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曹府

南苑圍獵因皇帝要考較勳貴子弟,因此在京城中反響頗大。

勳貴比起科舉登第的官宦人家而言,地位似乎更穩固些,尤其是那些世襲罔替的爵位,只要子孫不幹出什麼篡位謀反的大事來,就能永保富貴。

可萬事有利就有弊,爵位只有一個,一個兒子襲了爵,另外的兒子怎麼辦呢?且這些勳貴人家多是軍功起家,傳了幾代之後,無軍可領,無兵可帶,兒子們學武無甚大用,若學文卻還不如書香人家方便,鬧得高不成低不就,許多人都只是在混日子而已。

此次皇帝提出考較,傻子都知道這是個機會,若能在皇帝面前掛了號,至少宮中十二衛還是能找個位置的,如此慢慢做上去,機會便比在家中閒逛不知好了多少。一時間各勳貴人家子弟又是挑馬又是選弓,甚至還有現打製刀劍軟甲的,弄得京城之中好一股子尚武之氣。

靖海侯府自然也不例外。

靖海侯夫人生有二子,長子不必說是可襲爵的,可幼子怎麼辦呢?

原本靖海侯曹希林是想二子都讀書的。長子讀書是爲了將來可以當差,而不是做一個閒散勳貴。次子則要科考,只要能有個舉人的功名,再有哥哥幫忙,也能謀個官職的。

可惜不需要苦讀的長子曹鴻讀書不錯,而需要苦讀的次子曹鳴卻偏偏不愛讀書,倒好弄個弓馬騎射,真真是讓曹希林夫妻苦惱。難得這次竟然有了機會,曹鳴十七歲,若能入了皇帝的眼正好就可以選進宮做個侍衛,自然是闔府上下都爲此忙碌了起來,恨不得□□都給他備上最好的。

“夫人,太夫人又難受起來了。”丫鬟匆匆過來,面帶愁容。

靖海侯夫人放下手中賬冊:“又吐了嗎?”

“是。”丫鬟愁眉不展,“只是也吐不出什麼,還有些腹痛,又瀉不出……”

“王太醫的藥也不管用?”靖海侯夫人一面往外走,一面皺眉。

“不管用的,昨晚太夫人就不曾更衣——”丫鬟含蓄地說了一句,“今早太夫人說腹痛,可方纔在馬桶上坐了半晌都不曾排出什麼……”

“這可如何是好。快去把王太醫再請來。”靖海侯夫人並不喜歡這個婆母,但面子上的功夫卻是要做的。從二十餘日前太夫人覺得排便有些困難之時起,她就叫人拿了曹希林的帖子去請太醫來診脈,各色藥材補品不斷。但也不知怎麼的,這已經是換了第二位太醫了,太夫人的毛病卻越來越重,開始只是有些不適,現在已經成了時常嘔逆,腹中如有硬塊卻排泄不出了。

太夫人房裡味道不太好,靖海侯夫人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但看見太夫人的模樣,這點子厭惡的心思就被擔憂掩蓋了:“母親覺得怎樣?”

太夫人臉色蒼白,顯是方纔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兒頗耗費了力氣。雙手按着小腹,旁邊丫鬟正取了個湯婆子來替她暖着,連回答靖海侯夫人的力氣都沒有,還是丫鬟代答道:“太夫人只覺得腹中難受,卻排不出來……”

靖海侯夫人仔細看看,覺得太夫人臉上似乎有些腫脹。難道竟是什麼大病不成?須知太夫人若去了,一家子都要丁憂,曹希林手頭的差事立刻就要卸了,就連曹鳴,即使在西苑能脫穎而出也是白搭了。

一念及此,靖海侯夫人的焦急就真實了許多:“快去催,太醫怎麼還沒請來!”

王太醫最近挺閒。他原是太醫院院判,正六品的官銜,卻因治療太后目疾用藥不慎,如今被擼了院判的職位,只是個普通太醫了。

別看太醫好像人人爭請,怪榮耀的,可是一旦宮裡頭對你表示出不滿來,京城裡這些高官顯爵們也就跟着把人往泥裡踩,都不上門了。王太醫在家裡閒坐了好些日子,纔有靖海侯府來請去診脈,自然是要極上心的,恨不得一帖子醫好了人,好顯示自己是有真本事的。

沒想到靖海侯太夫人不過是個腸胃不適罷了。老年之人,腸胃原本就不如年輕人,一則胃氣虛弱,又在盛夏,若一貪涼物不免損傷,嘔吐也是常事。至於說排便不易,那就更常見了,這些富貴人家的女眷,久坐少動,自然排便難些。

