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服了好幾個月蝙蝠糞的事兒,知道的宮人不多,但也不少,只不過大家都是知道也裝不知道罷了。君不見王院判被貶了,那個多嘴炫耀自己知識豐富的小宮女死了,連皇后都回去洗了好幾天的臉,哪個還敢記着這事兒呢?
是以這些宮人們,都巴不得自己已經選擇性失憶,萬想不到,今日居然又在承恩伯府裡重見這些糞便了。
桃華卻彷彿根本不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什麼似的,一邊往紙上寫一邊道:“你們見過野兔嗎?就是野外那種灰撲撲的兔子,它們的糞便拉出來像個小球,乾燥之後就可入藥了。”
她彷彿在講什麼故事似的,輕鬆地道:“知道爲什麼取名望月砂麼?聽說是出自嫦娥奔月的故事。野兔常立起來東張西望,傳說就是在望它們跟着嫦娥入月的祖先玉兔,因此有望月之名。這藥以乾燥色黃,不碎無泥沙者爲佳。”
旁邊宮人的臉已經有點扭曲了,桃華寫好藥方遞給她,看見她的表情,又很好心地補充道:“別怕。這藥新鮮時有惡臭,但乾燥後就沒什麼味道了,即使下藥湯熬製之後,也沒有多少糞便的味道——”
話猶未了,已經有一個過來伺候于思睿的姬妾握着嘴跑到了屋外,哇地一聲吐了。
“怎麼了?”桃華瞧了瞧那姬妾的背影,“難道是有喜了嗎?”
有個屁喜啊,于思睿都廢了,哪來的喜?
滿屋子的人表情都很豐富,就連於思睿那有些眼歪口斜舌根僵硬的臉,都扭曲出了幾道奇怪的曲線。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這,這藥裡爲何要加這東西?”
說話的是個熟人,桃華從剛纔進門的時候就看見了,就是原名琥珀的胭脂姨娘。
做爲沒能保住承恩伯子嗣的罪人,胭脂小產後的處境不佳。但這次於思睿病倒,卻又讓她出了頭,蓋因她是丫鬟出身,在伺候人起居上要比那些只會在牀上伺候的青樓女子要強得多,所以時時都在於思睿身邊,現在聽桃華這草藥講解聽得一陣陣的反胃,終於是忍不住了:“你莫不是對伯爺懷恨在心,故意來折騰伯爺的?”
老實說,不單是胭脂,就連這裡伺候的宮人們,都有相同的懷疑。畢竟哪有開完了方子還要把裡頭的藥特意拉出來講講的,哦,講的還是那種需要“拉”出來的東西。
“胭姨娘懂藥?”
“我就算不懂,也知道你是故意弄這些東西來噁心人的!”胭脂這些天伺候于思睿已經伺候得快吐了,怎禁得住以後還要親手熬這些糞便……
“這有什麼噁心的。”桃華眉毛微揚,一臉衆人少見多怪的表情,“非但野獸禽鳥蟲豸之糞便皆可入藥,便是人之糞尿也一樣能入藥,難道胭姨娘沒聽說過人中白和人中黃嗎?”
胭姨娘真沒聽說過,但結合上下文,那白和黃迅速在她腦海裡轉化成了生動的形象。旁人也都一樣,因此立刻又多了一個出去乾嘔的。
就連來傳太后口諭的內監也有些頂不住了,沉着臉道:“蔣姑娘,這可玩笑不得。”
桃華嗤笑了一聲,從宮人手中抽回藥方:“既然各位都覺得不可用,不用便是。不過我奉太后口諭前來爲承恩伯診治,總要親自去向太后覆命,免得太后以爲我敷衍了事。”
內監巴不得讓太后來決斷呢。其實這藥方即使開出來,也不可能就直接熬了給於思睿喝,還要拿回去讓太醫們看看可不可用。畢竟這位蔣姑娘跟承恩伯是有些過節的,太后雖然要用她,可也防着她呢。
有內監開路,桃華一路就進了壽仙宮。不過消息比她到得快得多了,等她走到壽仙宮的時候,便聽後頭有內侍開道的聲音,皇帝帶着剛進宮的安郡王來給太后請安了。
要說安郡王在禮節上做得確實到位,儘管人人都知道太后不待見他,但他只要入宮,就一定會來壽仙宮請安,絕對讓外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不過今日太后沒工夫管他,草草跟皇帝說了兩句話,就傳太醫來看方子。這會兒內監已經悄悄在她耳邊把望月砂的事兒說了。這一說太后就想起了那有同樣美麗名字的夜明砂,忍住胃裡翻涌的感覺,冷聲道:“蔣氏,你這藥方莫不是寫來戲弄人的?”
