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謹這下子是真的感到奇怪了,依着安明軒的爲人,昨晚上能和老夫人嗆聲,今日這入族譜的事情,應該能達成的!可是……顧夕謹想着,就把滿是疑問的目光落在了柳貴的身上,“難道是侯爺反悔了?可是不應該……”
“夫人果然是個明白的。”柳貴盯着顧夕謹,眼中閃過一抹說不清的意味,“玉清自然是沒有反悔,可是後來接到了一封信,族裡的人一看,就不同意了,最後玉清也沒有辦法,只得把這件事擱置了。”
“……”顧夕謹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起路上看見的王氏父子,難道這封信是武安侯府……
“想來夫人定然猜到了,這封信就是武安侯府送來的。”柳貴狀似無意的說道。
“哦。”顧夕謹沒有接柳貴的話,“我早上提醒大舅爺,也是因着一個女人小心爲上的心理,並沒有想到後來真的會出事。既然翠彤妹妹今日沒有入了族譜,讓侯爺再選一個黃道吉日也就是了,想來這一次不會有人再攔着了。”
“借夫人吉言,我心中感動的很。”柳貴說着,又朝着顧夕謹深深一揖,“以後夫人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夫人儘管吩咐就是,我一定竭盡所能。”
他這是想要做什麼?
顧夕謹不是陰謀論者,可是面對柳貴這種變臉這麼迅速的,突如起來的交好,不得不把眼前這個人陰謀化了。
“夫人不必疑心,我是真心的。”柳貴彷彿知道顧夕謹心中在想什麼,笑着開口道,“夫人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在今日避了開去。”
顧夕謹沒有解釋,她今日爲什麼要去皇覺寺,說實話,這個翠彤是不是能夠扶正,對她來說,根本就無關痛癢,但是柳貴既然誤會了,她也不想解釋,退了一步:“大舅爺這話也應該說的差不多了,我今兒個累到了,想要早些歇息。”
“夫人請便,我既然把話全都告訴你了,那我就不再打擾你了。”柳貴很乾脆的彎腰行禮,轉身就走!
顧夕謹沒有料到他竟然就這麼走了,留了一個背影給顧夕謹,倒是讓顧夕謹再一次怔住了。
“他這是想要做甚麼?”知竹看着柳貴的背影,“神經兮兮,就算是要謝夫人,爲什麼不等夫人回了院子再過去謝,做甚麼要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
知竹的嘀咕聲鑽進了顧夕謹的耳中,就如在顧夕謹的頭頂炸開了一個震雷,震得顧夕謹耳中一陣陣的轟鳴。
知畫瞧着顧夕謹的神色不對,連忙上前扶住了顧夕謹:“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顧夕謹緩緩的搖了搖頭:“快些回院子去,我有些累到了。”
知竹和知畫聽顧夕謹這麼一說,便也不敢在廢話,傳了軟轎過來,向着正院而去。
顧夕謹坐在軟轎上,神情也已經發散了開去。
就如知竹所說,若是柳貴是真心感激,他爲什麼不等她回到院子再說?雖然她不待見翠彤,但是若是柳貴上門,她也不會毫不客氣的拒之於門外的,柳貴是個商賈,是個人精,對人心的揣摩,在這個安南侯府裡,除了老夫人,他柳貴若是認了第二,這府裡,不會有第二個人!
既然如此,他還是挑選在這裡說話,這其中若是沒有貓膩,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那麼,他挑選在這裡說話的本意是什麼?
“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甚麼?”突然旁邊傳來知竹的呵斥聲,“沒見到夫人在這裡麼?”
顧夕謹聞聲轉過頭去,正好看見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一臉懼怕的站在一邊,屈膝請安:“奴婢給夫人請安。”
顧夕謹此刻哪裡有心情去管這個,點了點頭,正要揮手讓她退下去,目光一掃,卻在不經意發現這個小女孩的臉上帶着一絲兒隱約興奮,顧夕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柳貴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和她說話,不就是爲了讓人看見?!
讓人看見了,傳了出去,說是柳貴在謝她提點,那麼這話若是落到有心人耳中,豈不是又生生的把所有的罪責推到了她的身上?!
這安南侯府中,定然有武安侯府安插在這裡的釘子,只要他們把聽見的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傳到武安侯府去,自己那個便宜父親就能憑着那幾句話,腦補出一個事情經過來,而這個事情經過,自然對她是千萬般的不好,或許,會把她腦補成一個工於心計的毒婦!
顧夕謹忍不住笑了,果然她的家鬥段位還是太低!
瞧瞧人家柳貴,不動聲色之間,就給她挖了坑,然後她就開開心心的跳了進去!
這個坑爹的社會!