因此王太醫根本沒怎麼放在心上,雖聽說前頭已經請了一位太醫來診過脈,用了七八日藥卻不見成效,但那位太醫不過是新進太醫院的後輩,素來不被王太醫放在眼中的,因此亦不上心,只隨手擬了個方子。因覺太夫人脈象有些弱,便將其中藥力兇猛者去除,換了溫和之藥便罷了。

誰知這過了四五日了,靖海侯府又來請,說是病勢不減反增,他這纔有些緊張起來,連忙趕了過來。一進門便見靖海侯太夫人面色痛苦,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連忙一邊診脈,一邊詢問情形。

丫鬟自是細細答了,太夫人半躺在牀上,又□□着補了一句:“頭有些痛……”

靖海侯夫人兩道眉緊鎖着:“王太醫,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已經用了四五日藥了。原是因王太醫做院判數年,一直侍奉壽仙宮得當,我們才特地請了來。怎麼——”

這是要興師問罪了。都知道王太醫善醫老人,若是連這點富貴病都治不好,這招牌也就算徹底砸了。

王太醫忙道:“夫人莫要着急,原是怕太夫人體弱,減了些藥,想來是藥量不足之故,先用些溫和的緩瀉之藥吧。”

太夫人只覺得腹中難受之極,所謂病急亂投醫,現在只要能先解了這痛苦便好,忙道:“快開藥!”

緩瀉之藥甚多,也是老人常用。王太醫大筆一揮便開了麻仁丸,此藥他家中便有成藥,當即取來讓太夫人服下,果然過了些時候,太夫人腹中亂響,在馬桶上坐了一坐,排出一點糞團,便覺舒服了些。

靖海侯夫人臉色這才舒緩些,吩咐人封了脈敬將王太醫送回去。只是纔到晚上,太夫人那裡又□□起來,腹痛比之上午更甚,卻是再用麻仁丸也不頂用了。

王太醫大半夜的又被叫了來,看着太夫人這樣子也是直冒冷汗:“若不然,再用些瀉藥吧……”

靖海侯夫人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再用瀉藥,太夫人身子可還受得了?”

太夫人哼哼唧唧,聽見這句話便叫了起來:“已經用了那什麼丸了,根本不頂用!再用瀉藥,怕我這條老命也要沒了!什麼庸醫,快打發了,再請好的!”

曹希林在外屋聽見,爲難起來。說起來王太醫在太醫院多年,雖有些毛病,但醫術還是好的,否則也不會侍奉太后多年了。此次太后貶他,說的是他刻意用些貴重藥材,意思便是指他從中牟利了。這是品德問題,卻不是醫術問題,若打發了他,卻未必有更好的了。即以太醫院院使而言,其最精的是婦人科,而醫治老年之人,卻也未必就比王太醫更強。

靖海侯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無奈太夫人難受之極,根本不講理,只翻來覆去地罵他庸醫。王太醫被罵得頭上青筋爆起,見太夫人罵了幾句又忽然乾嘔起來,頓時靈機一動,道:“若說起來,倒是有一人善治這嘔吐之症,府上何不請了來?”

曹希林連忙問道:“不知是哪一位?”他是孝子,眼看母親受苦,真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王太醫哼了一聲道:“怎麼侯爺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治好太后嘔逆之症的蔣家姑娘呀。老朽可是聽說,蔣家姑娘與府上還是親戚呢,侯爺和夫人何故舍近求遠,倒找了老朽呢?”

靖海侯夫人兩道眉毛便鎖了起來。她自然也是聽說了桃華治好太后的事,但總覺得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家,能有多少本事?治好太后或許也不過是碰運氣。這王太醫現下把桃華推出來,可未免太不對病家負責了。由此看來,太后貶他,恐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曹希林也有些猶豫。自來大家都覺得,年紀越大的郎中越是有本事,桃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怎能讓人放心?

靖海侯夫人卻是有些動心了,忙道:“既這樣,快去請呀!”在她簡單的想法中,能治好太后,那必定能治好她的。

“母親——”靖海侯夫人有些無奈,“蔣姑娘年紀還小……”

“年紀小怎麼了,她能治好太后呢!”

這話真是無可反駁,饒是靖海侯夫人都覺得一陣無力。王太醫嗤笑了一聲,起身道:“太夫人說得是,蔣姑娘年紀雖小,醫術卻精,如今太后都不用太醫,只要她在身邊了,還要隨駕去西苑。府上正是親戚,合該請她來診治。”能隨駕出去是極大的榮譽,皇帝幾年不去西苑,這好容易要去了,又沒他的份了。

靖海侯夫人沉了臉:“既然王太醫治不得病,那我們也不勉強了。”這太醫可恨,分明是恨蔣家姑娘頂了他在太后面前的體面,卻拿着別的病人做筏子。這般的人,即便有些醫術,以後曹家也斷不能再請他來治病了。

王太醫說完了,才發覺自己有點忘形,這下子可是得罪了靖海侯府。只是此時後悔也來不及,只得含糊說了兩句場面話,便有幾分狼狽地出去了。

這裡靖海侯夫人忍不住向丈夫道:“此人可惡!只是眼下怎麼辦?”