胭脂也作爲于思睿的代言人跟着來了,此刻聽太后開口就是這樣說,也來了精神,低聲嘀咕道:“可不是,這些什麼糞啊尿的,怎麼能當藥呢?”
太后頓時胃裡又是一陣翻涌,轉頭呵斥道:“住口!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青玉,掌嘴!”
青玉立刻上前,正反就是兩記耳光,低聲斥道:“滿嘴裡說的都是什麼,壽仙宮豈容你放肆!”簡直也太不知趣了,不知道上回她小產就引得太后不悅了麼,還敢跑到壽仙宮來胡言亂語——太后現在可是最忌諱聽見這個糞字兒。
胭脂才說了一句話就捱了兩個嘴巴子,也是青玉手下留情,不過是臉上有些疼痛罷了,卻是被嚇得不輕,再也不敢開口了。
桃華用眼角瞥了她一下,略帶譏諷地笑了笑道:“方纔在承恩伯府民女已說過,此藥服三十日後,承恩伯當可下牀行走,若是戲弄,三十日後承恩伯無法下牀,民女豈不是自招災禍?”
這話說得太后沒話說了。的確,人家都敢做這樣的承諾了,怎麼可能是隨意寫來戲弄人的呢?那豈不是太容易授人以柄了。
正殿裡一陣詭異而尷尬的沉默。桃華垂頭立着,感覺到旁邊沈數投來關切的目光,於是垂在身側的手拇食二指圈起,另外三指伸開,輕輕比了個手勢。這是在疫區裡她教過沈數的手勢,表示一切安好。
幸好太醫院使匆匆趕過來,算了救了太后的場。太后將藥方交給他,沉着臉道:“你瞧這藥方如何?”
鄭院使接在手中從頭看到尾,臉色不由得微微變了,太后連忙問道:“怎麼,可是有什麼不妥?”
鄭院使把這藥方反覆又看了兩遍,才道:“太后,不知這藥方是何人所擬?此方用藥峻切,臣所不能。”
太后不怎麼懂太醫們的這些行話,皺眉問道:“到底有沒有不妥?”
鄭院使低頭道:“此藥方用藥極險,中且有十八反,其大膽遠超臣之所能,可見用藥之人爲臣所不及。”
“那就是能用了?”
“是。”鄭院使目光不由得往殿內轉了一下,便發現一個年輕女孩子立在一邊,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地道,“這位是蔣姑娘?這方子是姑娘擬的?”他是早知道桃華的大名了,但當面見到本人還是頭一次。
這些日子太醫院裡談論得最多的就是蔣家了,不少人認爲那治疫的方子其實是蔣老太爺研製的,只是把風光都讓給了後輩罷了。
但鄭院使此刻卻知道,這些猜測都錯了。一個年輕姑娘,若說治疫是有祖傳的秘方,可這張方子用藥之老辣大膽,卻絕不是照葫蘆畫瓢能做到的。
類似的方子其實他也私下裡忖度過,但其中有些藥性相反,若用得不好不但起不到奇效,反而於人有害,因此舉棋不定,斟酌不出一張合適的藥方。而手中這張方子,卻補全了他所有猶豫不定的地方,並還增補了兩味他未曾想過的藥物,實可謂神來之筆。
“那這望月砂有何用處?”太后有些煩躁。藥方能用當然是最好的,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鄭院使目光落到藥方末尾,只見寫好的藥方旁邊又補了一行小字:望月砂三兩。
“方纔民女在承恩伯府已說過了,承恩伯如今的病勢恐成癆瘵。男子之癆,起於傷精,承恩伯陽虛精絕,不得不防。望月砂可治癆瘵,因此要增補此藥。”
太后自打上回被蝙蝠糞坑苦了之後,一方面極其厭惡有人提起此事,一方面卻又不受控制地去查了各種“砂”的用處,因此這會兒竟還能記起一點來:“胡說!望月砂不是明目的麼?”
桃華一本正經地答道:“望月砂其性辛平,入肺肝經,不止有明目之效,還可殺蟲解毒,治癆瘵疳積等。肺主金,金生水,承恩伯乃是腎水斷絕,自應以肺入手,徐徐圖之。”
這些話太后怎麼聽得懂,只能目注鄭院使。桃華便也對鄭院使笑了一笑道:“這個鄭院使應該也是明白的,否則也不必用獨蔘湯了不是嗎?”
鄭院使當然是聽得懂的。桃華這些話說對也行,說不對也行,頗有些似是而非模棱兩可。他正琢磨,猛然聽見獨蔘湯三個字,頓時一驚看着桃華。
當時他在行宮診斷于思睿爲馬上風,下藥用針卻皆不見效。此時有人悄悄傳了張紙條給他,上頭只寫了獨蔘湯三字。就是這三個字提醒他,他辨錯了症,于思睿根本不是馬上風,而是陽絕!