顧夕謹忍不住咬着牙齒,罵了一聲。
軟轎在正院的門口停了下來,顧夕謹帶着知畫和知竹進了院子,又讓小丫頭燒了熱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這一刻,顧夕謹才覺得自己緊繃的精神終於可以鬆了下來。
顧夕謹換了一件寬鬆的直棱布掇,倚在榻上,讓知畫喊了春花進來,替她絞頭髮。
知竹不解:“夫人,何必讓春花來,奴婢替你絞就是了。”
顧夕謹擡起頭看了知竹一眼,笑道:“你和知畫今兒個不累嗎?讓春花進來替我絞頭髮,一邊讓你們兩個歇一下,一邊可以聽聽這府裡最近的八卦,豈不是兩全其美?”
正在說話間,知畫已經帶了春花進來,細細的叮囑了一會兒,這才把大方布巾遞給春花:“小心一些,不要扯到了夫人。”
春花還是第一次替顧夕謹絞頭髮,手藝生疏的很,這動作就顯得有些緊張,時不時的就出一些差池。
顧夕謹不但沒有呵斥,反而笑着道:“最近這府裡,有什麼事,你挑一些說說,說起事情來,就不顯得緊張了,差使也可以做得好一些。”
這一句話,是顧夕謹委婉到極點的批評,春花自然聽懂了,手越發的僵硬起來,小嘴一張開始喋喋不休的說着府裡瑣碎的事情,隨着春花越講越順溜,她的動作也越來越熟練。
“夫人,你不知道,這在大門口打掃的人,最近最是吃香的了。”春花的小臉上有些不屑,“其實不過是府裡的粗使丫頭,難道還比得上在正院裡伺候的?”
“這倒是真的,這些個粗使丫頭,一個兩個的都寵壞了,今日裡還竟然敢走到夫人面前回話,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知竹頓時有了同感,忍不住接口到。
春花聽見知竹接口,頓時越發的來了精神:“夫人,你是不知道,這些個粗使丫頭,最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銀錢,一個兩個的都在請內院的姐姐們吃酒,還說在大門口伺候,錢多,來的客人見了都會打賞,說得幾個內院裡面好幾個姐姐都心動了,昨兒個就有一個,走了林總管的路子,說是要到大門口掃地去……”春花還沒有說話,就捂着嘴笑了,“這些人真的天真到了極點,怎麼可能呢!夫人你說是不是?”
顧夕謹沒有說話,含笑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就掃知畫一眼,知畫會意,轉身出去了。
主僕幾個正說得高興,卻看見門簾被人撩了起來,燕兒那張臉出現在衆人面前。
知竹連忙站了起來:“燕兒姐姐來了,快請坐。”
燕兒朝着知竹笑了笑,走到了顧夕謹面前,屈膝行了一個禮:“夫人安。”
顧夕謹忙笑道:“知竹,快扶了起來,請燕兒姐姐坐了,快去沏一杯茶來。”
燕兒笑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怕夫人嫌棄我是個事多的。”
“我就盼着燕兒姐姐常來呢!誰若是敢嫌棄燕兒姐姐,姐姐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去!”顧夕謹笑着應了一句。
知竹端了茶出來:“燕兒姐姐,喝茶。”
燕兒接過茶,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只因着老夫人聽說夫人回來了,就立刻遣了我過來,請夫人過去說話呢。”
顧夕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這原是我的不是,從皇覺寺回來,就該過去給母親請安的,只是因着這天氣實在太熱,出了一身的汗,怕薰到了母親,這纔回院子拾掇一下,倒叫母親久等了。”
知竹和知畫霎時回過神來,也連忙幫着解釋,知畫拉着燕兒的手道:“燕兒姐姐,這不,夫人正在絞頭髮,原本就說了,等頭髮幹了就過去了。”
知竹也跟着笑道:“夫人,這頭髮也差不多幹了,不如奴婢這就替夫人穿戴了,省的讓燕兒姐姐等急了。”
燕兒一聽,連忙道:“不急,不急,夫人緩一些就是了,老夫人不過讓奴婢過來看看,也沒說讓夫人即刻就去。”
燕兒這麼客氣,倒是讓顧夕謹愣了一下,雖然心中奇怪,但是嘴上卻道:“知畫,快請燕兒姐姐去客房用茶,讓丫頭們把剛做的點心讓燕兒姐姐嚐嚐,若是喜歡,包了給燕兒姐姐帶去,當夜宵吃。”
燕兒一聽,連忙站了起來:“那奴婢就多謝夫人了。”說着,跟着知畫轉身出去了。
其實燕兒今天這麼客氣,只不過她從老夫人的言語中發現,這個安南侯府夫人的位置,顧夕謹基本是坐穩了,不要說翠彤這個商賈之女,便是顧明珠,只要有老夫人在,應該也撼動不了顧夕謹正室的位置,而她和安明軒暗通款曲,想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當了姨娘,做這個安南侯府的半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