨娘院子裡出來,直接就到了這裡,媳婦便是想要找些證據,都沒有時間,母親,覺得媳婦該怎麼辯?”
十分難得的,顧夕謹竟然和老夫人對上來了,這是五年來,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偏生它真的發生了!
“你不分辯,卻又不承認,那你打算如何做?”老夫人微眯了眼睛,“難不成讓外面沸沸揚揚的去謠傳嗎?”
“母親,媳婦倒是有一個主意,只是不知道母親肯不肯答應。”顧夕謹此刻的神情更加的平靜。
老夫人心中一愣,可是臉上卻越發的陰冷:“我今兒個倒是要聽聽,你怎麼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