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過後,桃華覺得日子過得特別平靜。主要是每天都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蔣丹華忽然老實了,甚至不再隔三差五地欺負一下蔣杏華,連言語神態上的挑釁都不見了,以至於蔣氏姐妹們之間的氣氛,竟然空前和睦了起來。
景氏仍舊時常出門,不過並不常帶着蔣蓮華,於是蔣蓮華得了空閒,就按禮數開始拜訪每個妹妹,頭一個就來了桃華這裡。
“這是我自己做的點心,手藝平平,二姐姐別笑話。”蔣蓮華過來的時候,桃華正好在小廚房給蔣柏華做了點心。
蔣家節儉傳家,又講究養生,按公中的例,只有午後才各房送一兩碟點心給孩子們,僅夠嚐嚐,以免吃得多了就不吃晚飯。
如今小於氏手頭緊,這點心也只送最普通的綠豆糕棗泥餅之類,蔣柏華吃了幾次就覺得膩了。偏他沒一刻消停,格外容易餓,因此桃華只得時常下廚給他做幾樣。幸而各偏院都有小廚房,雖然做飯菜不夠,但做個點心還是可以的。
“這是藕粉糕吧?”蔣蓮華拈了一塊,斯文地咬下一小口,點頭道,“甜而不膩,三妹妹這樣的手藝還叫平平,真是太謙了。”
這藕粉糕的配料還是譚香羅琢磨出來的,給了桃華一個方子,做出來就是比外頭的好吃。桃華笑笑,拿了一塊藕粉糕給蔣柏華,讓他坐在一邊慢慢地捧着啃,不禁又想起了譚香羅。離開無錫有一個多月了,譚香羅那點心鋪子肯定又推出新樣點心了吧?
“三妹妹這藕粉,是無錫帶來的嗎?”
“二姐姐好厲害的舌頭,一下子就嚐出來了。”
蔣蓮華微微一笑:“這些年跟着爹爹也走過一些地方,這藕粉,唯有蘇杭一帶產的滋味最好,與衆不同。”
“二姐姐都走過什麼地方?”桃華頗爲好奇。
蔣蓮華平時裡看着沉默寡言,但說起山水來竟然就打開了話匣子。她用詞文雅而精確,往往幾句話就能描述出一幅風景畫來,聽得桃華入了神,直到被蔣柏華拉了一下袖子再要一塊點心的時候才恍然回神:“二姐姐喝口茶。”這說了半天,只咬了一口藕粉糕,連水還沒喝呢。
蔣蓮華也彷彿纔回過神來似的,微微一笑:“說起這些就忘乎所以了,妹妹別見笑。”
“不不不,二姐姐說得太好了。”老實說,桃華之所以跟蔣家這些姐妹們不親熱,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心理年齡比她們大太多,姐姐妹妹的稱呼起來總覺得彆扭。可剛纔跟蔣蓮華談起旅途見聞時,彷彿是在跟一個同齡的朋友說話一般,一時間居然忘記了什麼年紀的差距,不知這算不算就叫忘年交呢?
“我也跟着父親走過無錫附近幾處山水,然而比起二姐姐來就差太遠了。”至少她就沒有蔣蓮華描述得這麼美,這麼引人入勝,“聽着二姐姐的話,我都恨不得能去逐一見識一下。”
蔣蓮華微微一笑:“妹妹若是喜歡,我那裡還有幾幅在路上畫的畫——”
“哦?”桃華更感興趣了,“能否讓我一觀?”
