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時分,上庸城外鼓聲嘶鳴,陶應大軍開始集結。而城裡的張飛也毫不猶豫,帶着二十萬大軍出城佈陣。算下來這次蜀軍已是全軍出動,包括法正也在其中。本來晚上法正努力勸說張飛不要孤注一擲,張飛卻無論如何也不聽他的了。法正無奈之下,只得隨同張飛一起出陣。不過張飛這麼做,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如果今日他擊敗了呂布,那麼陶軍就算再是精銳,也難免軍心備受打擊,那時候張飛趁勢掩殺一陣,不說活捉陶應,至少也能大敗蜀軍一陣。
當然了,事情沒有絕對性。要是呂布擊敗了張飛,依照張飛的性格,他也不會在苟活於世上。其實本來兩位哥哥都死了,張飛早就不想活了。唯一還支撐他活着的信念,就是替大哥繼續守衛這最後的江山。如果他被呂布擊敗了,那麼這最後的信念也將破滅了。而一旦張飛身死,就憑法正一介文人,如何當得住陶應數十萬大軍。所以張飛此舉,可以說是孤注一擲,也可以說是不得已而爲之。勝了,蜀軍還有一線生機。敗了,天下即將歸於一統,蜀軍再無翻盤機會。
兩軍很快布好陣勢,陶軍這邊兩馬齊出,正是呂布陶應。蜀軍那邊張飛見狀一笑,座下烏騅馬也是飛馳而出。張飛來到場間用矛一指陶應,喝道:“這是我和三姓家奴之間的事,你小子來做什麼。”陶應呵呵一笑,道:“三將軍,年紀都一大把了,怎麼還是這服火爆脾氣啊。還有,我岳父好歹也是你必生大敵,你何必言語上還要激怒他呢?我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我對馬超等人都下了嚴令,絕不會阻止你和我岳父的大戰。”張飛道:“如此,倒還要謝謝你了。”
陶應聞言一笑,說道:“不用。”說罷用手一指身邊的呂布,說道:“岳父,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萬事小心,多多在意。”說罷又看了一眼張飛,說道:“三將軍,你也多多小心。”張飛聞言並不說話,只是怒目瞪視着呂布。陶應知道現在不是多話的時候了,駕馬退到了後面。接下來陶軍諸將,包括馬超在內,全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場間的大戰。而蜀軍那面所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包括法正這個文人在內,也全都注視着場間的大戰。相比於陶軍來說,他們的壓力更大。
上庸劉備全軍覆滅的消息,早已傳到了漢中。這些蜀軍爲什麼還能繼續堅持着,就是張飛個人之威支撐着他們。如果張飛今日也失敗了,那麼蜀軍也就徹底完了。就在雙方都思緒萬千的時候,場中的兩人已然進入高度緊張狀態。兩人自從虎牢關開始,雖說爭奪了不知多少次,但要是說堂堂正正的交手,也就只有兩次。一次就是大名鼎鼎的虎牢關三英戰呂布,既是劉關張三兄弟的成名戰,也是呂布第一次的敗筆。第二次就是徐州保衛戰,也是三兄弟圍毆呂布。
雖說這兩次交鋒,名義上都是張飛勝了。可是呂布以一人之力對抗三兄弟,卻是雖敗猶榮。所以這一次,兩人都想名正言順的分出一個勝負。兩人立馬很久,終於還是很有默契的一起向着對方殺了過去。呂布座下的赤兔寶馬,那自然是萬中無一的良駒。而張飛座下的烏騅馬,也是馬中的極品。或許在長途奔襲之中,赤兔馬優良的耐久性可以略佔上風。不過在這種纏鬥中,赤兔馬對於烏騅來說,就沒有一點優勢了。拋開心理因素來說,兩人這一次對決,是絕對公平的。
兩人藉助坐下馬的奔跑帶起來的力道,都是狠狠地向着對方硬拼了一招。張飛啊的一聲大吼,本來應該震耳欲聾,卻也淹沒在了這矛戟相交的碰撞聲當中。僅此一招,別說是陶應了,就連陶應身後的閆行也是微微一驚。那邊的蜀軍就更不必說了,他們平時就懾服於張飛的淫威之下,被張飛的巨吼早就嚇怕了。而兩人這一記硬拼,兵刃帶起來的聲音居然蓋過了張飛的巨吼,這怎麼叫人不吃驚。有些膽小的蜀軍,手心裡已經出了少許汗水。所有人當中,只有馬超若無其事地觀看着兩者之間的大戰。
