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丫自然贊同楊夫人這個說法,可是她覺得楊宇桓似乎不這麼覺得。得知信陽將離開楊府時,他說的卻是另一番說法,“她當初那樣執着地要嫁入楊府,如今皇后一族被誅,她便無依無靠,選擇在這時候離開,似乎不合常理。”
關於她以皇后爲質兼恐嚇信陽一事,九丫沒告訴楊宇桓,也不打算提起,甚至連楊夫人也已買通。其中原因,她承認是源自女人的小心眼。從前的信陽,她從未放在眼裡。可如今的信陽,卻與楊宇桓經歷過朝夕相處。既使她相信他不曾改變過,卻依然不敢給信陽留下半點情面。常言道,小心使得萬年船。她怎麼知道日後,那些情面不會變成禍根。
見楊宇桓一臉疑惑,九丫故意撇了嘴,一臉不樂意地道:“我倒覺得正因皇后一族被誅,讓她看清了一些事,所以才做了這樣的選擇。難道你不希望她離開?”
楊宇桓怔了下,立馬調笑道:“如果信陽能醋到你,我可不介意將她留下來。”
九丫白了他一眼,再不理會他,轉身去逗坐在席上的兒子。楊宇桓哪肯放過她,恬不知恥地靠坐過來,順手將貼在她身上的菜菜抱起來放到一旁,自個卻賴在了她肩頭。
“楊宇桓,他可是你兒子。”九丫見着一臉可憐的菜菜,很是心痛,本想伸手去解救,可楊三公子再次出手,一把將她的手握在了手中。
“我認爲我們當務之急是再生了孩子,這樣就有人陪着菜菜玩了。”他一邊說一邊將她的手湊到自個脣邊。
兩人所居的院子不大,丫鬟們雖然早早地迴避了,可總會有幾人在近旁打轉。楊宇桓向來不避諱他人,可九丫自認爲臉皮沒這麼厚,被他這一鬧,立馬紅了臉,抽了幾下手,無奈不得其法。
楊宇桓愈發來勁,整個人都快撲在她身上,“怎麼,都跟我生了菜菜,還害羞呢。”
九丫見他就要得逞,頓時急中生智,伸掌便撐在他的面門上,“楊宇桓,你好好坐着,我有話要問你。關於你六妹與柴胡的事。”
這一次,九丫總算找對了法門,楊宇桓果然坐正了身子,還由着菜菜爬回了九丫膝上,畢竟這半月來順風順水的楊府,唯有六小姐與柴胡的矛盾算得上大事,而且除了楊三夫人外六小姐一概不理睬。
九丫理了理衣裳,也認真起來,“今日我去見過六妹,她向我提起她並非因爲當初的離棄生柴胡的氣才閉門不見,而是覺得如今的柴胡讓她陌生。”
“陌生?如今柴胡已封爲王,自然不同於從前的小混混。難道因爲他如今是王爺,她就能不愛他?”楊宇桓眉頭微擰。
九丫嫣然一笑,“正是這個道理,用情致深又怎能說不愛就不愛。既然還愛着,便有挽回的餘地。”
“哦,有什麼辦法?”楊宇桓笑問。
“我看來苦肉計便可行。”九丫很是自信,“明日我去王府走一趟,保證他們能重歸於好。”
時值初秋,葉未見黃,秋風已起。似是一片好風光,卻總讓人猜不中驟起的陰雲。次日,九丫前去王府時,天氣乍冷。
這一趟前去王府,一則是爲楊六小姐,一則便是因皇后。
爲了讓信陽主動離開楊府,九丫承諾救皇后於水火,對此她沒少動腦筋。向楊宇桓求援,是萬萬不行的,想來想去便決定去找已爲親王的柴胡。原本會費一番脣舌,但沒料到他二話沒說便將這十萬分棘手的事應了下來,這反而讓已作好萬全準備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會是誆我吧,然後去向你的皇兄告密?”九丫如此問。
當時,柴胡很是不屑,一邊往她盤子裡放瓜子仁一邊道:“我是這種人嗎?不過是覺得新帝登基一事上,確是虧欠了你們。皇兄也是如此覺得,所以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辦到。他們謝家抄的抄斬的斬,先皇后現在已經是沒了翅膀的鳥,任她也沒本事再翻天,拘在宮中還得養着。我幫你做這事,倒是爲皇兄節約了一人的口糧。”
九丫心總算落了下來,“我已經想過了,此事需過些日子再說。如今謝氏一族剛剛敗落,許多眼睛都盯着先皇后。但宮中的人嘛,大多健忘,再過幾月等風聲過去,便不會有人記得那偏殿裡還拘着誰了。到時,你尋個法子總能找到機會弄她出來也不晚。不過此事,你替我記在心上。”
柴胡白了她一眼答:“人我幫你弄出來,其他你別管便是。”
這當了親王的人,魄力就是不同常人。九丫樂滋滋地吃了一整盤瓜子,直到嘴巴起了泡纔回了府。