“當然。”蔣蓮華轉頭便道,“雨前——”
景家大茶商出身,家裡丫鬟小廝們起名不是茶葉就是茶具,再不然就是泡茶的水,連着蔣蓮華也是如此,身邊四個丫鬟,兩個一等的叫明前雨前,兩個二等的叫露水雪水,跟蔣家下人以藥材爲名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蔣鑄一家四個主子,唯有蔣鑄身邊的小廝以藥爲名,其餘三人身邊婢僕起名皆遵循景家規矩,也就可以看出他們家裡其實是誰作主了……
雨前是個小個兒黑裡俏的丫鬟,說是已經十六歲了,還沒桃華個兒高。不過她腿很快,力氣也不小,噠噠噠的跑走,沒一會兒就抱着一大包畫跑回來了。畫紙一鋪開,桃華頗有幾分震驚。
她小時候沒學過畫,穿越到這邊來之後學過幾筆,畫個花卉草蟲還行,于山水風景上就差很多了。因爲中國畫講究神韻,或許她太務實,所以即使對着壯美的風景,也難以想出要如何用幾筆墨色表現出來。
但是蔣蓮華鋪出來的,幾乎都是山水。有水墨的,也有淡彩的,桃華雖然不是什麼很內行的人,腦海裡也不由得一連串地冒出什麼筆法蒼勁、境界高遠、色彩清麗、形神兼備之類的形容詞兒來。真看不出來,蔣蓮華這麼一個小姑娘,竟然在山水畫上有如此造詣!
“這個真是——視之如身臨其境啊……”桃華不由得讚歎。
蔣蓮華臉上微微飛起一絲紅暈:“妹妹太誇獎了……”
“不不不,我說的可都是真話!”桃華幾乎整個人都撲到畫紙上去了,“倘若不是真正體會了山河之美,也畫不出這樣的畫來。”
“妹妹果然是知己!”蔣蓮華深深吁了口氣,“非愛山水之人,也說不出妹妹這樣的話。妹妹看,這是巫山。從前在詩中讀‘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雖覺得迷離惝恍,有文字之美,然而終究隔着一層。那年去了,才真知道那朝雲暮雨,轉眼便是一幅風景,只恨我沒有生花妙筆,繪不出其萬分之一……”
“所以說,百聞不如一見啊。”桃華也有些神往,“不知什麼時候,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十歲之前父親出門還肯帶着我,後來就不許了,唉!”
蔣蓮華也輕輕嘆了口氣:“近兩年,母親也不許我出門了……”前幾天能走過這些地方,還是因爲父親輾轉各地做生意,始終沒有安定下來的緣故。
桃華出神地看着那一幅幅的山水。有些只用濃淡的墨色,彷彿山雨欲來、黑雲壓城。有些用青綠之色,如同春山新雨,生機勃發。就如同她剛纔所說的,蔣蓮華一定是非常喜愛和欣賞這些風景,才能把它們畫得這麼生動而具有感染力。
屋子裡一時靜悄悄的,所以門口桔梗的聲音就顯得有些突兀:“四姑娘。”
蔣柏華對山水畫是一竅不通的,爲了防備他失手把畫撕壞,桔梗帶着他在門口臺階上玩去了,此刻倒好做了通報打簾子的差事:“四姑娘怎麼過來了,我們姑娘和二姑娘在屋裡說話呢。”
蔣杏華沒想到蔣蓮華也在,腳下有些躊躇,但人都已經到了門口,哪裡還有再退回來的道理,只能笑了一笑:“沒想到二姐姐也在。”
“我來跟三妹妹說說話。”蔣蓮華是個極有眼色的人,一見蔣杏華這樣子,就知道她是想跟桃華說話,連忙示意明前雨前收起桌上的畫,“說了半日的話,母親也該回來了,三妹妹,我就先回去了,改日你得閒去我那裡坐坐。”
“我明日就去。對了,二姐姐帶幾塊點心走?”蔣蓮華剛纔講述的不過十之三四,桃華還沒聽夠呢。憑她再怎麼能幹,這個時代的大趨勢已經註定了她別想跟男人一樣到處去旅行,不能親眼看看,聽聽別人講也是好的,何況蔣蓮華既是個講解風景的好手,還有實物圖可看呢。
蔣蓮華微微一笑,顯然十分高興,讓兩個丫鬟抱起畫,端了一碟點心,離開了東偏院。蔣杏華有些侷促地跟桃華一起送她到門口,才歉意地道:“不知道二姐姐也在,打擾三姐姐的興致了。”