若不是這張紙條,恐怕這會兒于思睿已經完蛋,而太后定然也不會放過他這個誤診的院使。可以說,傳進這張紙條的人等於救了兩條命。當時他看那紙條並非墨書,卻是用女子描眉的眉黛寫就,便疑心是個女子所傳。現在看來,傳這紙條的人,恐怕就是這位蔣姑娘了!
救命恩人就在眼前,鄭院使略一猶豫,便低下了頭:“回太后,五臟如五行,相輔相成,若只治其中之一則事倍功半。下官當時用獨蔘湯,也是因人蔘歸脾肺經,能補五臟之故。”
院使都這麼說了,太后自然無話可說,怔了一會兒,不死心地道:“可入肺經之藥難道就這望月砂一種麼?難道不能以它藥代之?”既然蚌粉可以代替夜明砂,她不信望月砂無藥可代。
桃華慢條斯理地道:“有可代之藥,有不可代之藥。並非藥本身無可替代,而是所用之處無可替代。剛纔太后想必也聽鄭院使說過了,民女所用藥方本是行險,其中有十八反之藥,略有不慎便能令良藥變了□□。只有這望月砂與各藥無相沖克之處,用之無妨。若太后實在不喜,可將此藥去掉,但若日後承恩伯轉爲癆瘵之症,則民女不能負責。或者另有高明之人,可選出替代之藥,但若令藥性有所變化,於承恩伯有損,則其責民女亦不能領。”要是有人改了,那藥方就算那個人的,後果如何,當然也由那人承擔。
太后只能再去看鄭院使。鄭院使的頭埋得更深,一言不發,假裝自己不在。
皇帝乾咳了一聲,忍住笑道:“母后,此刻治病要緊,只要能治病,又何必拘泥於用藥。好在蔣氏已經說過,服藥三十日後承恩伯便可下牀行走,到時若無有此效,治她之罪便是。”
桃華向皇帝一福道:“皇上說的是。其實藥無上下貴賤之分,但有適用不適用。若對症,則汗泥餿水亦可,若不對症,便金漿玉液亦不值一文。今世人以熊膽虎骨鹿茸爲貴重,豈不知亦是死獸之屍身罷了,與殭蠶地龍全蠍無區別,亦與常用之豬羊牛肉無區別。”
熊膽之類是死獸之屍身?太后頓時有點反胃,再想想這東西與豬羊牛肉無區別,豈不是說她日常所吃的肉也是死獸的屍身?
桃華似乎沒看見太后有點泛白的臉色,繼續道:“方纔皇上說要觀其後效。民女可保證此藥若按時按量服用,三十日後承恩伯必能下牀行走,但若服不以時,飲不足量,則其後果與民女無關。”
皇帝故意板起了臉道:“依你這樣說,難道承恩伯還會故意不服藥不成?”
桃華一指旁邊被打紅了臉的胭脂道:“皇上方纔也聽見了,承恩伯身邊姬妾雖不知藥性,也敢胡言亂語。承恩伯素來寵愛她們,若是她們在旁蠱惑,說三道四,承恩伯未必就不心生疑惑,以致不肯服藥。到時貽誤病情,就非民女所能控制了。”
“嗯——”皇帝皺眉看看胭脂,“這般妖妖調調,顯非賢良之女。傳朕的旨意,承恩伯府姬妾以侍奉夫主起居爲要,不得胡言亂語,若有媚惑承恩伯者,立刻打死!另選細心宮人二名前往承恩伯府,諸事不管,只每日按時按量伺候承恩伯用藥,一應服藥之事,不得另經他人之手。但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
太后折騰了半天,侄子還是要去喝兔子屎,自己還被噁心了一番,也沒了什麼精神,只擺擺手就罷了。皇帝極是體貼,見太后面色不佳,便立傳了皇后前來陪伴,自己帶着安郡王告退了。
桃華當然也跟着出來了,太后現在肯定不想再看見她。
直到走出壽仙宮,四周已經只剩下皇帝的人,皇帝才擡手點了點桃華,半笑半惱地道:“蔣氏你好大的膽子。”
桃華低着頭認真地道:“皇上,若承恩伯按醫囑服藥一月後不能下牀,民女情願領罪。”
皇帝被她氣笑了:“若是不服那望月砂,朕就不信承恩伯真會轉爲癆瘵。”
桃華擡頭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皇上,良醫治未病,若等承恩伯真轉爲癆瘵,到時不但大夫治起來費力,承恩伯自己也要多受許多苦楚,這又何必呢。”太后倚仗着權勢逼她去給於思睿治病,她不敢不去,那難道還不能噁心一下這幾個人麼?
