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陶應來到陽平關下,張飛果然答應和他相見。不過他只帶了一萬人下關,其餘大軍都留在關上,由法正率領堅守陽平。張飛率軍出了護城河,陶應一看張飛這模樣,心裡反而覺得有點難過。或許是因爲傷痛兩位哥哥的離去,張飛頭上的青絲已經變成了全白。頜下倒豎起的一叢叢剛須,此刻也變成了灰白色。臉上溝壑縱橫,卻不是以前那種風霜,而是因爲悲哀而密佈的皺紋。別的不說,單從張飛的外貌上來看,劉備張飛的死,對他是一個不可磨滅的打擊。要不是他心裡還有堅守陽平的信念,早就倒下了。
而現在的張飛身上,唯一還能找到記憶中張飛的影子的,就是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勢,三郡辟易,猛將之威的精氣神。就算是悲哀絕望,那種霸氣的神化依舊沒有一點內斂。還是那樣的攝人心魄,震撼人心。陶應長嘆了一口氣,對着身後的馬超言道:“走吧,孟起,我們去見見張飛。”馬超也是不由得感嘆道:“堂堂男兒,鏗鏗虎將。張飛變成了這樣,真叫人想不到啊。”陶應無奈的言道:“誰說不是呢,要不是形勢所逼,我還真不想這時候還來爲難他。”
陶應兩人駕馬來到陽平關外的,護城河上的吊門之前。張飛縱馬持矛,立於吊橋之上。陶應和張飛對視一眼,陶應長嘆一聲,道:“唉,三將軍,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節哀順變吧。”張飛聞言臉上肌肉微微抽動,片刻之後道:“你終於來了。”陶應聞言略感奇怪,問道:“你知道我要來?”張飛聞言道:“我一直在等你,諸葛軍師當初就告訴我過。通過上庸你絕對無法進入蜀中,所以你一定會來到漢中。以前我對諸葛亮總是不服氣,覺得他的算無遺策不過是運氣。直到今天你居然真的出現在這裡,俺老張又不得不佩服了他一次。”
陶應聞言也是無奈的說道:“這諸葛亮真是他孃的變態,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說罷擡頭看了張飛一眼,說道:“人在很多時候都要面臨一些無奈的選擇,要是執着淤泥的話,終將會萬劫不復。現在天下大勢已經明瞭,你的大哥二哥也都隨風而去。三將軍,你何必還要如此執着呢?諸葛亮是厲害,但他絕擋不住我。你張飛也很厲害,但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你爲了你大哥奮戰一生,如今你大哥已經死了,你沒有必要在固執下去了。就算最後你真的千古留名,這蜀中一地的百姓,又何其無辜啊。”
張飛聞言頜下的鬍鬚微微有些晃動,接着長矛一揮,說道:“陶應,不要再和我饒舌了。當初在徐州我看你豪爽,所以才和你交個朋友。可是現在你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我張飛真的很失望。你要是和我一戰,我自然奉陪到底。要是你還在這裡和我多說,那就不用浪費時間了。”張飛說罷長矛一揮,簡單的一個動作也可以看出他絕世武將的風範。陶應見狀往後退了幾步,一指身邊的馬超,說道:“這些事我不怎麼在行,還是靠你了。”馬超聞言一笑,駕馬往前了幾步。
馬超上前輕揮手裡的銀槍,笑着說道:“張飛,果真好久不見了。看你這最近狀況不太好,武藝不會又落下了吧。”張飛聞言豪爽一笑,陶應在後面耳膜都震得有點發麻。眼看着兩人說的不好就要動手,陶應不由自主的駕馬往後退了幾步。果然陶應都還沒有完全退出安全範圍,張飛一聲爆喝,舞動手裡的丈八蛇矛向着馬超殺來。馬超緊了緊手裡的銀槍,也是舞槍上前。兩人瞬間戰在一起,頓時呼喝聲大作。不過兩人也是幾番交手了,對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卻是誰也奈何不得誰。
兩人大戰到天黑,還是不分勝負。關上的法正鼓動鳴金聲。張飛一招逼退馬超,氣喘吁吁地言道:“馬超,我張飛這一生縱橫天下,真正稱得上我的對手的人。你馬超算一個。”馬超嘿嘿一笑,腦海裡閃過一個身影。說道:“我馬超這輩子也是縱橫半世,真正讓我印象深刻的對手。除了當年已經死去的許褚,剩下還活着的人中。你是一個,趙雲是一個。”張飛聞言道:“我張飛活着的對手,也還只有兩個了。一個是你,另一個嘛。”張飛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算了,說他作甚,不說也罷。”