桃華擺擺手,招呼她坐下:“二姐姐走過不少地方,方纔聽她講述十分有趣,幾時我也能去那些地方走走就好了。”
你和她怎麼一樣呢……蔣杏華默默地想。一個是貴妃,且育有太子,將來便是太后,自然是深居宮中錦衣玉食。一個卻只嫁了個商人,據說就是爲了能到處走動,去遊山玩水。這般判若雲泥的身份,自然是註定了不一樣的生活。
“四妹妹身子大好了?”桃華對蔣杏華還是有些同情的。聽說她的生母是個自動自發的小三,這種角色一向是她最唾棄的,然而孩子還是挺無辜的。當然,小於氏對蔣杏華雖然不理睬但也不克扣,桃華覺得她做到這樣就已經足夠了,不過作爲蔣杏華來說,她並不能選擇父母,卻一出生就置身於這樣一個尷尬境地,是她的不幸。
“多謝三姐姐關心,已經全好了,所以纔敢過來跟三姐姐說說話。”蔣杏華對紫藤招招手,後者立刻把手裡捧着的布包放到桌上,揭開來裡頭是兩雙小鞋子,“給柏哥兒做了兩雙鞋,也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一點心意。”
她一邊說,一邊有幾分忐忑地觀察着桃華的神色。不過不出她所料,桃華很是高興,拿起一隻鞋子就端詳起來。
“四妹妹真是好手藝!”比蔣燕華的針線都精緻,這鞋上繡的虎頭栩栩如生,比鋪子裡賣的那些不差,“柏哥兒快過來,看看四姐姐給你做什麼了。”
一雙鞋上繡着虎頭,是在屋裡穿的軟底子,另一雙納着千層底,顯然是在戶外穿的鞋子,上頭繡着一隻小白貓撲綵球。
“瞧瞧,四姐姐繡得多好。”桃華拿着鞋子給蔣柏華看,“這可是千層底——四妹妹太費心了,他小孩子家長得快,這鞋子做得太精細了。”千層底穿着舒服用着耐磨,但小孩子的鞋穿不了多久就會小了,就連桃華也沒給蔣柏華做過千層底的鞋呢。
蔣杏華抿嘴一笑:“我看柏哥兒喜歡在外頭玩,這鞋子想來是費的。雖說千層底麻煩些,但這麼小的鞋子,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快謝謝四姐姐,做這鞋子可累手呢。”
蔣柏華對兩雙鞋子愛不釋手,緊緊抱着大聲道:“謝謝四姐姐!”然後就轉向桃華,“姐姐,柏哥兒想穿……”
桃華在他的大腦門上戳了一下:“你呀,饞嘴貓兒留不下隔夜糧。讓桔梗去給你換上,記得不許往角落裡草叢裡亂踩,髒了可沒人再給你繡一雙!”
蔣杏華連忙笑道:“柏哥兒若是喜歡,我再給他做就是。”
桃華目送蔣柏華歡歡喜喜去廂房換鞋子,笑着搖手:“四妹妹別慣着他,有好東西得讓他知道珍惜,這鞋子做起來那麼吃力,他得知道物力艱辛,不可浪費。”
物力艱辛……蔣杏華腦海裡閃過前世戴在桃華頭上的珠寶,和穿在身上的錦繡。單是一條雲肩,就用金銀絲線刺繡,這種東西易被頭油沾染,因有金銀線,一旦髒污就不好清洗,偏偏還用淺淡的顏色……吃穿用度都極其奢華的人,原來也曾經說過物力艱辛的話嗎?
“四妹妹?”桃華覺得蔣杏華似乎有些恍神,眼睛雖然在看着自己,卻又像透過自己看見了另一個人似的,讓人稍微有點發毛。
蔣杏華回過神來,連忙一笑:“這幾天不知怎麼的,夜裡有些睡不安穩,白日裡便不時地恍神,三姐姐別見怪。”
桃華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夜不安寢多是心神不足,四妹妹該放寬懷抱,少思少慮,才能休息得好。”
蔣杏華沒想到自己一個出神竟挑起了這個話題,本來還愁沒有機會,現在卻是正中下懷:“三姐姐來這些日子想來也看得明白,我——其實這幾日,不是我病未痊癒不方便出來走動,是那日踏青回來,母親就着人傳話,讓我在房中抄《女誡》五十遍……”
“《女誡》?”桃華有點莫名其妙,“爲什麼?”