皇帝無奈地又點了她幾下,擺擺手:“罷了罷了,朕沒有這許多功夫與你歪纏,快快出宮去吧。”
桃華福身行禮,轉身跟着領路的小內侍走了。皇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的拐角處,有些出神。片刻之後,他轉眼看見旁邊的沈數目光也盯着那個已經無人的拐角,不由得目光微沉,但終於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你也出宮去吧,已經無事了。”
沈數無暇多做思索,向皇帝一禮之後,拔腿就走。宮中不許奔跑,他兩條長腿卻轉得跟風車似的,嗖嗖就沒了影子。
皇帝望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那笑意卻沒有達到眼睛裡:“年輕真好啊……”
杜太監在旁,忙道:“皇上春秋正盛,何出此言呢。”
皇帝又笑了笑:“朕已然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比不得這些年輕人……你說,她像嗎?”
最後三個字問得沒頭沒腦,杜太監卻彷彿很明白他在說什麼,肯定地道:“其實至多也不過三分,若說起話來,就連三分也沒有了,還不如陸寶林相似些呢。”
皇帝哈哈地笑起來:“你這個東西,說話還是這麼直。”
杜太監又往下彎了彎腰:“奴婢在皇上面前,自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是啊——”皇帝微微一嘆,目光有些惘然,“也只三分罷了,終究不是她,就連陸氏,性子也比她堅韌些。不過,你說倘若她也有這般性情,會不會……”
杜太監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如同耳語:“皇上,終究形勢比人強,譬如此刻若沒有皇上回護,蔣氏又能如何?”他略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安郡王又能如何呢?”
皇帝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道:“迴文光殿,朕還有一堆摺子不曾批完呢。”
沈數身高腿長,在宮門外頭就攆上了桃華:“蔣姑娘要回府?”
桃華輕輕咳了一聲:“原是想去給父親買點筆墨的。”蔣錫想把那些孤本謄抄下來,最近筆墨用得很快。這些原是可以去向公中要的,但蔣錫不願意。
“我倒知道有一家鋪子不錯,尤其紙張堅固耐用,不易潮軟。”不知是走得太快還是怎的,沈數覺得心跳得有些快。
他原是想等西北的信回來再去直接找蔣錫的,然而聽說太后召了桃華去給於思睿治病,他就坐不住了。雖然蔣家得了封賞,桃華有了名氣,然而在上位者眼裡,這些都不算什麼,桃華的地位仍舊太低,以至於許多人都能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桃華臉上也微微有點發熱:“那就麻煩王爺了。”
蔣家馬車極其普通,但旁邊若跟上幾個騎馬的人就引人注目了,這還幸好沈數今日入宮只是請安,沒有穿大紅色的郡王常服。
識相地落後了一個馬身的初一和十五彼此交換着眼神,初一終於是忍不住,壓低聲音道:“這怎麼回事?”他知道鄔正提議過納桃華爲側妃,但沈數拒絕了。可今天這架勢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崔大姑娘死了,正妃的位置終於空了出來,王爺打算——不不不,這位蔣姑娘雖然好,可是難道能做正妃嗎?
十五卻搖了搖頭:“王爺必有道理。”誰做正妃他都不管,只要王爺拿定主意就行了。
初一沒好氣地瞪着他。王爺當然是有道理的,即使說要娶蔣姑娘做正妃,彷彿也是有點道理的,畢竟她實在能幹——啊呸,他怎麼就會這樣想呢,蔣姑娘是能幹,可是這家世也未免……但反過來說,就算是京城裡家世最好的貴女,又未必有蔣姑娘的本事了……
沈數可不知道初一正在糾結掙扎於內心的矛盾之中,他隨在馬車旁邊,不時地看一眼微微掀開一角的窗簾。臉是看不見的,但卻總有一隻手搭在車窗邊上。
這隻手他是握過的,並不完全像書裡描寫的那樣。手背的確細膩滑潤如同絲綢,但手掌就比手背粗糙一點兒,顯然並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嬌養出來的。不過那雙手很小,十指纖細,他可以用手把她包過來,於是掌心就有暖烘烘的一團……
春華軒賣中上等的筆墨紙硯,旁邊還設了小小一間靜室,可供女客在內挑選。沈數帶着桃華進去,只吩咐了夥計一句,就徑直進了靜室。
“這裡你常來?”桃華有點疑惑。看他的樣子好像十分熟稔。
沈數微微一笑:“這是我母親的鋪子。”是先賢妃的嫁妝之一。雖然賢妃已經故去多年,但這鋪子一直開着,也爲定北侯府收集一些京城的消息。
“原來是你家的鋪子啊。”桃華環視這小小的靜室,沒來由地覺得臉上發熱,爲了遮掩便半開玩笑地道,“那紙筆是不是可以打個折扣呢?”
“自然可以。”沈數拉開椅子示意她坐下,“承恩伯的病,你真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