兩人這一招過後,都是施展渾身解數和對方鬥了起來。張飛的丈八蛇矛雖說是輕武器,但張飛走的卻是剛猛一類的路子。蛇矛大開大合,每一招每一式,都有開波劈浪的威力。而且矛法看似單一,實則變化無窮。看似隨意的揮出,期間也包含了無窮無盡的後招。再者張飛勢大力猛,身上又具有一種所向無敵的氣勢。就算是面對呂布,也能一點不落下風。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張飛把呂布當作平生大敵,對於他的戟法早有研究。而這也正應了一句話,最熟悉你的,往往是你的死敵。
而反觀呂布這面,當年他面對劉備三兄弟就能支撐很久,何況現在劉備關羽已經身死,獨獨面對一個張飛,他更是勝券在握。不過張飛這些年走南闖北,回過不知多少武將。武藝在不知不覺之間又有不少的提升,這點倒不是呂布所能比得了的。呂布這些年在塞外,雖說一生武藝沒有落下,終究沒有絕世高手和其對敵,這點比起張飛這麼多年的經歷來看,倒是略輸了一籌。可是呂布那些年嚇退十八路諸侯,引得曹營數名將領圍攻。這些待遇,也不是張飛能夠擁有的。
呂布的戟法乃是當年項羽所用的霸王戟法,威力自是非同凡響。而且張飛最引以爲傲的力道,呂布也一點不輸於他。方天畫戟也是所有武器中,綜合性最高的一種。集合了輕兵器所有的輕靈,重兵器所有的厚重。雖說戟法也是最難練的,但是一旦煉成的話,那就是威力無窮的。面對張飛不要命的打法,呂布雖然有點不適,但還是足可以支撐的住。而且張飛雖然走的是陽剛一路,呂布走的卻是陰陽相濟這一路。就武藝的境界來說,呂布還是比張飛略勝一籌。
兩人一直鬥了五十回合,一直是勢均力敵,誰也不落於下風。場中就連是馬超,也是爲兩人的打鬥感到吃驚。場間的張飛如同一頭猛虎,鼓足了全身勁力在惡戰。呂布卻如同一條飛龍,雖然也是厲害非常,但龍能隱能顯,呂布懂得什麼時候收斂自己的氣勢,放緩手裡的速度。這比起張飛的一往無前來說,雖說少了一股衝勁,卻也多了一份穩重。神化外放雖然攝人心魄,神化內斂,那更是難能可貴。如果說張飛是磨得鋒利的矛,呂布就是一把洗盡鉛華的劍。
兩人鬥到了一百回合,馬超閆行等人基本已經看出來了兩人的勝負之數。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一百回之內,呂布當能夠勝過張飛。張飛此時狂怒至極,口中呼喝聲不斷,手裡的動作也是絲毫不見緩慢。不過他的招式再是凌厲,卻也終究奈何不了呂布了。不過呂布雖然有了勝機,短時間內,卻也還勝不得張飛。張飛自然看得出自己處在逆勢,不過他現在除了呼聲大一點以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來改變失敗的命運。不過呂布今天和他公平一戰,也算是了卻了他的心願了。
兩人又戰了五十回合,呂布終於找準機會,方天畫戟快且凌厲的刺向張飛的胸口。張飛躲閃不及,也是一矛刺向呂布胸口。呂布似乎對於張飛這一招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露出左腋,想要夾住張飛的蛇矛。而張飛的蛇矛還未刺到呂布身前,呂布的方天畫戟已經扎入了張飛的胸口。伴隨着一聲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張飛手裡伸在半空中的蛇矛,再次努力的向前刺了一下,終究力氣不及,噹啷一聲落在落在地上。張飛用雙手回身捂住胸口的方天畫戟,不讓呂布抽出。
張飛斷斷續續的說道:“三……呂布,今天俺……俺老張終於服了你。俺……俺和你鬥了這麼多年,終究不……不是你的對手。”呂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張飛,不須妄自菲薄。天下武藝高絕之人不知凡幾,但我呂布唯一認可的對手,也就你張飛一人耳。”張飛咬牙一笑,說道:“如此……如此,俺……俺也不枉今日和你一戰了。”陶應駕馬緩步上前,問道:“三將軍,你還有什麼心願嗎,我儘量幫你滿足。當年徐州之後,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
張飛捂着胸口說道:“恭……恭喜你統……統一天下,我大……大哥有一子,叫……叫劉禪。天性仁慈,沒……沒有一點心機,不……不會對你造成威脅,請……請你看在俺老張……俺老張的份上,繞……饒他一命。”看着張飛漸漸渙散的眼神,陶應點頭道:“我答應你。”張飛口中開始溢出鮮血,聽到陶應的話,眼中閃過劉備關羽的面容。緩緩閉上了他那睡覺都不曾閉上的眼睛,猛將就此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