蔣杏華苦笑:“還不是因那日在崔大姑娘面前失了禮……其實,我並不是貪看崔大姑娘的首飾,只是想到她是未來的皇子妃,纔多看了幾眼,誰知道崔二姑娘那樣明晃晃地問出來,我若否認,不免折了她的面子。我怕得罪崔家,爲家裡招來禍患,才隨口稱讚崔大姑娘的步搖,誰知才一回來,母親就……”
這話裡倒有九成九是真的,蔣杏華說着說着,真的觸動了心腸,想起這十幾年過的日子,眼圈不知不覺就自己紅了。
桃華也不禁嘆了口氣:“崔二姑娘的脾氣——高門大戶家的姑娘,大概多數都是如此。”實在是太咄咄逼人了一點。
蔣杏華抹了抹眼角:“其實抄抄書不算什麼,我只是覺得有些傷心。我知道自己不是母親生的,再怎麼孝順也比不過五妹妹,可是我也不想投生在姨娘肚裡……姐妹間受些委屈沒什麼,只是母親這樣厭棄我,我實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桃華默然地拍了拍她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蔣杏華這種情況,別人實在是幫不上忙。小於氏當然不會喜歡她,可蔣鈞對這個女兒也是雖有如無,蔣杏華名義上雖然父母雙全,但其實跟無父無母沒啥兩樣。
蔣杏華從帕子後面悄悄觀察了一下桃華的神色,低聲道:“我不該說這些話的,讓三姐姐也跟着煩心了,只是姐妹們之中,也只有三姐姐關心我……”
桃華稍微有點汗顏。說她同情蔣杏華是有的,關心就談不上了,畢竟是隔着房的堂姊妹,這裡又是長房的地盤,還真輪不到她管什麼事。
“四妹妹別這麼說——其實我也做不了什麼,若是四妹妹願意來說說話,我當然是歡迎的。”
蔣杏華有一絲失望,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道:“我這些話,也就對姐姐說了,畢竟姐姐與我相似,都是沒了親孃的人……”
桃華嘆了口氣。她對李氏沒有半點印象。李氏身亡時她因爲撞了頭還在昏迷中——其實就是穿越過來的靈魂與原主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契合——等她清醒,李氏已經入了棺木。對她來說,李氏與其說是母親,不如說是蔣錫心中那個溫柔得近乎完美的形象。
“有些事既然無法改變,妹妹也該把心放寬些。其實伯祖父平日裡也有些寂寞,妹妹若是無事,不妨多去陪伴一下。”於氏肯定不會干涉自己侄女兼兒媳,那麼蔣杏華如果想在這家裡找個靠山,還是應該去找蔣老太爺。
“祖父素來不管女孩兒家的事……”蔣杏華在心裡冷嗤了一聲。蔣老太爺一心看重的只有蔣家的醫術,因爲蔣鈞棄醫讀書,又不許蔣鬆華學醫,父子之間早就冷若冰霜了,就連於氏都受了池魚之殃,連百草齋都不能輕進。夫妻父子尚且如此,她一個孫女又怎麼放在蔣老太爺眼中呢?