曹希林關心母親,便道:“既然說是有本事,就先請來給母親診治便是。”

靖海侯夫人不禁遲疑起來:“這大半夜的……且一個小姑娘,究竟是不是真有本事……”更主要的是,上回她雖然不是衝着桃華去的,也等於是折了蔣家人的臉面,那蔣家姑娘肯不肯來呢,會不會還懷恨在心?

可是這些話卻不好向丈夫說,太夫人上回更是根本沒品出味來,還覺得有親戚關係在更方便呢。

曹希林此刻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待天一亮就去請來,先給母親看看再說,若是不行,再請別人。”

於是天色才亮,蔣府側門就被人拍響了。

桃華起得一向早,正跟蔣錫一起在廊下打五禽戲,聽見靖海侯府來請人不由得一怔:“請我做什麼?”

因蔣錫起得早,曹氏也得跟着早起,聽了來人說的話,頓時有些幸災樂禍:“靖海侯府也有求着咱們的時候?這會子想起是親戚來了?”

蔣錫卻微微皺了皺眉道:“醫者不可懷私怨之心。”

桃華無奈地對他笑了笑:“爹,我知道,這就去。”

“這纔是呢。”蔣錫拍拍女兒的肩頭,“有別的什麼事,先治了病再說。”

桃華有些好笑,也有些敬佩。她當然要去,不過更多是因爲那塊玉雕水仙,倘若治好太夫人,就可將母親的陪嫁討回來。可蔣錫並不知此事,他說讓她去,那是真正的醫者父母心。從這一點上來看,蔣錫雖然不會給人治病,可從醫德上來說,比很多人都更合格。

曹氏有些訕訕地回了屋裡,見了過來請安的蔣燕華忍不住小聲抱怨:“你爹爹也是真是——還有桃姐兒,也忒是大方了。”

蔣燕華卻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曹氏忍不住打量女兒道:“這是怎麼了?”

蔣燕華猶豫一下,看屋中無人,白果在外頭收拾桌子預備擺飯,便小聲道:“前些日子大伯父不是請了那位劉翰林……”

“是啊。”曹氏也知道這件事,只是內外院不通,並沒能見着人,“那又怎樣?”

蔣燕華揉了揉手裡的帕子,終於還是道:“萱草去找三七的時候遠遠見着了——就是那日在興教寺,送我們回來的那位公子。”

“竟然是他?”曹氏回想了一下,“你怎不早說,也該謝他一句的。”

蔣燕華想的可不是這個,見母親不開竅,便不好再說。曹氏過了半晌纔回過味來:“那日劉公子是與他母親一起來寺中游玩的,如此說來,莫不是尚未娶妻?”

蔣燕華臉上微微一紅,隨即心裡卻又是一陣難受,低頭道:“他娶不娶妻,又與我們何干?他是翰林,將來還要選官,自然是要娶官家女子爲妻,關我們什麼事呢!”越說越是心酸,竟真的紅了眼圈。

“哎——”曹氏也長長嘆了口氣,坐下來發呆。若是從前,她或許還要覺得蔣燕華是郎中的侄女,也有幾□□價。可自打在靖海侯府吃了那一頓排頭之後,她便知道蔣燕華再怎麼改姓,也還是平民之女,與那位劉翰林自然是差得太遠了。

母女兩個對坐愁城,桃華已經上了靖海侯府的馬車,往曹家去了。

太夫人這一夜實在熬得難過。本是年紀已經不小,全仗着年輕時勞作練出一副好身板來,倒是還支持得住。但養尊處優這些年,卻是受不得一點罪,哼哼呀呀的折騰了半夜,好容易見着桃華來了,如同撈着救命稻草,連聲就叫請進來。

桃華無暇跟靖海侯夫人說什麼,便進了太夫人的屋子,見她頭髮散亂,兩眼無神,顯是折騰得不輕。旁邊丫鬟也有了經驗,不待問,便連忙將這幾日用了什麼方子,是個什麼情形,一一地說了出來。

桃華伸手搭了太夫人的脈細細診過,又請太夫人張口伸出舌頭看了看,還按了按她的腹部,隨即就坐下來提筆蘸墨,寫了三行字:“按這方子抓藥,立刻熬了喝下便是。”

靖海侯夫人接紙在手,一眼看去不由得臉色古怪起來:“蔣姑娘,就這三味藥?”