她本以爲這一等會讓她等上三月半載,然而哪裡想得到不過幾日,王府便讓人傳來話,說是她託他辦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她覺得除了將人從皇宮裡虜出來外,沒有更快的法子了。那二愣子如此做,還在這皇后一族將將被打壓的緊要關頭,還不是引火燒身。自知前日傍晚得知此消息後,九丫便已經坐不住了,無賴昨日楊宇桓在府中,她不便行事,所以只得將事情推遲至今。
不過七日未見,原本還算正常的王府門上的門釘已經漆成了金色,那門外的兩根柱子也是紅得晃眼。這配置似乎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府邸的主人非同尋常,也許是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傢伙。但慶幸的是即使眼睛長在腦門上,對她九丫還是無人敢待薄的。見她的小轎一落,門口正指揮着人掛牌匾的管家裡面鞠着身走了過來。
“三夫人,奴才沒見着是您。這不正讓人掛皇上的御賜匾額呢,要不您幫奴才看看。”
九丫煞有興致地看了一眼,“都皇上親賜的了,你們還掛在這裡?小心說你們大不敬。況且這樣的好寶貝,當心露了財被賊惦記上,弄丟了御賜之物,可是……咔。”
九丫抹脖子的動作讓管家嚥了口唾沫,近日王爺不怎麼理事,方纔問過這匾額時便只答了句隨便,這隨便自然就是讓他自個拿主義,於是他本着替王府爭面子的想法,便讓人將匾掛上了門頭,原來還有這講究的說法?
一個寒顫,管家立馬讓人將東西取了下來,而此時的九丫已經入了王府,至於掛個匾額的罪她不過是胡亂侃的,那寫着“魏王府”的匾不掛門口難道掛寢室裡。
見到柴胡是在小花園的亭子裡,一向豪爽耿介的他今日卻撐着腦袋看着秋葉嘆氣,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原來沒心沒肺的柴大爺也是如此。
“嗯,你這模樣,我本是想問一句‘美人緣何發愁的’,但是現在實在沒心思調侃你。”
九丫的聲音總算讓這亭中的“美人”回了頭來,可依舊是那副眉頭微鎖的俏模樣,他人本就長得好,加之這傷春悲秋的作態,着實比翰林院那些書生更酸了。柴胡見來人是他,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兒女私情而已,倒是勞你們傷神了。”
九丫已坐在欄杆上,“嗯,確是傷神,不過我想問的是:謝皇后人呢?”
就知道她沒這麼好心,柴胡白了她一眼,繼續沒精打彩地答:“自然是在皇宮裡,什麼時候走,我便去將人接出來。”
“你若是要將人劫出來,倒先說說你的計劃呀,也好讓我在宮外接應。但是此事會不會太快了,若是被人知道了會被以同謀論處的。其實我已經說了,此事不用太急。要不你就緩緩……”九丫應是太緊張了,說起話來如連珠一般。
這使得柴胡腦仁一陣痛,下一刻急忙打斷了她,“是接出來不是劫,此事皇兄已經答應了。”
九丫屁股本就是靠在欄杆上,這一抖擻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說乾……不不不,你告訴了皇上,你活膩了嗎?”
柴胡一把將她拎了起來坐正,“什麼叫活膩了?我方纔說了皇兄已經答應了,是你們將他想成了洪水猛獸。當今天下,能做皇帝的人只有他。”
能不能做皇帝與行不行得了仁政似乎是兩碼子事,九丫如今卻不想跟他辯解,因爲事情辦妥了便是大大的好,所以她不由得又問了句,“真的一切順利?”
柴胡沒好氣地答,“要不要明日與我一同進宮,親口問問皇兄。”
“不用,自然不用。”她一向信任柴胡,否則也不會向他求援。如今九丫心情總算高興了,正事辦妥,她樂意辦一辦閒事,於是悠悠一笑,懶懶地道:“作爲回報,我幫你將王妃找回來,不知如此做能不能博得‘美人’一笑呢。”
柴胡連着幾日沒精神,而聽到九丫這話雙眼立馬放出萬道光芒,“如何做?我都已經跪在地上求她了。”
九丫挑眉,“跪在地上有什麼用,我這裡有一法子,不過看王爺捨得卸掉一條腿呢,還是一條胳膊?”
“只要不是頭。”柴胡的聲音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