“以前的事伯祖父可以不管,但你落水之後,伯祖父就不能不管了。”姐妹們間的口角,蔣老太爺可以不當回事,但蔣杏華幾乎淹死,蔣老太爺爲此特地警告了小於氏。如果蔣杏華抓住這個機會,未必不能跟蔣老太爺親近的。
蔣杏華低頭不語。管了又能怎麼樣,難道蔣老太爺能爲她挑一門親事不成?他不過是個辭官的前太醫罷了。將來,這家裡能壓過蔣鈞的,只有眼前這位貴妃娘娘了。
“伯祖父壽辰在即,四妹妹給伯祖父備了什麼壽禮?上次若不是伯祖父先施針,妹妹可能真要危險了……”
“我爲祖父繡了一頂帳子,正好夏日裡用。”那帳子是她從去年就開始繡的,十分精細,拿來做壽禮雖不起眼,但孝心卻也足夠了。
“這就好。”收到的壽禮馬上就能用到,這就是有心了,“妹妹多用些心,伯祖父都會知道的。”
知道了又能怎樣呢?蔣杏華心裡有些不以爲然,面上卻點頭道:“多謝三姐姐教誨,我一定用心。只可惜我字寫得不好,若不然也能幫着祖父整理一下手稿。我聽紫藤說,祖父誇三姐姐的字寫得好呢。三姐姐真是聰慧。”
“若說聰慧,二姐姐纔是真的聰慧。”她這是多了二十幾年的練習才能寫成這樣,可蔣蓮華實打實的才十五歲,在書畫上的造詣就如此之高,這纔是真正的有天份。
“二姐姐只懂書畫,三姐姐卻還懂醫術,當然比只學書畫更難。”蔣杏華不怎麼在意地說。再則精通書畫又怎麼樣,將來也不過只是個商□□,書畫當不了飯吃。
桃華笑道:“能學通一樣已經很好了。妹妹這針線就極好,我是學不來的。”單獨看她的女紅也不錯,但是跟蔣杏華的一比就不行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
“三姐姐若是喜歡,我給姐姐繡一幅雲肩如何?”
“雲肩?”桃華笑起來,“我哪用得着這個呀。”雲肩多是那些貴婦們用在禮服上的裝飾,或者出嫁時的婚服,她一個未出閣的平民女子日常哪用得着。
“總會用得着的……”蔣杏華脫口而出。
“咳——”桃華以爲她在說婚服的事兒,臉上不由得一紅,“四妹妹怎麼還拿我打趣起來了。”別說,自她穿越過來做了蔣桃華,因爲蔣錫寵愛,行動自由,倒是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許多事,比如說,她就沒想過,到了這個世界,女子是十五六歲就要出嫁的,她今年已經十四了,說起來也只剩下一兩年的時間……
蔣杏華一怔,才發覺自己這話說得有些唐突,幸好桃華會錯了意:“不是我打趣三姐姐,只是三姐姐沒有親孃,這事兒——自己也該留心纔是。”
按說這個話題實在不該由兩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談論,如果還有長輩在場,桃華和蔣杏華都得挨幾句罵。可惜現在並沒有第三人在,一個是有意挑起話題,另一個根本沒有避諱婚姻的觀念,桃華順口就接過了話:“還早着呢……”
“姐姐今年都十四了吧?”蔣杏華微微一笑,“也不早了。”
“咳——”這個話題桃華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上輩子她忙於學習和工作,還沒來得及考慮戀愛和結婚,就告別了那個世界,於是她雖然活了兩輩子,可在婚姻之事上,也跟這個世界裡的普通少女一般,毫無經驗。
“姐姐——”蔣杏華向前傾了傾身,“我說的都是實話,姐姐可別不放在心上。婚姻大事,女子若是嫁錯了人,可就毀了一生。三嬸孃畢竟不是姐姐的親孃,怕是也——不大瞭解姐姐的心意。”
桃華默然。她知道蔣杏華想說的其實是“怕是也不會盡心挑選良婿”,別說,這話雖然有點小人之心,可也未必不是事實。而且,就算曹氏肯盡心,她能看得準人麼?
蔣杏華眼睛閃了閃,微微低下頭:“不過,幸好還有三叔在。我瞧着三叔對姐姐十分疼愛,必定會爲姐姐精心挑選的,不像我……”嫡母固然漠不關心,生父也不過是想拿女兒換個好名聲罷了。
桃華拍拍她的手:“所以妹妹該跟伯祖父親近一些。”婚姻大事,在這個世界就是父母之命,如果不想聽父母的,那這個家裡只有蔣老太爺能壓得住蔣鈞和小於氏了。
蔣杏華擡起頭,眼圈微紅地一笑:“我聽三姐姐的。”事情急不得,要取得桃華的好感,她也要一步一步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