紙上就寫了三味藥:蒼朮,升麻,荷葉,怎麼看也不像張正經方子。靖海侯夫人也略知道一點藥性,曉得荷葉是清瀉的,忍不住道:“昨日太夫人用了麻仁丸,似乎並無效用。”開瀉藥不行啊。

桃華笑笑:“麻仁丸潤腸,自然無用。”

曹蕙已經在祖母身邊侍奉了好幾天,也熬得心浮氣燥的,見這方子如此簡單,忍不住道:“就這幾樣東西就能治病嗎?前頭兩位太醫開的方子可都用了至少十幾味藥材。蔣姑娘,你若是不願給我祖母診治,不如直說就是了。”那天蔣家人來,她雖然被母親送去了舅舅家,但回來之後也聽說了當日的事,“若是你還記恨着那日之事,我代我母親向你賠罪如何?”

桃華略有點好笑,但看曹蕙似乎真的要行禮的模樣,又覺得她倒也孝順,便擡手阻攔道:“曹姑娘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若記恨,又何必來呢。若開了方子卻治不得病,難道不是損了自己的名聲嗎?”

曹希林在外頭聽了半天,忍不住也進來了,看了方子小心地道:“蔣姑娘,這藥方……家母似乎有些受寒,這——”

桃華微微一笑:“太夫人並非受寒呀。此乃是脾虛而致腸胃不適,升麻解百毒,蒼朮強脾,荷葉助胃中清陽上行,乃是以甘溫辛散之藥升發邪氣,邪氣去了,自然就好。太夫人先服一劑吧。”

人都請了來,這時候再質疑也沒意思,靖海侯夫人與丈夫對視一眼,只得叫下人立刻去抓了藥來熬上。但看桃華並沒有走的意思,倒是閒閒在一邊坐着,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倒又稍稍安定些。

不一時丫鬟把藥熬好端來,太夫人早已經等不及了,接過來就喝。桃華看她喝了藥,坐過來一邊給她診脈,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南邊的風景來。

太夫人初時腹中難受,聽桃華說話也沒耐煩,只在牀上來回翻騰,答話也沒個好氣。桃華卻並不以爲意,只管不緊不慢地說着。漸漸地太夫人竟安靜了下來,桃華的聲音也越放越是低柔,曹蕙在一旁聽着,竟然也覺得眼皮子有些沉重,不知不覺地闔了起來。

忽然間頭往前一點,曹蕙猛然驚醒,才發覺太夫人已經睡着了,呼吸均勻,還打着小小的鼾,不由得又驚又喜:“祖母——”

桃華一笑起身,輕聲道:“太夫人許久沒有休息好了,讓她睡一會兒罷。”

太夫人的確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了,現在居然睡得這樣熟,連旁邊人說話都吵不醒她,那自然是病已經好轉的表現。靖海侯夫人也露出了笑容,曹希林更是激動:“蔣姑娘,家母這是——”

桃華退到外屋,笑道:“侯爺放心,其實太夫人此症雖有些磨人,但並非重症,現在藥已對症,很快就會好的。等太夫人醒來,應會解手,之後清淡飲食,最好是熬些山藥雞絲粥來,暫時不要吃太過堅硬的食物。”

曹希林已經一迭連聲叫去廚房傳話,靖海侯夫人也命人取了個封紅來,含笑道:“多謝蔣姑娘了,只是明日,能否再請蔣姑娘來給太夫人診脈?”

桃華笑着把那封紅輕輕推開:“這封紅不敢領。這藥需吃三天,便能痊癒,那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時我只想請夫人將曹五太太送來的玉雕水仙做爲診金,不知行不行?”

靖海侯夫人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玉雕——水仙?蔣姑娘爲什麼,要那件東西?”

桃華以爲她是覺得那是送給太夫人的壽禮,不宜轉贈,想了想還是道:“不瞞夫人,那是先母的遺物,因故落到了曹五太太手中。”

靖海侯夫人恍然大悟,表情卻更尷尬了:“蔣姑娘,並不是我不肯,實在是——前時曹五下獄,曹五家的上門糾纏,我——便將那玉雕水仙還給她們了。”

“還給她們了?”桃華失聲問了一句,頓時許多線索都在她腦海裡串了起來。

靖海侯府爲了跟曹五劃清界限,把玉雕水仙還給了曹五太太。沈數所說拿着玉雕水仙去承恩伯府開的當鋪裡抵押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曹蘿。所以她進了承恩伯府,曹五出了獄,而玉雕水仙落在於思睿手裡,最後送進了宮。

太后在宮裡拿出來的那塊玉,就是李氏最心愛的那枚玉雕。桃華只覺得一陣無力——現在,大約是更沒有機會把它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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