說罷衝着馬超拱了拱手道:“馬超,今日的戰果暫且保留,你我他日再戰,後會有期。”說罷留下一臉疑惑地馬超,轉身往關上而去。馬超回到營中,向陶應說起這件事。馬超言道:“張飛說他一輩子印象深刻的將領只有兩個,一個是我,還有一個他沒說。”說罷看了一眼一旁的閆行,問道:“難道是說你?”閆行使勁的搖了搖頭,道:“絕不可能,我雖然在這邊和張飛對峙了這麼久,但卻很少和他交手。再說了不是在下妄自菲薄,張飛和你馬孟起確實能夠並駕齊驅,我閆行比起你們來,確實還是差了一點。”
陶應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問道:“張飛的原話是怎樣說的?”馬超努力回憶了一下,給陶應全部說了一下。陶應恍然大悟,驚喜的言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張飛說的是誰了。一個月之內,我們必將奪下漢中。”接下來的幾天裡,陶應和漢中的張飛法正之間,司馬懿和上庸的諸葛亮之間,都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寧靜。雙方都處在一種對峙的狀態,卻是沒有想動手的意思。而直到一個人單騎到來漢中,漢中這面的格局纔有所改變,天下的大勢也終於平靜。
這一日張飛正在陽平關上加固城防,城下一個火紅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依照張飛的武藝,就算是平地起驚雷,也不會有絲毫的驚訝。而此刻張飛的嘴角卻彷彿合不上,彷彿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半響張飛方纔緩緩地言道:“呂布。”城下高大火紅的身影,正是當年的溫侯呂布。人中呂布,馬中赤兔。自打當年去了塞外之後,漸漸在人們眼中淡去了身影。而現在呂布再一次出現在陽平關下,就連張飛也覺得不可思議。冷了好半響,方纔回過神來。
此時的呂布依然還是那一身裝扮,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體掛西川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繫勒甲獅蠻帶。弓箭隨身配,畫戟手中握。雖說此時呂布頭上的頭髮已經一半花白,塞外的風霜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氣勢已經不那麼外放,已經真正步入了神化內斂的狀態。唯一還有精進的是,呂布身上那種戰神的風範更加濃厚,眼中的一閃的精光更加攝人。不管他年輕與否,放眼天下,都沒有人比他還適合戰神這個稱號。
張飛不可思議的看向呂布,呂布也在打量着張飛。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又是一場濃烈的火花。呂布笑着言道:“張飛,這些年變化真的不小啊。難道是因爲沒了我呂布,你沒有對手而感覺到無聊嗎?”張飛聞言剛要答話,呂布繼續說道:“張飛,我來不是爲了和你說話的,是想完成你我之間都沒有完成的一個心願。我們彼此,都想堂堂正正的擊敗對方一次。我本來以爲這輩子沒有機會了,陶應卻又給了我們這個機會,你難道還想放過嗎?”
張飛聞言平靜的言道:“什麼時候?”呂布道:“明日正午,就在這陽平關下。你我多年的夙願,就在這關下讓它完結。”呂布說完回身到了陶應營寨,張飛也轉頭下關。回到營中,陶應上前接着,說道:“岳父好久不見啊,您可真是越來越清減了。”呂布聞言罵道:“你個臭小子,有你這麼說人的嗎?老子這次要是不來,你能夠解決這件事嗎?”陶應陪這笑道:“當然不能,你這是天下縱橫的大將軍,要是沒有你的話,張飛能夠被震得住嗎?”
兩人說完哈哈大笑,然後陶應把呂布引入營中,說道:“岳父,你老人家的武藝我是絕對相信的。不過張飛還是很厲害的,您可不要掉以輕心啊。”呂布聞言笑道:“怎麼,你是怕我失敗了,你進不了漢中?”陶應笑道:“哪能啊,我這真是擔心你的安全啊。”呂布聞言長嘆一聲,衝着陽平方向看了一眼,道:“戰敗張飛,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只要這個願望達成,就算我呂布身隕,也沒有什麼遺憾可言了。現在塞外皆以平定,各族誰也翻不起什麼波浪來,你也不用擔心了。”
陶應聞言還想說什麼,只不過看呂布堅決的神情,終究還是忍住了沒說。一場武將之間的終極較量,就此拉來了他的帷幕。